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冥府,阎君圣殿密室里。

    岑寂单手一扬,一座玉棺的棺盖开启。里面躺着一位女子。身着婚服,头戴金凤簪,面容姣好,双眼紧闭。

    岑寂伸手轻抚着女子的脸喃喃道:“差一点,就差一点,都怪江岸,要不是他擅闯九幽,我就不会着急赶回来。在九重天上一定能找到神丹。阿瑶!你再等等我好不好。不会很久的,这次,我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你一定不会怪我的对不对,只有我才是真正的对你好,昶朝他不配!他不配让你为他在忘川里受苦千年,他不配!他该死!我会杀了他,不…我不杀他,我要让他看着我们如胶似漆浓情蜜意!”

    “阿瑶!我爱你!从始至终都是你,云时是你,许晏是你,阿飘也是你,她们都是你,你永远都是我的阿瑶!”

    岑寂想起初见阿瑶时,她一身红衣从俗世而来为他解开疑惑。

    当时的他是命定阎君,有着冥府最尊贵的身份,可这身份又如囚笼一般将他困住,看似高贵却又身不由己。

    所以只要有些许空闲他便溜到忘川寻些清闲,就是在那,他遇到了祁玥瑶。

    岑寂一如往常坐在忘川桥上,看着他刚刚丢进忘川里的鱼悠然戏水,慢慢欢腾,垂死挣扎,直至一动不动后被恶鬼蚕食。

    忘川里养鱼他是独一份儿。

    腥气冲天的忘川里养不了鱼,这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道理,他像疯魔一般乐此不疲的重复着,也无人敢阻止。

    “这么大的鱼怎么养的活!”祁玥瑶刚到忘川就看到这样一幕,上一秒还在活蹦乱跳的鱼下一秒就连骨头都不剩了。

    “你是说,小鱼可以?”岑寂说着想都没想,立马抛出一条小鱼到忘川。

    祁玥瑶看到笑了笑摇头:“不能。”

    岑寂也没心情再去看鱼,转头看向来人。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娃,身穿红色婚服,头戴金凤簪,不知经历了什么,婚服裙摆有些破烂,头上的发髻也有些凌乱,脸上脏兮兮的还带着伤口。

    “你是在耍我吗?”岑寂盯着她一字一句。

    祁玥瑶见他语气不大好,便说:“你不过是想它存活,又为何非要放入此等恶水中。让它活容易,换水便是。”

    岑寂冷笑一声站起身,毫无征兆的踢翻了边上的桶,桶中所有的鱼顷刻间便都入了忘川。

    “这冥府中又何来活水?!”岑寂看着河中的鱼低声道。

    祁玥瑶见他神情,大抵明白他是为何了,连忙跑到忘川河里,试图把那些鱼捞回来。

    岑寂也是没想到她会跑进忘川河,连忙飞身将她提出斥她:“忘川河你也敢进!”

    祁玥瑶捧着从河里捞出的一条小鱼有些兴奋的说:“我知道哪儿有活水,我来的地方。”

    或许是岑寂太过无聊,或许是祁玥瑶的眼神太过真诚,他竟真的跟她走了一趟。

    他们来到了冥府与人间的交界处,那里名叫无尽海,海的尽头便是人间。

    祁玥瑶将小鱼放入海里,望着它游走低喃道:“鱼没有选择环境的权利,可人有,就算身不由己,也要奋力一搏,尽管结果不如人意,不后悔不是吗?”

    “它游不回人间。”

    “但它会活着。”

    岑寂盯着祁玥瑶看的出神:“你是谁?”

    “我,和你一样,想让小鱼活下来的人。”说完笑着摇头说:“不对,不是人了,是鬼。”

    自此以后,岑寂在忘川养鱼的怪癖彻底消失,反倒时不时的往无尽海里放生小鱼。

    而祁玥瑶也不急着转世投胎,每天在无尽海边游走飘荡。

    “你还不准备去喝孟清汤?”岑寂问她。

    “没那打算。”祁玥瑶望着无尽海。

    “你知道九幽吗?”岑寂看着她朦胧的眼神继续说:“九幽里囚禁的都是同你一般不愿忘记的人。”

    “囚禁这个词一听就知道不太好,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像我的鱼一般在忘川里活下去。”

    “嗯,可真难呀!”

