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的雪山3

    凌殊第一次直面仙二代的壕无人性。

    若有这么多灵宝,她这儿还能有什么危险啊……最危险的是她吧。

    倘若当真这些灵宝全都敌不过,左清焰在这儿,就能敌过了?

    不过,凌殊确确实实再次感受到了左清焰如今的赤诚之心,他是当真心无杂念,对未婚妻负责又有担当。

    唉,这可怎么办。她如今的情况若是直说,方才的说辞不攻自破不提,窥天果一事还会暴露;若不直说,她如何才能合情合理地拒绝这位未婚夫?

    观,是必须要出的;山,是必须要去的。

    说起来,左清焰对她实在是没有作恶的理由,事实上也的确一直在帮助她为她着想。

    人以后凶不凶,关他现在什么事呢。

    何况人家已经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秘境万分凶险,要不是他,自己怕是早就在秘境之中尸骨无存了。

    如今还……

    所以,要不,稍稍坦白一点点?

    看着面前这些光华流转的景象,凌殊虽没打算收,却也颇受感动,不由得暗自思量。

    比如立生道人告诉她的那些就可以说,至于前因后果她已经经历的细节,不提便是。

    尽管她也觉得这件事情听起来就很荒诞,比如其实她的命数说是与世界命运挂上了钩……其实这个她倒是不太信的,但要不是立生道长知道窥天果,她也不会如此轻易便相信雪山有救命的机会...

    !

    等等……

    凌殊忽然想起一事,她蓦地看向正将灵宝们装入新的万物袋中的左清焰:“你知道窥天果?!”

    凌殊此刻看到左清焰却突然想起,当初她刚醒来的那天晚上,左清焰是不是曾亲口说过,她吃了窥天果?

    只她当时神思混乱,一时间接收的信息太多,面对的场景也太奇怪,所以竟忽略了过去。

    如今忽然记起,却差点溢出一身冷汗。

    左清焰如何会知晓窥天果?

    如果他早已知晓,那岂不是对她的经历,了如指掌?

    那她……

    左清焰从早已为凌殊备好的聘礼中,将一只新的万物袋取出,把桌上地上的东西都装了进去,还在自己的万物袋里重新搜罗了一下。

    原先准备的是凌殊嫁过来之后才会接触这些,毕竟对凡人无用反而有害。但此时情况有变,凌殊已能使用灵气,提前给准新娘用了也一样。

    左清焰收拾不停,闻言也边将万物袋递给凌殊,边很是淡定地回复她:“只知道你吃了窥天果,却并不知那是什么。”

    见凌殊没有立刻接过手中的东西,左清焰又解释道:“当初你吃了那果子昏迷过去,我探查情况的时候被反噬攻击,受到了窥天果的威压,心中便浮现了这个名字。不过此前我从未听闻过,至今也未寻到任何相关信息。”

    他之前就在怀疑是窥天果造成郡主异常,如今郡主有此一问,想来窥天果的作用不仅如此。

    还有什么是他没想到的?

    凌殊顿了顿,福了一礼谢过:“左公子不必如此,凌殊自会小心行事,不会拿性命开玩笑。无功不受禄,多谢左公子好意。公子的心意,阿殊心领了。”

    左清焰僵了僵,面上却毫无波动地保持着伸出手的姿态:“好。郡主能否允我留下?”

    左清焰院中有一方小池塘,并且正如凌殊曾梦到过的那般,池塘有玄机。

    以往左清焰便时常在院中施展术法,令池塘中显示出凌殊那座小院的景象。有时能看到人,有时并无任何动静,长此以往,左清焰即便渐渐掌握了些凌殊的起居习惯,却也并不能确定是否每次打开这“传影”都能看到凌殊。

    但这不是观测术。

    观测术可无法达到此种效果。

    这是左清焰借用灵宝“太微图”打造出的秘缩空间,太微传影。

    当初缔结婚约后,小小的左清焰初次跟随父母一起下山到王府做客,参加凌殊的满月酒,却不妨被他撞见有人醉酒后辨不清方向,误打误撞往凌殊安睡的小屋里闯。

    虽然他及时在暗处赶走了人,可小小的左清焰却越想越不对劲。

    那个据说是他未婚妻的小不点儿身边,怎能如此轻易便被外人闯入。

    又看着小小一团的小不点儿显然毫无自保能力,连认人的能力都无,自觉跟小未婚妻比起来已经是大人的左清焰便摇了摇头,将自己腰上佩戴着的仙器太微图解下来,栓到了凌殊的腰上,连带着小被褥把凌殊裹了紧紧一圈儿。

    那是他身上最厉害的东西了。

    他哪怕远在万里之外,只要感应到太微图附近有危险的气息波动,便可以催动太微图将来人吸入图中困住。

    再等他过来明察秋毫,帮这小孩儿查明真相,抓出有害之人。

    没被灵力注入激发的太微图,造型就是一块小方形玉佩的模样,上面刻有日月花纹,隐隐流转着丝丝温润的光芒。

    小小一块玉佩,轻易便被凌殊抓住,左清焰听见有仆从过来,便带着些得意之色转回了大厅,也不知在得意什么。

    却不知那玉佩而后便被进来抱人出去参宴的嬷嬷拿了开。

    嬷嬷十分疑惑地解开缠在凌殊身上的玉佩绳索,想了又想,却实在想不起来方才出门时有没有看到这块玉佩。

    她只好严厉斥责了照顾凌殊的丫鬟们一顿:“怎能让郡主如此被缠着?照顾不好郡主,仔细谁都保不住你们。”

