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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曹国的都城也建在白山山脉之中,城池在北道这几国中不算大,但有点特别的风味,大概是因为曹国与乌孙毗邻,因此城中房屋建筑平顶与圆顶杂糅,可说是几国之中,圆房顶最多的都城。

    入都城后,阮叔找了家靠近曹国内城的客栈,一行人歇了一晚。难得睡个松软的觉,第二天很多人都起晚了。张昙自然也醒得晚,起来洗漱,吃一顿饭,就到了下午。吃过饭,几个人一同出店,在附近逛了逛。

    客店靠近内城,走过一条街,便可看到内城的城门。到一座都城第一要看的自然是宫城。几人由此入内城,沿着大道走了一段,远远便看见了耸立的城墙和上面的箭楼。大道两侧,御树含烟,纹丝不动,端地是王廷气派。

    几人随着人流往前走。从高昌看来,曹国地处西域的最西端。但凡国家,城池只要地处西端,总免不了给人荒凉,冷清的感觉。众人来时也做如此想,哪知此时走到这内城大道上,见车马粼粼,人流如织,才知固有印象并不牢靠。

    彭重一路走,一路奇道:“此地为何如此多红衣光头的婆罗门僧人?”

    是的。这一路过来,除了山川景色,给人印象深刻另一件事,便是这些婆罗门僧人。越往西走,人数越多,沿途所见寺庙也越多。

    譬如此刻,一眼望去,就有六七个僧人单手合十,结队而行。

    这时武钲道:“彭护卫难道不知?焉耆国内婆罗门教兴盛。曹国靠近焉耆,自然婆罗门僧人众多。”

    彭重倒真不知焉耆兴婆罗门教之事,叹道:“这一路过来,见如此僧人,恐怕不要几年,西域人人都要去拜经了。”

    正说着,忽然见宫门大开,一人一骑自宫门内叱咤而出,过了桥,一直冲到了大道之上。他身后的侍从大声喝令行人让路。路上众人纷纷避到了边上,看着那人马势不停,速度不减,携带烟尘一路向东去了。

    “这是什么人,竟在宫门内也不下马?”彭重正向刚刚一同避让之人询问,就见那宫门内又走出一人来。这人一出来,就有等候在宫门外的人牵过马。那人便跨马而上,先前等候的随从便牵着马嚼子,慢慢过了桥。

    骑在马之人显然身份不低,虽然不似刚刚那人一般张扬,但那种平静淡漠神色仍标记区分了他的身份。

    在路过张昙一行人时,大概是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这人回望了一眼。他大概很习惯压着眼神看人,视线从众人身上扫了过去,虽然他的瞳仁很淡,但仍叫人心中一凛。

    待这人走远之后,彭重刚刚问的那人才道:“还能是谁?可不就是辅政王和议政王么。”这人还有急事,刚刚连续两个王子出宫,叫耽误了这一时,因此他答了这一句,拱拱手自去了。

    何罗何大人对曹国王廷有一些了解,解说道:“据说曹国王一直未立储君,朝上只立了两位王,一为辅政王,乃是大王子,一位议政王,乃是二王子。”

    那么,刚刚于大道之上策马扬鞭的便是大王子,后面目光阴沉的这位,便是二王子了。

    任何与储君,王位等政治相关话题总会让人无比热衷,一如议论邻居家的财产到底该如何分配。

    彭重就问为何不立储君。但这个问题,除了曹国王,谁也不知道答案。不过何罗道:“虽未立储君,只立王,但一辅一议,似乎还是可以分出点高低来。”

    这么一说倒是,到底还是读书人能品出细味来。彭重本还要再说,阮叔咳嗽了一声:这毕竟是他国首都,言语还是小心谨慎点好。

    这话说得倒也是,出门在外,谨慎点总没错。众人于是从善如流,踏着晚霞往回走。只有武钲临走前望了望两位王子去的方向,又望了一眼宫城,才转身跟了上去。

    第二日清晨,武钲早早的醒了。他毕竟年轻,精力充沛,即使这一路爬山涉水,风吹日晒,歇不过两日就完全恢复了过来。

    起得太早,不免无所事事。他在店内坐了坐,见还没有其他人下来,又见店对面,街道那头水汽缭绕,似乎是个吃食摊子,他摸了摸荷包,起身走出了店门。

    此时阳光虽已露头,沿街人家的屋顶上还残留着夜晚的暗影。一路看着路慢慢走过去,清晨的寒气也才消散一二。

    到了近前,果然是个吃食摊子。摆几条板凳,人或手拿烤包子,或端着大碗,就这么坐在凳上。过会儿人要是多了,蹲着吃的也大有人在。

    武钲看了一圈,买了几个烤包子,又要了一碗新鲜羊肉汤。眼下人不多,但凳子上也差不多坐满了人。只有一条凳上独坐了个头发半白的老人家。他端着碗走过去,客气问道:“老人家,这凳子我能否坐一坐?”

