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昭明上午出宫，自下午才回。刚入宫，近侍便禀告，称王后处大宫人过来宣召，请大王子回宫后晋见。

    庾昭明问：“大宫人可有说为了何事？” 近侍道未曾言明。

    庾昭明想了想，入内换了身衣裳，随即便向高盛宫而去。

    到了后殿，他以为会见到父亲，座上却只有博王后一人。座下立着两行内侍。他走入殿内，向博王后行礼。然后内侍向他行礼。

    “不知今日王后唤我来，有何事？” 庾昭明问。

    博王后从上看着面前的大王子，这个别人的儿子。她能说什么呢？若面前的人是她的神秀，她会大怒，她会骂他糊涂，骂他不知廉耻。可这不是她的孩子，这是别人的孩子。

    博王后的心底弥漫着一种悲凉，强撑着整个事情善后，可她只觉得脑袋木木的疼。

    庾昭明站着，看着博王后异于往常的神色。平时她总是笑着的，尤其在父亲面前。可从未见过有如此异样的时候。

    他脑子里转着许多事，都是他的猜测。然而不用他猜了，博王后开口了。

    “今日张娘子入宫，向大王请辞，说，要亲去焉耆。”

    脑子里那些随风飘荡的猜测通通落了地。只听博王后又道：“大王子，我想请你去劝一劝张娘子。路途遥远莫测，她一个小娘子过去，太危险了。”

    庾昭明心底的诧异和不可置信通通汇成了两个字：“为何？”昙儿为何忽然要去焉耆？

    博王后定定的看着庾昭明。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回答一个装傻的人，有什么意义呢？

    庾昭明看明白了博王后的这个目光，他心底渐渐发起一点怒来。他也直直回视着博王后，殿中一时安静非常。

    最后到底还是博王后打破了这种沉默，她艰难开口道：“大王子，先前大王想留张娘子过了生辰再回去。可如今张娘子忽然请辞，还要前往遥远异国，大王很是生气。我想，张娘子心底有什么话，兴许不好和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说，但你们是同辈，应可以畅所欲言，就请你再去劝一劝罢。”

    既然博王后先退了一步，庾昭明也收回目光，道了声是，然后行礼，退了出去。

    后殿宽阔幽深。庾昭明的背影消失很久了，而博王后仍坐着，她想起了博彤，又想起了刚刚庾昭明那强横的目光，她面上露出一个略带自嘲的笑来。

    回东宫之时，庾昭明一路走一路思索，道了东宫内，他吩咐道：“去查一查，这几日可有人到过东宫又未曾报上来的。”

    侍从领命下去了。过一时，带着一个小黄门上来回禀：前日，张娘子踏足东宫，不多时却又离开了。

    于是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庾昭明终于明白那一晚昙儿那忽然的一问，也明白了今日博王后为何如此异常。他将殿内侍从一一扫过一遍，然后沉声道：“去查，当日所有擅离值守，知情不报，敷衍塞责之人，领鞭二十。若有再犯，加鞭五十，逐出宫去。”

    东宫之内噤若寒蝉，所有侍从当即躬身，齐齐应了一声“是。”

    第二日，庾昭明来到了延庆巷。

    再见张昙，庾昭明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兄妹二人对坐，他问起张昙忽然要去焉耆的缘由，张昙不过把不想错过机会的话又说了一遍。

    庾昭明明白这只是借口，背后真正的原因是更沉重的东西。若是其他女子，他可大作誓言，说王后之位和王后的尊荣绝不会受任何人侵犯。可这是他的妹妹，从小就相亲相爱的妹妹......

    最终，他只能在告辞之前，轻声说一句：“路上保重。”

    张昙忽然就红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