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衣看戏时发现左清焰修了鬼道。

    惊异之下仔细探查，又发现他是天生鬼胎。

    留衣在崖底之所以要先忽悠左清焰，是因为它想打开鬼界，却在单枪匹马闯破外面那层结界后受了不小的伤。

    实在无力再对封印动手，所以想通过左清焰的献祭快点恢复。

    可凌殊当时看不懂的地方在于，它作为一个想要骗取力量的虚弱恶鬼…

    ……恶鬼哦！

    这个恶鬼它不但没有第一时间杀了左清焰这个对它或许将要产生威胁的竞争对手，反而好心当了回指路人，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而后还告诉了左清焰一个秘密。

    凌殊看不懂，但这个发展确实也解答了她心中的困惑。

    留衣说，凡人游魂能化恶鬼，但鬼道一途原本并不是只有恶鬼。

    还有善鬼。

    善鬼不是什么善良的鬼，但也差不多有点那个意思。

    原本应该叫做鬼道修行者，但为了与恶鬼区分，便被称为了善鬼。

    而鬼道是机缘者可修行之道，就跟修仙一样，凭借的是天赋资质和机缘修行。

    说白了，看命。

    人有千万种，天赋各不同。

    仙胎适合修仙道，而鬼胎，就是天生适合修鬼道的绝佳苗子，道途亦通达，成为鬼主指日可待。

    紧接着，小说里的旁白介绍适时给凌殊点明了背景：

    这个消息，当初鬼界还开着时，就没多少鬼在意。鬼界被封后，更是无人会提及，渐渐也就成为了所谓的密辛。

    其实本就不是秘密。

    只因那时的鬼界已经基本全是恶鬼，恶鬼是横死的凡人游魂跟养蛊一样养出来的，只跟人死有关，跟人的出生压根儿没关系。

    何况它们就不曾见过有人愿意主动修鬼道的，所以谁会在意这种事情。

    然后左清焰知道了真相，又看留衣如此“光明磊落”，就没计前嫌，开始按留衣给的鬼界功法梳理起了体内的灵气和鬼气来。

    凌殊这才知道，原来灵气跟鬼气，本质上是同一种东西。

    恶鬼之气浓黑，是因为其间夹杂着恶鬼怨魂的痕迹。

    而后左清焰又遇到了新的机缘，他顺着被他反吸出来的鬼气进入了鬼界。

    这个机缘在于，被封印的鬼界里面，流速与外界不同。

    原本当初众仙人设此目的是想更快地消耗掉那些恶鬼的生命值，没想到最后却是给左清焰提供了修行便利。

    外界过了两天，左清焰在里面过了两年。

    他转修鬼道，在这两年内疯狂地炼化鬼界资源来提升自己，最终杀出恶鬼重围，一举突破成为鬼主，掀了鬼界封印。

    ……

    这段内容就好比文学研究生觉得专业不合适，回到初中开始重头学习理科两年，疯狂刷题做实验，然后就连跳数级，做出成果，直接获得了国家科学院院士的称号。

    研究的还是那种自学科建立以来就没再出过新成果的高难度方向。

    多少存在一些…很多离谱。

    但短短几天成长过甚、早已跟最初有着天壤之别的凌殊当时就明白了，这事儿没有问题。

    问题在于这些叙述。

    多半还有隐情。

    不得不说，文字表达真的是神奇。多一点儿少一点儿，半遮半掩透露点儿，看起来就会是完全不同的故事。

    很显然，单就鬼哭崖这一段儿，就有至少三种版本。

    刘白看的这是励志奋斗版，而先前宋小小看的是悲情奉献版，柳轻看的则是可怜黑化版。

    同一件事，仔细想来没有哪本小说所述有误，然而却让人看过后的想法大相径庭。

    凌殊甚至在想，说不定左清焰实际完整的心路历程，还是一种不在这三者其中的新版本。

    所以，再离谱的事情，只要真实发生了，那也必定是有缘由的。

    然后当看到留衣凭借“引路之恩”打头，成为了效忠鬼主第一人，后来在鬼界人间宗门都能呼风唤雨嚣张至极时，凌殊也悟了。

    难怪。

    要说想还是留衣想得开。

    自己这么多年都修不成鬼主，也不指望自己能在短短时间就修成。

    于是面对有天赋的鬼胎，索性干脆帮助新的鬼主出世，借此一举让鬼界重见天日，自己也会更加荣耀牛逼。

    啧。

    看完小说之后，果不其然，刘白很快遇到了意外。

    在运动会上参加百米跑的刘白，半路被一个乱入的观众挡路，对撞冲击之下刘白后脑勺砸地，当场昏死。

    凌殊没想到的是，刘白竟是这几个人中来得最早的。

    刘白出院门的时候，左清焰白衣缟素迎面而归，不是宗门服，而是像刚参加完葬礼回宗门。

    丧服……

    一宗之内，谁的去世会独独让左清焰穿丧服？

    所以，必然是宗门之外。

    凌殊有些猜测，带着莫可名状的心情看到刘白问清楚了时间地点。

    伏历两千零六十八年。

    也就是，今年。

    更绝的是，刘白是直接问的左清焰。

    虽然是暗戳戳借着考校之名提的问，但一看就不对劲。

    因为他连名字都问。

    然而左清焰似乎一点儿也没发现异常，刘白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很是配合，看表情是一点都不觉得刘白行为奇怪。

