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文/头发零乱

    乘船出了海岛,又转乘了几辆客运车,身着便装的程可则快步急行的来到了某县城上。

    大大的太阳光撒了他一身,望了望方向,走出客运站。

    他手上提着兜子,脚程也快,在年后的这般凉丝丝的气温下,额头上还是津出了些薄汗的。

    走在县城的街道上,就见他时而抬头寻着电线杆上的编号,实则一个圈子也没兜,径直去往他要到的目的地。

    许久后,脚上的那双胶皮鞋终于停到一处小屋跟前。

    这边的房屋不实兴垒院子,他走到屋门前,叩响了门搭环。

    “林老爷子,在家吗?”

    “谁啊?”

    许是喊门的声音过于熟悉,木门很快便被打开。

    “哎呀!”

    说是迟那是快,屋内屋外的两人,同时露出久违的大笑,程可则弯腰放下手里的提包,他们开始高兴的拥抱,扯开彼此对视两眼,很快又拥抱上,就跟俩孩子似的。

    之后,随之而起的,是“邦!邦!邦”捶到对方肩膀后头的顿感声,一下比一下有力。

    林立霆,哦不,他是林秉。

    “程大个子。”

    “大个子。”喉咙里才喊出两声,不知怎的,林秉的心头袭上来一阵鼻酸,说出的话也破了音,“呜呜呜……”

    “诶~”

    “诶~”

    “是不是真的老了啊,变脆弱了啊!”

    铮铮铁骨如程可则,玩笑归玩笑,拥抱着老战友的双臂却是丝毫未松。

    强压下,他的喉咙几欲收缩,所呼出的嗓音多少也带些酸软拉丝。

    阔别数年的老战友又同时扯开对方,但当两人的眼睛对视上,他们都看到了从眼框里贲发出来的炙热对上了一模一样的炙热!

    两人豁然大笑,抬起手腕,不约而同的下着力道往对方的上臂上捶了过去,又是“邦!邦!”两拳。

    “哈哈哈……你个臭小子,老子……见了你,这不是高兴嘛。”

    完完好好的林秉就站在他面前,程可则也顾不上什么了,嘴上叫唤着“太瘦!太瘦了!”说完这句,他直接抬起袖口往酸楚的眼睛上擦了擦。

    大个子这般不作遮掩,林秉倒是高兴的不行。赶紧招呼老战友进屋坐下,借着侧过身子他吸了吸发酸的鼻子也拿袖子擦了擦眼睛。

    ……

    职业军人的视线快速的将屋里边边角角扫视一遍,这座简陋小屋破归破、小归小,也分了外间和里间。

    里间倒是有一张老木头床,干凸的土墙头上楔着几个钉子,简简单单挂着半拉粗布,手工缝着几个开口的信封口袋,有几根未使用的新蜡烛半插在里面。

    床头的土窗台上搁着燃了大半根蜡烛的灰色烛台并一小盒火柴。

    目光所及,里间就这点东西。

    外间的正堂前,摆着一张半人高的四方桌,那模样、那大小,说它是茶几也成,桌面上正摆着一只半旧不新的茶壶并两个周圈掉了瓷的小茶缸子。

    索性,竹椅子倒有四把,和别的比起来,它算富余的。

    外间的陈设用具除开门边那个做饭的土灶台,其余也皆是用木头混着竹子板拼起的。

    老林的手艺嘛,果然,粗糙的很哪。

    在程可则看来,老林是个能文能武的人不假,但手艺活总也不行滴,这一点从战争时期就有分晓了。

    想当年,他老林不小心使坏了老乡家的扫帚,他老林就是拼不到一起去嘛,惹得老乡家的大娘坐在磨盘上笑话他。末了,还是他程可则出马给搞定的。

    咳……扯远了。

    ……从外头一路走进来,不能说这屋子差,就是陈设过于简陋了些,程可则心疼老战友。这年月里,大多数百姓居住的屋子框架都是夯土墙,好在老林这屋子的格局方方正正,外间大,里间略小,正正经经的一个套间。

    将大手提包捡起来拎放到桌上,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程可则蹙起眉头,开门见山的问:

    “前头就是县城的学校,怎么没把电线延过来?”

