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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丞相安佑下朝回到家中,他的妻子博夫人亲自替他宽衣,又命人上汤水,一边道:“今日怎么又回得如此晚?”

    安佑敞着衣服端起茶水,道了声奉诏议事。喝过了茶,博夫人又亲手给丈夫盛了一碗汤,递到手边,一边道:“我听说前些日子抓了个婆罗门僧人?”

    安佑“嗯”了一声。

    “放了没?”

    “还关着呢。”安佑道。说着看了博夫人一眼,“你怎么问起这事来?”转眼就想到了缘由,“那些婆罗门僧人求到你这里来了?”

    自从登繁楼当众闹事之后,那婆罗门僧人便被关了起来。想想也关了些日子了,难怪他们忍不住开始走动。

    博夫人向来在丈夫面前不躲不藏:“关几日也就够了,还是放了罢。”

    放一个僧人哪里是安佑管的事情?但他没直说,而是哼笑了一声:“如今晓得厉害了。早知如此,当日辩论之时便不要耍什么手段,老老实实,该赢该输,谁也不会说什么。竟还找人混在人群中附和,这是把谁当傻子?”

    输赢并不是重要,安佑甚至肯定,以大王子的性格,若是崇文馆学子输了,他只会要求严厉打磨崇文馆那些学子,,却决计不会怪到婆罗门教头上。哪知这婆罗门教竟如此聪明,想出了煽动百姓的主意,那就别怪朝廷小题大做。

    “他们不是叫那些崇文馆学子逼急了么?虽然应了辩论,心中早就胆怯,所以才想出这些点子来。如今心中早就后悔了。”博夫人软语求情道。

    安佑自然不信这种话,又哼笑道:“说到底,不过是其心不正。”

    博夫人软语说了这半天,丈夫一个哼笑连一个哼笑的砸过来,纵使不是对她,也叫她恼火起来:“我不过与你说几句话,你这么连连冷笑是什么意思?想那些婆罗门僧人,平日扶危济困,箪食瓢饮,苦修度日。你问问城中百姓,谁没有受过点大小恩惠。如今不过一点小错,便死揪住不放。都说要嘉善惩恶,这嘉奖到底奖到哪里去了?”

    他们夫妻二人感情很好。感情一好,便容易纵容。若是他人说这种话,一句“岂可乱议朝政”的呵斥是少不了的,而现在安佑却只是斜眼问道:“你收了多少金银,这么替他们说话?”

    这一句话问得有侮辱博夫人信仰之嫌,而博夫人对婆罗门教的虔心天地可鉴,岂会受金银腐蚀?

    “他们说的那些东西,你无聊时当打发时间听听就算了,大可不必当真。”安佑懒得听她胡扯,起身要去更衣。

    博夫人不得不拉住丈夫,委婉道:“其实,这婆罗门教颇有好处。”然后在安佑戏谑的目光中,将那好处说了出来。

    这“好处”挺长,博夫人说了半天。虽然听到一半时安佑的眉毛已扬了起来,但他仍耐心地等妻子把话说完。末了,博夫人殷殷的问:“你觉得如何?”

    安佑摇摇头:“不如何。”博夫人正要瞪眉,安佑接着道:“好端端忽然又想起做生意,生意是那么好做的?”想一出是一出。

    这么能是想一出是一出?况且博夫人自觉这一生能走到现在这一步,靠的全部是一个想字。她想要更好更繁华的日子,她想要地位和尊荣,然后她就果然得到了。

    以她的人生经历来说,人就该敢于想象,唯有敢想,才能得到。这是经过亲身实践的真理。

    况且做生意这件事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之前安佑说让她劝一劝,让家里的兄弟侄子们走出来,把门楣担起来。虽然当时博夫人觉得这番话不中听,但事后仔细一想,又觉得丈夫的话自有道理。

    如今博纹做了王后,安佑又是丞相,博家确实该趁机把这份尊荣和权柄转化落地。细水长流也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也罢,总之,要把这天上掉下来的东西埋到地里去,才能真正算是自家的财源宝地。

    “上回你说的话我听进去了,也写信回去沟通了一回,我那几个哥哥年纪大了,没力气折腾。倒是几个侄子很有些想法,愿意做一做事。”

    “既愿意做事,做个官不比去做生意好?”

    做官,他还能关照一二。做生意,把整个博家搜罗一遍,哪怕再加上他安家,能找出一个有经商经验的人吗?

    现成的路不走,偏偏要去另辟蹊径。

    然而博夫人的那几个侄子想得极为清楚,要做官的话只能从小官做起,如今他们在家里使奴唤婢,出门排场煊赫,再身体力行去做个小官,不说那点薪俸不够一顿饭钱,他们也丢不起这个人,更耐不住性子慢慢熬升迁。

    “我想一想也对,强按牛头不喝水,他们若做了官,心不甘情不愿的,再惹事犯错,反倒给你添麻烦。做生意呢,若是不成,至多不过是损失点银钱,风险却小得多。”

    不得不说,博夫人这番话确实有一番道理。安佑没有说话。说到底,那些人是博夫人的娘家人,却不是他安佑的亲侄子。他没必要担着风险去做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他撩了衣摆坐下来,问道:“他们既然想做生意,想好怎么做了吗?”