    随即将玉佩随手放在了多宝阁上,而后被丫鬟按往常玉佩那般收起。

    无人告诉过凌殊这个玉佩的由来。

    事实上,谁也说不清怎么来的。

    齐王夫妇对女儿宠爱,见到什么好的都想着给她一份儿,加上皇宫内赏赐下来的奇珍异宝也并不少,凌殊本来对这些不太感兴趣,日常也只是捡着适合对应场合的制式佩戴饰物,并未特别关注那些东西。

    是以太微图就此便落在了多宝阁的精美盒子中,不见天日。

    于是后来左清焰突发奇想,以主人之力催动连接上太微图之后,图中显示仅有一片漆黑。

    后来他以血祭秘术打造传影,连接太微可笼罩范围内的空间景象,但也只能看到凌殊的院子。

    如今凌殊不待在院子中,也未随身佩戴太微图,他自然不可能主动开口捅出当年干出的破事。

    但也不能就此离去。

    凌殊看着左清焰坚持的神情,以及定定伸着未曾有半分撤回之意的右手,略感头疼。

    事不过三,她一而再地拒绝,着实是说不过去。

    也罢,反正他本来就晓得窥天果。

    凌殊再次端正行了个福礼:“实在不愿再瞒左公子。阿殊受窥天果影响,夜夜惊梦,立生道人直言阿殊需得在……”

    她摊牌了。

    凌殊将初生菩提这颗元株能抑制窥天果反噬、点苍观不留过往住客、除夕之前得找到并融合清灵之气、等等一系列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左清焰。

    左清焰皱眉:“立生道人?”

    凌殊:“便是此观主人。”

    左清焰点了点头,思量了半晌,将脑海中之前的重重不清晰之处与凌殊所说的串联起来,算是揭开了一小半的迷雾,而后得出一个结论:世界有异。

    只是不知为何这异样会落在凌殊身上。

    究竟是意外,还是意有所指?

    凌殊缓了缓气息,徐徐解释道:“是以左公子不必待在这里,我如今已至金丹,今明两天便会整装出发了。”

    见左清焰没有立即回应,凌殊说开了之后心里也轻松许多,不再担着那种奇怪的惭愧情绪,便有心思关注其他:

    “先前倒是忘了问,公子此行下山是有何要事?还要多谢公子记挂,能来看望阿殊。”

    左清焰目光略低了低,看着又是那般清正的公事公办模样:“没其他的事。跟掌门找了借口下山,只是来寻你。”

    口中吐露的话却总让凌殊觉得,不是那么个味儿。

    话落,不待凌殊如何反应,左清焰继续问到:“郡主可知雪山在何处?”

    事关性命,凌殊记得很清楚:“道长说是东边的雪山。”

    左清焰眉目平淡:“东边有一连片的山脉,山顶终年积雪不化,另有单座高山环伺,入目均是极白,说起来都可称为雪山。郡主可知具体是哪处?”

    凌殊一愣:“这……道长说,往东九万里,自见分晓。”

    除了半年前去玄天宗那遭,她何曾出过远门。

    大千世界每个场景都是以人物事件为主,亦未曾给她指引东南西北。

    哪里知道东边竟是有那么多的雪山……

    左清焰看起来似毫无波澜,只口中紧紧追问:“九万里,那便是山脉之后,正正位于高原雪山群中心的某处。雪山危寒,雪兽强悍,莫说中心,修士等闲都无法进得山中十里,凡人更是绝无可能陪同郡主进山。郡主孤身一人,可会术法,可有倚仗,可能护己?”

    他的声音并不激昂,可略微低沉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却给人带来难以言喻的压迫力。

    毫无疑问,凌殊被问住了。

    她哪里还有什么倚仗,若非要说出一个,也不过只有刚刚意外得来的金丹修为而已。

    窥天果说起来像是什么了不得的机缘,可除了修为以及“做梦”,也未再带给她什么。

    明明性命攸关之事,她当初怎想得如此简单。

    一直以为只能抓住这唯一的机会拼一拼,寻出生路,却不曾细致到左清焰这般,将每个细节都思量考虑过。

    仿佛内心深处就压根不信自己能逆天改命一般。

    凌殊莫名赧然,又从心底涌上一股说不清的压力和后怕。

    若她当真只凭着一腔孤勇冒险前去,是不是定会死在路上,反而应验了那享年十八的“未来”?

    所以到底是天命要她如此,还是以她的能力,只有这个结局?

    凌殊的脸霎红霎白的,难得缤纷,一时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左清焰并不饶她,他打断了凌殊的支吾:“郡主打算如何进去?”

    像是觉得自己逼得紧了些,左清焰顿了顿,语气放轻得不易察觉:“修行只能让修士以打坐修炼代替睡眠,并不能支撑修士日日夜夜聚精会神。若郡主疲累,该如何自保?”

    听起来竟有两分像是授课堂中进行基础教育的夫子。

    见凌殊不答、眉头略皱,左清焰更加放轻了语调:“郡主可还有其他信得过的修士?”

    凌殊怔怔。

    她从哪里去找什么其他信得过的修士。

    唯独在大千世界中熟悉的,如今算起来勉强够得上认识两字的那几个修士,她偏偏还都信不过。

    凌殊愣愣摇头,有些出神。

    看来此事,还得再重新筹谋一番。

    凌殊的情状看起来像是被人一语点醒,陷入了茫然之中。

    左清焰见状却不自觉勾出了一抹轻笑:“既如此,那便非我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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