    整座小县城不大,从头到尾纵横起来也就五六条街道,故尔人口简单。这座屋子原来的主人家在战争年间就没了,因着是土屋子,荒下来也就没人住。

    说起来,这座小屋整体的位置是很不错的,外出上街采买日用品很便利。之所以没有人续住,也是因为这屋子离县城唯一的学校太近,前后不过百米远。

    小县城的这所人民子弟学校,含盖了育红班、小学部和中学部,所有学生加起来,不算少。教室的布局成“7”字形,正好有一整排的教室窗户正对着这座小屋。

    学生们心想,反正学校后头没人家居住了,那整排教室各个班级的值日生们在打扫完卫生后,图省事直接就将那些纸团垃圾朝窗外倾倒,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越倒垃圾也就越多。

    ……

    从登上海岛那天起,就盼着程大个子来看自己,原想着他回家探亲可能会在元宵节后来到呢,没成想啊,他今日便到了。

    林秉是溢于言表的高兴啊。还好他初三下午就从于大舟家里离开了,要不然恐怕会与程大个子错失这次会面。

    虽说,程可则要是在县城寻不到他,定然会前往于大舟那边去,但两人能在这里会面,林秉当然很高兴。

    这屋子他也还没住几天,里外哪儿哪儿该怎么归置还在熟悉摸索中呢。要论买啥风格的家具他有品味,但要是让他制作点什么,可就难为他了。

    林秉麻利又熟练的在土灶上生火烧水,不忘看向程大个子笑呵呵道:

    “快了,县革委那头说已经报县供电局了。”

    听罢老林的话,程可则放心的点点头,满县城里都通电了的,没道理这么好位置的屋子不给拉电线。

    瞥过灶台旁边盛水的木桶,屋里连个水缸都没有,程可则又关心道:“吃水、用水方便不?”

    “方便,方便的。”

    新烧的开水兑进茶壶里,温温的,正好入口。拉过椅子同程大个子挨着坐下,林秉示意老战友端起茶缸子喝水,茶叶他是没有的。

    “屋外就有一口带摇把的老水井,闲置了老多年,也是县委的人帮着给清理干净的,老井绳不中用了,也是他们给换了副新的。”

    许是让老战友宽心,他又说:“我这身份不是给解放军某小分队指过路的嘛,过了手续,在县革委挂了号了,他们说会把我这样的孤寡老人管到底。”

    林秉没说的是,年前初到县城那会儿,一行人头次过来看屋子的时候才叫糟糕,入眼即是一人多高的荒草,扒开荒草才见到了屋子。

    说是能住人的屋子,但屋顶上的几个大窟窿连着小窟窿就那么明晃晃的摆着呢。

    知道这里距离学校不过百米远,但不知道扒拉开荒草,底下遮掩的是日复一日蔓延开来的垃圾堆。

    还是县革委出面勒令学校不准任何人再朝窗户外头倒垃圾,才算止住这事。

    之后,他们调人手给修葺了屋顶,清理了荒草和垃圾,这座小屋才是程可则见到的样子了。

    ……

    许是领地的意识犯了,程可则起身走到门口,百米之外就是整排教室的窗户,真叫个明晃晃。

    “老林,咱给屋子周围扎上一圈篱笆吧。”

    “这周围的居民屋子都没院墙,能行么?”

    听出林秉话里的小心与谨慎,刚从泰州老家返回来的程可则摆了摆手,粗声粗气地宽慰道:

    “哪不行哩,离学校太近了嘛,整天里几百双小眼睛时不时的瞅过来,怎么行!”

    他想让老林过的舒坦点,屋子收拾得像样子,他才能过的越舒心。不出意外的话,到了这里,可就是林秉永久生活的根据地了。

    两人肩并肩走出几十步,经历了那么许多的不可言说,豁达如林秉,仍旧四平八稳的不急不燥:

    “有回,县革委的人来送粮本,正巧赶上学生们的早读课,他也说这要是天天听,怕是得吵得脑瓜仁疼。”

    可不嘛,前后离的这么近。那么多小蜜蜂从早到晚“嗡,嗡,嗡”,再好的性子,也难受。

    叉着腰,程可则又朝前走了些,果然了,教室里那些个不安分听讲的学生纷纷的朝窗户外看了过来,哎呀,好奇的哟。

    “啧~”

    “不行不行,这样不行。”

    念念叨叨的程可则转过身揽过老战友,改了个主意:

    “我看扎篱笆不好使。倒是前头割的荒草又露头了,除了那些荒草苗,有些像竹子苗哦(有细笋啊)。”

    说干就干。

    程可则没顾上多喝几口水,拽上林秉朝外头走了出去。

    他们两个边走边商量着,很快就去到了县革委的小平房前面。这年月里,能在县革委谋事的人本就舞舞玄玄的……

    程可则相信依老林的手段,他把一个有功的孤老头子的戏份拿捏的妥妥的。果然,很快的,与人打上招呼,借了车,连带着还借到了些年轻有力的人手。因为:

    一是,林秉本就是一位在县革委挂了号的英雄老人,该照顾的他们定会照顾,锦上添花谁不会。只是没想到,这位林秉老人的旧相识不少嘞,这么快就有旧友来探望了。

    二是,县革委那边一听林秉介绍,站他身边这位一身便装的大高个子是位现役军人,心中便暗自惊呼不已,万分热情的朝他们散烟,让座,更甚者想要立刻摆酒度宴客。

    林秉只介绍说,他们二人早年间相识于海上,他曾经给大高个队伍的船只指过方向。

    这不,恰巧偶然间在战友那里听说他老林头落户到了这边,趁着年假期间特来看望。

    虽不过短短几句话,已经足够现场的人琢磨了。

    要知道,以大个子这个年龄,还是现役军人,乖乖,估计军衔低不了。那像眼前这位似的,老林头还认识多少位啊?

