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李滓为不爱笑，至少从他们去年在篮球场认识到现在，除了在他面前，其他时候，很少见他这样无忧无虑地笑，他的眼睛里，常常带着阴郁和悲伤，还有难触碰的冰冷。
李滓为去了趟洗手间，没两分钟走过来，看着林艾尘的脸，戏谑道：
“你干嘛用这种表情看我？”
林艾尘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伸手摸了摸鼻尖：
“没，我只是……只是有些惊讶。”
“什么？”
李滓为的话音未落，程七芕也出来了：
“走吧走吧，也不知道慕晴那边忙完了没有？”
“走吧。”李滓为也应和。
“嗯。”
程七芕走在中间，女生个子小小的，偏偏两个男生又都是高高的，三人走在一起像一个“凹”字，惹得旁人频频侧目。
一边，运动场内，林慕晴望着四人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了，连剩下没开的零食和饮料，也被别人捡走了，大喊道：
“我靠！家被偷了，人呢！”
四人再聚在一起的时候，林慕晴的情绪显得不是很高。
程七芕问她：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林慕晴摇摇头，说：
“你过来一点，我有话跟你说。”
两个人挪了几个位置，程七芕把身子凑过去，问道：
“什么事这么神秘，还让我过来。”
她把耳朵贴到林慕晴脸上，听她说什么。
只听到林慕晴轻声说：
“我昨天说的那个男的，他竟然已经有女朋友了。”
“啊？”程七芕一愣，没想到林慕晴会突然提到这件事，她惊讶地看着林慕晴，“你不是说没有吗？”
“我……我……”林慕晴咬咬嘴唇，“我今天去找他，碰巧遇见了他女朋友，所以我才知道的。”
“那他没跟你说过自己有女朋友吗？不对啊，你不是托人问，都说没有，现在哪里冒出来的女朋友？”程七芕一边说一边思考，忽然眼前一亮，问林慕晴，“他不会跟你说他单身吧，但……”
“哎。”
林慕晴叹口气，打断了程七芕的猜测，也证实了程七芕所说的话。
“我想，我的眼光可能真的出问题了，他……跟我说他没有女朋友，可是我明明看到一个女生对他很亲近，他还喝了那个女生喝过的水，那不是变相接吻吗？”
过了一会儿，程七芕拉住林慕晴的手臂，认真问道：
“那你现在决定要放弃他吗？”
林慕晴沉默良久，犹豫着点点头：
“我还是继续追李滓为吧，我想男神不会让我失望的。”
程七芕愣了愣，随即松了一口气：
“嗯，你想好就行。放心吧，你昨天不坚定的精神出轨我是不会告诉李滓为的！”
“义气啊姐们。”
林慕晴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抬手揉揉程七芕的脑袋。
“话说，你昨天为什么会想去追那个理科男，放弃李滓为呢？”
林慕晴沉默良久，说：
“我……我觉得，李滓为，他太难接近了。”
“啊？”程七芕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太冷漠了，对什么都感觉很生疏的，诶呀，说不出，就是很陌生，捉摸不透。我觉得，他可能不喜欢别人靠近他，所以，我应该换个人追。”
“可是，我觉得他挺好说话的啊。”
风中飘来一片叶子，落到了程七芕的脚边，程七芕低头拾起，应声道。
“你认真的吗？他就是个大冰块好吧。”林慕晴秀眉忽而一蹙，说，“为毛我们对他的评价差距那么大？”
程七芕愣住了，他是冰块吗？可是他刚刚还调侃自己是兔子小姐呢。
林慕晴转过脸去，看着天空中渐浓重的灰烟，轻轻说：
“我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他对什么都不热衷，就像他对什么事情都是漫不经心的态度一样，连共同话题都没有……”
“啊！我想起个事情！”
程七芕突然小声喊道。
林慕晴看向她，等她解释。
“今天我去洗手间的路上，碰到李滓为被小学妹告白了！”程七芕补充道，“还是个很漂亮的小学妹。”
“等等，为什么挑在洗手间门口告白？”
林慕晴的表情很是古怪，抓的重点也很奇怪。
程七芕拍了拍腿：“诶呀调皮！听我说啦。”
“哦哦。”
两个女孩一阵咬耳朵。
“什么？就是那个被拒绝过的漂亮学妹吗，她还没死心？”
程七芕特地减小了音量，用手捂着说，林慕晴频频点头，又忍不住道。
程七芕把走廊听到的大致跟林慕晴说了，还告诫她：
“他说谎都不打草稿的，你千万不要上当了啊！”
“放心吧，林艾尘在做哥哥方面还算挺是个人的，我哥不会让我被欺负的。”
“那倒也是。”程七芕露出了一抹微笑，想了想家里不懂事的弟弟，再看看林慕晴，满眼羡意地说，“真羡慕你啊，有个那么好的哥哥。”
“羡慕什么？你可以来做我的嫂嫂，这样他不就是你的了吗？”
林慕晴半开玩笑地说，却遭来了程七芕的挠痒痒反击。
离了几个位置，林艾尘望着她们，目光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深沉。
李滓为也看着她们，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
将近五点，天空中聚集了乌云。
“今天就打到这儿吧，马上这个点该回去了。”
李滓为穿着一身运动服，站在三分线外又投进一球，扭头对林艾尘喊道。
他将运动发带掀下，露出光洁的额头，额角有一道细小的伤疤。
