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不是想知道,这些年我是如何过来的吗?”祁知与挽起袖子伸出了胳膊。

    祁玥瑶看着姐姐胳膊上的一道道疤痕,瞬间红了眼眶,新伤盖旧伤,这哪里还是胳膊?

    “刚到北境时我不过十二岁,鸟入笼中,受人豢养,仰人鼻息的日子太难了。我听闻北境太子墨舒患有隐疾需得以血肉为引,那是我唯一的机会,我当然要抓住。你说他待我极好,那是我以血肉养了十年之人,如何待我不好?”祁知与放下衣袖轻笑道。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年你的书信里从未提过?”祁玥瑶低声说着,其实这些年寄到东启的书信她多是不敢看的,每每皆会回避。

    “说了又有何用?哦,对了,那些书信都是代笔写的,我这双手拿久了笔便会痛,久而久之便不喜欢书信了。至于内容也随他们写去。”她淡淡回着。

    “姐姐。”祁玥瑶抬头望着她。

    “收起你的眼神,我亦无需你们可怜,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挣来的,生存的机会,太子的怜爱,万民的敬仰,这一切使我在北境如日中天,我不仅活下来了,且生存的很好,如今你到北境来美其名曰探亲,又是要做什么?”祁知与用无比凶狠的眼神回望她,她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算不算得上狠话。

    祁玥瑶不敢再去看她,低头喃喃:“疼吗?”

    她仅用了两个字,就让祁知与手足无措,匆忙转身。

    昏黄的灯光中,两个身影都在极力的克制。

    一切一如十年前那个夜晚,只有她们两个。又万不相同。

    一夜无眠。

    翌日,祁玥瑶起身后寻着问道:“江篱,姐姐呢?”

    “太子妃卯时就去太子处候着了。”江篱回着:“公主快些洗漱吧!太子妃等着你用早膳呢!”

    “现在什么时辰了?”祁玥瑶问。

    “已经辰时了。”

    祁玥瑶赤着脚猛地冲下床坐在梳妆镜前:“快快快……快…”

    她怕姐姐等的太久,虽然已经等很久了。

    江篱拿起鞋子跟在后面:“公主你慢点,在着急也把鞋穿上啊。今日外面又飘起雪了。”

    “好好好,我自己穿,你快给我梳头。”祁玥瑶急着催促。“姐姐该等急了。”

    “不会啊,我记得小时候公主懒床,大公主都会等的,有时还会吩咐人把膳食送到殿内呢!”

    祁玥瑶又想起小时候跟在阿姐后面时的模样。曾经以为阿姐会是她一辈子的庇佑,可深宫无奈,世事无常。

    “是啊,小时候是。”想起这些心中不免酸涩。

    但她也早已认清现实,并清楚的知道她与阿姐不会向幼时那般,也并不苛求阿姐能如幼时般待她。

    成长是如此,让人痛的如抽筋剥骨。

    “公主,要么我让人把膳食送到屋里来吧,昨晚临时到太子府邸,衣物都在驿站,大氅已经遣人去驿站取了,许是雪天路滑还未归呢?”江篱怕她冻着。

    “无碍,从这到膳厅而已,哪那么娇气。”祁玥瑶起身道:“快走吧!”

    待祁玥瑶到膳厅后,看着饭菜还冒着热气,想必热了多回了,对着祁知与行礼道:“姐姐久等了。”

    祁知与端坐着,看她进来带着一身的寒气,蹙着眉道:“也不披个大氅,风雪都被你带进来了。”

    “走的急,忘记了。”

    “用膳吧。”

    没一会儿,一个宫人拿着一个大氅来了。

    只听祁知与说:“用完膳就早些回驿站,把这大氅披着,旁人瞧见莫说本宫苛待你。”

    说完祁知与就起身要走。

    祁玥瑶见此慌忙起身:“姐姐不吃了吗?”

    “本宫吃饱了。”祁知与说完走出膳厅。

    祁玥瑶坐在桌前嘀咕着:“都没怎么动筷呢!”

    膳厅的宫人见此面面相觑。

    端着大氅的那个福了福身道:“公主,有些话奴婢本不该说,可若是不说,恐怕太子妃更不会说。”

    祁玥瑶放下筷子:“但说无妨。”

    “其实在太子妃心里是万分在意公主的,可她的万分表现出来的仅一分而已。起初收到公主要来探亲之信时,太子妃开心了许多天,日日盼夜夜盼。在到后来她开始担忧,忧公主会不会如她一般欣喜,亦或是不乐意的。直到宫宴上,是公主先不与太子妃亲近的。”

    那人直视着祁玥瑶,不卑不亢:“太子妃有手疾,仍月月写信至东启从未变过,可回信却是寥寥无几,是你们寒了太子妃的心。这大氅,是听闻公主赴北境那日开始着手的,是太子妃一针一线亲自缝的,又譬如今日的膳食也是太子妃亲手做的,可这些她都不会开口让公主知道,只因如今的公主从未真心把她当做阿姐。”

    “…你…你别说了。”祁玥瑶一直不敢直视的事情被戳中了,她不敢面对,所以在心底默认阿姐亦不会与她亲近。

    那人忽的跪下:“奴婢以下犯上,但求一死,只望公主能把太子妃的妹妹还给她。”

    “她…她去哪了?”