    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妄想抓住命运的齿轮,皮囊下那副如马蜂窝一般多的心眼子开始纷纷转动起来。

    ……

    与程可则通身的便服不同,在这里管事的人连同他那些同僚,倒是人人都穿着整身的绿军装。

    一根香烟刚抽两口,在红袖章的一声令下,呼拉拉的喊上了许多人,

    “走走走,闲着的,不忙的,都上车兜上站着去,咱都去帮把手,麻利的开到效外挖竹子去!”

    郊外生长着的成片成片的四季常青竹林是现成的,原来长满荒草堆满垃圾的土地是肥沃的。

    正是两相宜。

    好嘛,干活的人又热情又积极,挖竹子的,翻地刨沟的,找铁钉铁丝削竹子编钉护栏和竹门的,围观的群众乌泱乌泱的,课间的学生们也纷纷的挤到窗户边凑热闹……

    不过几趟车的工夫,留出进出院门的位置,一群人围着老林的屋子,密密实实的就给栽上了五层竹子,每一层竹子间隔三十公分,让它们有继续生长的空间。

    最外面那层竹子外头,还加埋着一米多高新编制的斜十字型的竹子护栏,能在竹墙扎稳根系之前保护它们免遭台风的侵袭。

    为了给学校那边留足一定的采光,在栽竹子时特意让出了两米半的空间。

    有了纵深一米多的竹子围墙遮挡视线,还能起到一定的噪音隔离。

    就这么着,不过半晌,两三米高的竹子院墙立了起来,小土屋也立马有了幽然见南山的味道。

    ……

    这伙子人出工出力效率还高,成果当然杠杠滴,程可则和林秉相视一笑,十分满意。竹子这东西主霸道,他们相信这些竹子围墙会越来越茂盛的。

    夕阳下,再三谢绝了县革委那边筵席的邀请。

    待县革委的人马一撤退,围观看热闹的群众也散了去。

    退回院中,林秉关上新上岗的竹门,抬手上上了插销。

    转过身的林秉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去,他突然感觉自己家的院子属实够新、够大,日后他有的是事情可做了。

    两个加起来马上就要超过一百岁的男人在院子井边打水,笑哈哈的洗了个痛快,也不怕冻着。擦身的时候,程可则观察了老林身上的旧伤和那微驼的背,总体来说问题不大,能养回来。

    屋门轻掩,点燃烛台上的半截蜡烛,他们两个老战友各自换过干净衣衫,才正式的摆开来坐下叙旧。

    “老林,咱都算是北方人,家嘛,必须有个院墙,圈个院子才像样。”

    “是啊,有了这些厚竹墙,就有了隐私,有了安全感。”

    林秉屋里没什么储货,日常吃食十分简单。就是程可则来了,他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茶叶没有的,糖水没有的,鸡蛋也是没有的。

    当然了,他们俩之间谁也不讲究谁,烧火煮上海南米粉,撒上粗盐,管饱了就是。二人之间从战争中建立起的如钢铁一般的感情,是完全经得住考验的。

    到了今天,老战友终得以相见,他亦重获了自由,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多。

    往常,不管各自在什么位置打着什么仗,甭管分别了多久,当再相见时,寒暄过后,熟捻起来,不久就开始插科打诨。

    林秉在灶头忙活着,程可则开始从提包里往外掏东西,只手探进提包摸到一样东西,才想起来显摆,“我可带了好东西来,老林你猜猜看?”

    “你小子不会是带了酒吧?”老林心想,你程可则都多大了,还敢挤眉弄眼。

    “洋酒!”

    黑乎乎的琉璃瓶一亮出来,林秉立马凑了过来,也不管灶台了。他将琉璃瓶凑近烛火细看,开心的笑了:

    “什么洋酒,这是法国红酒。”

    “哎呀!洋人的酒,不都统称洋酒嘛!”

    看在程可则那张大大的是真的不懂的懵脸上,林秉朗声告诉他,“当然不能那么叫,洋酒有很多种,红酒也分很多种。”

    “得哩,反正咱是泥腿子呗。”

    被嫌弃的程可则接手土灶,他摆出灶台边上那仅有的两只土瓷碗,将锅里的米粉平均的盛到了碗里,摆到了桌子上,等他抽出筷子转过身坐下来,林秉那边还抱着那玻璃瓶亲香呢。

    “这不是你买的吧?”