林艾尘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又抬头看了看天空：
“好，感觉也快下雨了，大家早点回家吧。”
周围的其他男生也同意了，各自收拾放在一旁的书包。
李滓为耸耸肩，无所谓地笑道：
“今天你妹不是过生日吗？你不早点回去啊？”
林艾尘撇撇嘴：“高三难得能打那么久的球，生日会还有一会儿呢。”
“那我先回家换个衣服。”
李滓为转身捡起放在地上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一包纸递给林艾尘。
“行，快开始的时候打你电话。”
林艾尘接过纸巾，擦了一把脸。
两人并排走着，李滓为突然问林艾尘：
“你妹妹的生日会，程七芕来吗？”
林艾尘愣住了：“啊？”
“我随口一问，她们俩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李滓为挠挠头。
林艾尘想了想，叹了口气道：“七芕啊，应该回家了，她父母今天回来，家里好像管得挺严的。”
“哦。”
李滓为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低下头去继续走路。
“对了，你有没有发现我妹妹对你有点意思啊？”
李滓为停住脚步，转过身去看林艾尘：
“你怎么突然提这个？”
“我妹妹是个好女孩儿，除了智商低下素质堪忧，其他都还可以的，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早点让她死心。”
林艾尘的语气认真而诚恳，李滓为被他这番话逗笑了：
“你是她亲哥吗？有这么损自己妹妹的。”
“就是因为是亲哥才了解她，她这人啊，新鲜感重三分钟热度，看得出来，最近有点打你的主意。”林艾尘说着伸出右臂勾住了李滓为的脖子，轻声道，“不过呢我不想我妹尽早接触到什么情啊爱啊，她才十七岁。”
“放心吧，我对你妹没有那个意思，也不会让你在中间为难的。”
“那就好。”林艾尘松开了李滓为，拍了拍他的肩膀，“啊，对了，我们班上的有个女生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什么？”
林艾尘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白色包装的礼物盒，递给李滓为。
“这是？”李滓为好奇地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盒心形包装的巧克力。
“啧啧，可以嘛李滓为，我都还没收到过女孩子送的巧克力呢。”
林艾尘挑挑眉毛，一脸打趣的样子开口道。
“你没收到过吗？不太可能吧？”
李滓为打量着盒子里的巧克力，吃也不是，还也不是，只好放进了书包。
“我骗你干嘛？我只收到过情书，还有其他礼物。”林艾尘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很阳光，“可惜了，七芕这个小木头，一次都没有给我写过什么情书，可能……她觉得这种东西很肉麻吧。”
“也许她给别人写了没给你写过呢？”
李滓为反驳道，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果然，林艾尘的面色带了一丝不悦：
“喂，你在说什么啊？我跟七芕认识那么久了，她绝对不是那种会把喜欢写在纸上，然后光明正大地表达的人，再说了，我盯得牢牢的，她要是有喜欢的人，那肯定就是我，怎么可能写给其他男生。”
“嗯。”李滓为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敷衍地答了一声。
林艾尘见状，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回答有点过激了，连忙转移话题：
“我先回去了，到家了，一会儿打你电话啊。”
“OK。”
李滓为眼中带着几许黯然，但没有表现得很明显。
回到家中，夜色已经有点深了。
李滓为换了拖鞋就往二楼卧室跑，那天他收到的程七芕给情书后，还没来得及看带回了家，还没打开过，锁在了抽屉里。
李滓为找出钥匙，打开了锁。
情书被夹在他最喜欢的文学小说中间，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天了，至今都没有打开过。
可能是心理上的一种抗拒，明知道林艾尘喜欢她，但因为她给自己递了情书，这件事谁也没告诉。
“你好，李滓为同学！我是隔壁二班的……”
后面写着一个陌生的女生名字。
信封里写了至少三页，他看到第一行就看不下去了。
原来，一直害怕被林艾尘知道的秘密，只是自己自信的误解。
不过这不是一件好事吗？这样他就不会尴尬了，他和程七芕，照样是普通的朋友，而林艾尘和程七芕，如果有缘分的话就会成为一对，也没有什么三角恋四角恋，比古早偶像剧里恶俗的关系好不是吗？
李滓为的心猛烈一抽，脑海里浮现初次见程七芕的样子，她掉下了书，然后用小鹿般的眼神望着老师；
还有他们后来的偶遇，一身洁白的连衣裙，在关门的小商铺外蜷缩在一起，像个可怜的小猫；
还有她用蹩脚的技术偷听，要不是他侧着身子挡着那位高二的女生，她早就被发现了，自己还心血来潮给她取了一个外号叫兔子小姐。
原来，终究是自己想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