    “此时太子妃应是去宫门接太子殿下下朝了。”

    祁知与站在宫门外,任宫人劝说也不愿到马车里等。

    她就静静站在伞下,风雪对她似乎都格外偏爱,渐渐小了起来。

    散朝后,墨舒便快步往宫门处,他知道,有人在等。

    远远的便看见一个身影站在风雪里。

    墨舒走进看了看她身旁,握住她的手道:“说了不必来接我,这么冷,怎么不与妹妹在府中吃茶。”

    “无碍的,手炉还是暖的,不冷。”祁知与摇头避而不谈祁玥瑶。

    “上车撵,我们回家。”

    墨舒牵扶着她正要上马车,就听到远处有人边喊着边跑。

    “阿姐……阿姐……”

    祁玥瑶不顾路滑,往前跑着。江篱撑着伞在后面紧赶慢赶。

    祁知与不知她发生了何事,已顾不上其他,连忙松开墨舒的手迎了上去。

    祁玥瑶也不知摔了多少跤,模样格外的狼狈。

    “发生何事了,别着急慢慢说。”祁知与上前双手拖着她的胳膊怕她摔倒,着急询问。

    墨舒见此赶紧扯开祁玥瑶把祁知与揽在怀里。

    知与的手腕不能受力。

    后面的宫人立刻上前扶住祁玥瑶。

    江篱抱着大氅在后面气喘吁吁。

    祁玥瑶挣开宫人的搀扶,忽的跪在地上,泪珠控制不住的往下掉:“阿姐,阿姐对不起,我以为你恨我的。”

    祁知与声音也几乎哽咽:“小玥瑶。”她怎么会恨她呢?

    祁知与其实已经想通了,祁玥瑶与她疏离一些也好,若真有一日两国兵戎相见时,她也不会太过悲伤。

    可看到她泪眼婆娑的跪在自己面前时,又无比的渴望她能如小时候一般粘在自己身后。

    祁玥瑶自到北境后,那些存疑的小心思在此刻的一声小玥瑶后通通消失。

    她还是阿姐的小玥瑶。

    两姐妹解开心结一路上滔滔不绝,墨舒坐在一旁到成了局外人,但看到二人如此,他从心底是欢喜的。

    探亲队伍皆安排在驿站,祁玥瑶也不好再去太子府叨扰,便没有让太子再去请旨。

    回到驿站就见落晚照在驿站大厅内踌躇。

    “晚照,发生何事?”

    “东启传来消息,坞城与其周边几城突降巨型冰雹与大风,百姓良田房屋皆受损,萧侯念及家乡,已提前返程。”

    “什么时候的事?”

    “我今早起来便听说了,说是夜半传来的消息。”

    “江篱,你陪晚照在驿站等着,我去去就回。”祁玥瑶说着转身上了马车。

    “是。”

    返程消息夜半就已传到,可北境太子今日下朝后却未与阿姐提起此事,那便是有意瞒着。

    祁玥瑶到太子府处下了马车,就见墨舒撑伞迎来,目光盯着车内。

    “为何要瞒她?你不知坞城是阿姐故土!”

    墨舒的目光从马车瞥到她这,面对她的质问,避而不答,转身朝府内走。

    祁玥瑶忙跟上去,又问:“你怕她走?”

    听此言,墨舒不在往前,转身从袖中拿出早已备好的书信。

    他微微屈身双手奉上道:“这是放妻书,劳烦你帮我转交给她。”

    祁玥瑶不懂墨舒此举何意。

    震惊之余她道:“你未免太小瞧我阿姐了,她既已嫁与你,便不会背之弃之。”

    “弃子而已,如何与她在北境携手。”他立在那一动不动。

    “所以,你便要抛弃她。你知不知道和亲公主被遣返的后果,那流言似刀的宫闱里,你觉得她又能待到几时!”

    “北境没有出路,你与东启帝待她不同。”

    “呵,我说呢?那婢女再是胆大也说不出那番话来,你早便谋划了。”

    “墨舒在此谢过公主殿下!”

    “呵!谢?”祁玥瑶挑眉看他,“我告诉你,就算我阿姐要回,也轮不到你开口!”

    两人在此不进不退,僵持不下。

    “殿下,要与臣妾合离?”祁知与从府门走进来一字一句的问。

    墨舒抬眼望她,喉结上下耸动,却迟迟没有言语。

    四目相对,如深井般望不到任何涟漪。

    祁知与一步步走进他,提高了音量:“殿下,当真要与臣妾合离?”

    “你我因血引而结,可这皆不属你我本意,蹉跎十年,实属无奈。”墨舒微弓着身子朝她递过去:“今日这放妻书确实晚了些。”

    祁知与听后轻笑一声,接过放妻书应声:“好。”

    祁玥瑶连忙抓住放妻书道:“阿姐,不可。”二人婚事关乎两国邦交,她虽然也想阿姐重回故土,但绝对不是以合离之法。

    “我二人心意已决,你也不必再劝。”

    祁玥瑶听此后知无法转圜,只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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