    “我家小瑜买的,特意让我捎过来,说是你留过洋,识货。”这一番话,叫程可则说的咬牙切齿!

    “这东西好,品质很高,在法园的*酒庄酿造的,那个地方纬度合适,日照阳光充足,产出的葡萄甜分大,很适合酿这款酒。”

    “什么,什么酒庄?”程可则听到一句鸟语,斜过身子把耳朵也给支棱了起来,一副很好学的样子。

    “法园的*酒庄,再说五遍,你也记不来。”想当初日语翻译在程大个子跟前待了一年多,他不也楞没学会一句半句的么。

    没有开瓶器,这点事难不倒林秉,他在屋里转了两转,找着一条毛巾,抱着那琉璃瓶开始折腾……

    程可则是没眼看,他只知道,他早就饿狠了。

    抱起碗,埋下头,先呼噜入口小半碗米粉,祭祭五脏庙才是顶要紧的。

    热食这么一下肚,他觉得吧,这米粉还得再煮一锅,否则根本不够吃。

    不是好不好吃的事,关键是饿。

    抽空从米粉碗里抬起头看,老林还在那里跟毛线巾和玻璃瓶较劲呢,要是再继续吃他就该把米粉给呼噜干净了。

    当然,他是懂得讲究用餐礼仪的嘛,放下碗筷,拿手抹了抹嘴,程可则开始舞舞扎扎的拆开他带来的那包炸好的花生米,想着喝洋……呸,喝红酒嘛。

    三斤海南干米粉,两包西式点心和一罐鸡肉香菇酱摆到一边没动,留着给老林日后慢用。

    ……看着林秉滑滑稽稽的不知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子,突地,微微“砰!”的一声,红酒木塞弹了出去。

    “老林,你可以啊。这是什么原理啊?”程可则识趣的捧场,向老战友竖起大拇指,老林到底知识分子啊这是。

    再美不过此刻,一身粗布老头衫的林秉面带微笑宛若法国绅士一般,一手探向后腰,另一只手上的毛线巾还垫到酒瓶身下,单手稳稳地给两个小茶缸子里倒上了红酒,之后,他才翩翩然的坐下。

    他优雅的端起面前那只小茶缸,就好像那是最华丽无比的红酒杯,送到鼻前,嗅了又嗅,就是不喝。

    哎哟,他陶醉的哩!

    好像,他老林不是坐在这间小土屋里,不是坐在粗糙的手工椅子上似的。

    程可则觉得,老林此时飘了,和他家那只偷嘴吃的小猫一个样,一有条件,就小资的很。知识分子骨子里的东西,打死改不了啊。

    终于,他轻轻抿了一小口,让红酒在嘴里滚了个遍,才送下喉咙去。闭着眼,享受的微微摆头,林秉对这个味道非常非常满意,都不知道多少年了,今日才有机会喝到这么好喝的红酒嘞。

    哎!可叹!

    呃……

    待他抬眼一瞧,坐在对面的程可则的那张嘴就快撇到黄河边去了。

    “红酒木塞在没有打开时,酒瓶子里面是真空状态,用巧劲儿拔出木塞的一瞬间,因为内外压差的原因,就会发出轻微“砰”地一声。” 林秉这么说。

    在海军这么多年,真当他不懂这些小儿科啊。呵呵呵……给您面子呢老同志。按下这些不表,先斜眼瞧了老林一眼,程可则装模作样的也端起小茶缸抿了一口(略微有点大口)……

    他也闭上眼,嘴皮上下咂摸了两下,他睁开眼看着林秉认真的说:“普普通通嘛。”

    在军中出席重要的正式场合的时候,有时候也给上红酒喝,但甭管啥牌子的红酒,他尝下来都一个酸味儿。

    程可则认为,到底还是数茅台够香,够劲啊!

    好嘛,摇了摇头,林秉就跟看二傻子似的,他程可则就是头牛,根本不懂得品鉴嘛!

    “哎!米粉你还吃不吃哩?你要不吃,我就吃上,正饿着哩。”一巴掌拍掉伸过来抢饭碗的大黑掌,林秉笑骂:“少给老子耍浑,想吃自己烧火再煮一锅。”

    看林秉斯斯文文吃上一口米粉、再夹上一粒花生米,末了又抿上一小口红酒,那个“恣”哟!

    被赶去烧火的程可则觉得,真没眼看。

    “大个子你得在这多住两天啊,明天起,给老子把院子里的空地都翻翻土。”圈起来的院子大着呢,他想着栽点子菜啊、花啊什么的。退休生活嘛,就得这么过啊。

    听到这话,直接给程可则气个倒仰,差点没栽进熊熊燃烧的灶堂里。能如此泰然自若地指使军级高级干部给自家干活的,唯林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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