    老人家虽然须发半白,一双眼睛却颇有神。他抬头看了武钲一眼,笑眯眯的挪了挪。于是武钲道了声谢,坐了下来。

    武钲端着碗,一面喝汤吃包子,一面看着路上来往行人。一时吃完了,他向老人家道了声谢,起身要走,却听这老人家开口问道:“你是焉耆人?”

    武钲一身的汗毛顿时立了起来。虽然如今他和阿难手持的都是高昌文书,但是北道这一路,尤其是进入曹国之后,二人小心异常,唯恐叫人认了出来。却没想,竟然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清晨,一个普通街边的早饭摊子旁,叫人道破了身份。

    武钲顶着一身汗神色不变,一边道“老人家你认错了,我是高昌人。”一边打量着这道破他身份之人。

    确实是货真价实的老人了,但似乎不是西域的人。西域的人常吃牛羊肉,多长得高大壮实,到年老之后,那些壮实没有了体内那股气的支撑,往往颓成肥硕臃肿。然而这老人家人虽老,却瘦得很。一种少吃肉的瘦。

    自己的猜测被否认,这老人家却没什么反应,只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武钲是个喜欢有来有往的人,这老人既然猜测他的身份,他也不妨来猜一猜这老人的身份,他放下碗,道:“我看老人家似乎也不是曹国人?”

    在老年人眼里,武钲话里这点回敬的意思一望而知,但人老之后就喜欢所谓锐气,他笑着点了点头:“小公子高见,我乃东土人。”

    东土人?这才叫真正没有想到了。

    武钲好奇起来,问老人家为何从东土跑到曹国来。

    “来教书,”老人家笑着,又道:“老朽姓成,小公子可叫我成夫子。”

    到曹国来教书?曹国人左手牵羊,右手挤牛,这老先生来教的哪门子书?

    成夫子却用一句话就破解了武钲的怀疑:“若没有我们这些教书人,小公子这一口雅言如何得来呢?”

    这话说得倒也是。武钲笑起来,拱手道了声冒犯。

    眼下这铺子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二人吃完了饭,不好意思再占着人家地方。成夫子似乎与摊主颇为熟悉,打了声招呼,便提着凳子挪到了一边。然后他自坐下来,又延手给武钲示了个意。

    武钲原本是打算告辞的,但见老人家似乎颇有兴头,便又坐了下来。

    成夫子问了问武钲到都城的日子,又问了他接下来的去向。武钲没说要去焉耆,只说接下来要去照城。

    这么彼此你问我说,倒也聊得愉快。末了,成夫子道:“老朽除了教书度日,还喜欢给人测字算命。小公子要不要测一测?”

    此言一出,武钲几乎要笑起来:难道这老先生竟是个神棍?说了这半天,只为揽个生意?

    他有双灵活的眼睛,这眼睛有时总将他心里的想法显现得纤毫毕现。成夫子自然发现了他那没说出口的揶揄,却仍旧笑咪咪的。

    年老之人的面不改色有时候会让人心生怜悯。罢了,武钲心想,总算今日出门带了荷包,测便测一个罢。于是他侧了侧身,让出了点位置,含笑用手写了个“困”字。

    他笑着,那成夫子却没有笑,只是看着他的笔画。手头没有水,武钲是干手写的这个字,写完之后,凳子上什么也没有变化,但是成夫子半低着头,一直看着刚刚武钲画字的那个地方。他看得如此认真,让武钲也不由收敛了笑,神色认真起来。

    过了一时,他忍不住问:“如何?老先生,这个字如何解?某洗耳恭听。”

    成夫子看了半天,终于抬起头:“小公子,我装神弄鬼这么久,你还是第一个正经找我测字的人。”

    这话说得武钲一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成夫子又道:“你既正经找我测,那我也需得按正经路子来解。”

    正经路子?武钲正疑惑,就听成夫子接着道:“既然是正经测字,就不能信口胡诌。小公子,你带银钱了么?不论多少,给我个资费罢,我来正经给你解这个字。”

    武钲沉默了。这两年来,他自认为自己脸皮练得够厚了,却不曾想,今日自己竟遇到了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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