    博夫人一听便知自己刚刚的话丈夫听进去了。她挥手命人将桌上收了,然后亲手给安佑倒了一杯茶。

    “其实先前就有些大商家辗转找过我,也找去过赭石城。只要我们答应入伙,他们就给一份干股,我们只管坐着拿钱。可我想了一回,我们既不出钱,也不出人,这么干拿钱,我心里不安稳。又恐怕他们是要拿这些干股做筏子来暗暗辖制你,因此我严令家中一概不得同意此类事情。”

    安佑嘴角露出一点浅笑:拿几分干股就想来辖制他,未免把他想得太无能。不过妻子能如此小心保护自己,仍让他心底生出一点愉悦来。

    这点愉悦让他终于有了几分认真听一听妻子打算的意愿:“那如今呢,你们是打算投钱,还是说有了人手?”

    钱么,博家可以投,却依然没有人手。不过这回不一样,如今,博家有货源了!如此,事情就简单可控得多了。他们只需和下游商家合作,上游由博家供货,下游由合作商家负责销售。博家若想简单些,就只管挣供货的这份钱,若是生意铺得大了,也可以入股下游商家,如此两头都可以赚!

    这么一想,都让人兴奋得几乎战栗。

    安佑一听,便猜到了所谓货源的来由:“你所说的货源,来自于婆罗门教?”

    “是。”

    婆罗门教的总教位于焉耆。焉耆与白山北道各国虽隔着难以逾越的葱岭,与更西边却是连同的。焉耆及焉耆以西,其实有许多的宝物,是不为人知,如今焉耆商人又受到曹国限制,无法自由往来于白山北道,因此流通极少。

    但那些婆罗门僧人是可以自由行走的。他们在焉耆和曹国都受到尊崇,两国并不限制僧人的往来,如此就给了这些僧人从焉耆携带货物的可能。

    然而安佑不太信那些婆罗门僧人的话:“空口无凭。那些僧人为了传教,惯于张口即来。他们说焉耆有宝物便真的有宝物吗?可曾给你看过?”

    博夫人却对婆罗门教有信心:“他们既然敢如此说,自然是有把握的。况且,那位张家小娘子,张昙,不是也往焉耆去了吗?”可见焉耆有好东西是不假的。

    “况且,他们主动建议,为了便于携带,最好售卖那些东土需要而又价值高昂的东西,比如药材,香料,宝石等等。这些东西,只要找准人,自然可以分辨真假。”

    然而安佑还是找到了这件事情的难点:“你想把生意做到东土去,只怕不易。”

    他甚至明白了那些大商家为什么甘愿给博家干股,不正是因为东土的生意吗?然而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这么多年,多少商人赶着骆驼进入东土,能成气候的有几家?”

    博夫人有些疑惑:很难么?那张家为何做得如此之大?

    “张家做大,是因为朝廷与东土交好,与武威郡守关系密切。”安佑稍微做了提点。

    博夫人实在是聪明,只要这么一句话,她当即就明白了原委,更明白了张家到底沾了多大的光,占了多大的好处。

    “她张家有什么?不就出了个王后吗?”

    我博家也有王后啊。

    这话说得不免大言不惭。安佑一笑,不欲多说,理了理衣裳,自往后面更衣。留下博夫人一人琢磨。

    博夫人慢慢摇着扇子,她脸上脂粉甜腻,微风拂过她的脸,如同一头扎进了香粉堆里。她想了想,越想越觉得这事情可成:张家凭着张王后,占尽了好处。可张王后毕竟过世了,如今高昌的王后姓博! 同样是王后,她博家哪一点比张家差?

    博家人向来自信满满,博夫人尤甚。更衣回来的安佑忍不住了,道:“我劝你不要动这种心思。不要去找博纹,让她好好做她的王后。”

    博夫人妩媚的白了丈夫一眼:如今博家好容易有了这么一位王后,自然要好好供着,用得着这么年年日日的耳提面命?

    况且,自己丈夫未免小心太过,不过是要请王后去说一句话而已,值得什么?

    面对如此妩媚荡漾的眼波,安佑的话头一顿。他伸手在博夫人的脸上摩挲一回。博夫人嫣然微笑着侧头将脸卧在丈夫的手掌之中,享受着那温热柔软的抚摸,正要低语轻笑,安佑却忽然将手收了回去。

    “我还有些公事。”安佑露出一个笑说道,提衣要走。

    一派旖旎骤然被打破,气得博夫人咬牙。眼见丈夫真的要离开,她忙压下心中不满,追在后面问道:“那婆罗门僧人之事,到底怎么办,你给个说法呀。”

    “让他承认是他一人所为,兴许能早点出来。”丢下这句话,安佑自往书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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