    倒让凌殊觉得十分奇怪。

    刘白作为同门师弟如此异样，左清焰竟看不出来？

    而刘白听到左清焰说自己叫左清焰，他叫刘白时，真真切切地惊呆了。

    惊呆之下没过脑子，就看着左清焰的服装愣愣续问了一句：“你这是…？”

    然后左清焰的回答让凌殊紧张的心终是落了地。

    他说：“刚参加完未婚妻的葬礼。”

    哦，果然是她死了。

    凌殊有了点心理准备，无可奈何之下也不复先前的激动震惊，既觉些许荒唐，却也颇有一种看破红尘的苍凉感。

    而后随着画面跳跃，凌殊看到了刘白的经历，也明白了为什么云梦和宋小小的世界里都没有看到过他。

    因为这么多年，他一直不是在找机缘就是在闭关吸收机缘。

    既不惹事也不招摇，很是懂得闷声发大财的道理。

    除了最开始跟在左清焰后面追的两年，等他熟悉了这些身法功力修为之后，就仗着知道剧情，乐颠颠地提前去捞了好些天材地宝。

    所以后面一直都忙着提升自己，意图成为第二个龙傲天，也就没再在左清焰面前显眼。

    他深知，正面刚肯定抢不过。

    而鬼界大开后，刘白听到动静出关，也只在山底下遥遥望着鬼哭崖那边的黑气。

    凌殊也才跟着刘白一起看到，从头至尾左清焰什么都没说，杀完鬼哭崖上的人就离开了，半点也没拖拉。

    原本凌殊都不知道以刘白这样的行事方式，她要怎么才能看完这个世界，会不会直接看个上千年直到刘白寿终正寝。

    结果黑屏来得猝不及防。

    就在远远看着半空中的左清焰跨级成神，破碎虚空、踏入消失后，凌殊眼前的水幕突地化作黑屏。

    这表示，刘白的一生结束了。

    凌殊一懵，只觉莫名其妙。

    然而她实在是没想到，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永远没有最懵，只有更懵。

    正当她想着下一个会出现哪位宗门弟子时，黑屏一闪而过，新出现的画面里是……

    一只猴子。

    刚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

    ………

    ------

    时间越过越久，当左清焰终于浑身带伤地背着凌殊踏上出路，便意味着已有半年过去。

    可凌殊仍然未醒。

    刘白是眼睁睁佩服着左清焰这一路遇到的机缘走过来的。

    不过再想起左清焰时不时血肉模糊、伤情可怖的惨状，也不免觉得左清焰倒是配得上那些机缘。

    他不但从未放弃完全是个拖累的未婚妻和半个拖累的自己，不管碰到什么怪物，都要么一起跑要么自己刚。

    任凭受的伤再如何严峻，看得自己心里都直发憷，也面不改色一声不吭，上了药施过清洁术后，消除了衣服上的痕迹，便仿佛身体上的痛苦也消失了一样。

    确确实实是个狠人。

    也确确实实重情重义，正能量爆棚。

    所以当三人跨出界清秘境，被一声声突然出现的“郡主”呼喊围攻包围之后，刘白果断地正气凛然抢先发言：

    “大师兄可一直把人保护得好好的！一斤肉都没少！”

    他大师兄可是生死危机都还记得要给郡主输灵气的人，这美人郡主保准不可能瘦！

    先发才能制人，且看对方怎么出后招！

    就让他这个龙傲天第一小弟来帮面冷心热的大师兄在妻家人面前树立好光辉形象吧！

    白莲作为主对外沟通的一等侍女，在刘白话出口后便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他俩大男人好好的，独独郡主一人昏迷，再加上那个男人又不顾礼仪背着郡主，怕她们倒打一耙胡搅蛮缠。

    然而她们齐王府的人又不是不明事理，前因后果自会明晰后再分说。

    何况郡主安危要紧，她们怎会在此种关头本末倒置，先去追究什么对错。

    却说半年前红莲发现凌殊不见了之后，当即要求掌门告知了齐王夫妇。

    李清儒也没有为难，孩子在他们宗门的地界出了纰漏，于情于理都该让人家的家长知晓。

    然而宗门规矩实不可废，除了齐王夫妇及其贴身护卫外，其余侍从都是自己打着求学拜师的名义，一步一步闯过山下迷障，慢慢从万道阶梯登爬上来的。

    是以此时围在凌殊三人身边的才会有不少侍从。

    凌殊的四大侍女更是全到齐了。

    侍女们从左清焰背上扶下昏迷的凌殊，齐王夫妇见状受到惊吓、心急如焚，跟着宗门医师便匆匆回了客院。

    一行人浩浩荡荡抬起云轿疾行而去，完全没空搭理昂头挺胸准备作战的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