    岑寂看向她:“或者…做君后呢!”

    “我在等他。”祁玥瑶摇摇头转身,背对着无尽海朝忘川走去。

    岑寂拦住了她的去路,他不敢相信,祁玥瑶真的愿意为了昶朝在忘川里受刑千年。

    “祁玥瑶!你疯了吗?忘川里恶鬼遍布,你撑不住的!为他,值得吗?”

    “嗯,比起九幽来说忘川是不是好很多!”祁玥瑶根本不接他的话,语气淡然,仿佛丝毫不怕。

    “祁玥瑶!我说昶朝他不值得!”

    “岑寂,爱情里没有值不值得!”

    岑寂了解过他们的过往,可他依旧不明白,祁玥瑶到底为什么会爱上昶朝,他们之间有太多不能了。

    可祁玥瑶就是爱上了,或许这个人爱错了,可她也没后悔过。

    她记得第一次见昶朝时,那是在昶将军大胜南湘班师回朝的贺宴上。

    少年将军随父出征大胜回朝,一身盔甲战袍,坐骑骏马而归,一战成名,小将军称号也因此昭扬。

    贺宴尾声,祁玥瑶怎么都坐不住了,不顾奶娘的阻拦偷偷溜了出去。

    祁玥瑶转着黑溜溜的眼睛,搓着肉乎乎的小手冲着手边哈气边说:“江篱,快给我暖暖手,我手炉落在宴会上了。”

    江篱比祁玥瑶大上两岁,是奶娘的女儿,是陪着祁玥瑶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

    奶娘闻声赶忙嘱咐:“江篱,你顾好公主,我去取手炉。”

    奶娘被支走,祁玥瑶彻底撒了欢,江篱哪里拦得住。

    到底是个奶娃,看到外面飘着小雪,玩性大发,最后两个人双双在雪地里打滚。

    “公主,等会奶娘要回来了,我们快些回去吧。”江篱很快从玩乐中脱离出来。

    祁玥瑶眨巴着眼,脸上都是不情愿,可也没在为难,微微的点了点头。

    江篱见状开心的蹦着上前帮她拂去衣裙上的雪。

    她若坚持在雪地里玩自然可以,被父皇知道了顶多被说两句受风寒了怎么办。

    可江篱不一样,她一定会被奶娘惩罚,江篱不知因贪玩的公主受过了多少板子。

    整理好衣物,两人准备回到中殿等奶娘。

    回程路上,祁玥瑶路过红梅苑看到一个少年。少年身穿紫色麒麟纹窄袖长袍,腰间系着黑色金边祥云纹腰带,上面坠着一枚上好的墨玉,外披一件黑色大氅。

    雪花随风洒在少年的头上,肩上,他丝毫不在意,只迎着风雪探身折红梅。

    “喂!这红梅不能折。”祁玥瑶站在旁边出声提醒。

    昶朝闻声,瞥了她一眼继续手中的动作不理她。

    祁玥瑶小跑着过去,想要阻止他。这红梅是父皇最喜爱的,折不得。

    昶朝倒也不贪心,折了两三枝就作罢。等祁玥瑶到跟前,就见他已经停手。

    这是祁玥瑶第一次离这么近看他,少年白皙的脸上带着稚气,两条淡淡的眉毛微微上挑,鼻尖被寒风拂的微红,又长又翘的睫毛羽扇般微微翘起,可他的眼里,却只有红梅。

    直到少年拿着红梅转身要走祁玥瑶才回过神,赶紧伸手抓住他的大氅说:“这红梅你不能带走。”

    少年瞪着眼看着两只肉乎乎的手扯住了自己的大氅,立刻腾出手解开了系在领口的绒带。

    祁玥瑶眼看着大氅没了固定带直接滑到了地上。又听对面说着:“这张银票足够买这苑里所有的红梅。”一张银票被他丢在大氅上。

    祁玥瑶急得跺脚,“与钱无关!”她亲眼见过因宫女误折红梅被打了板子。

    少年并没打算理她,这红梅她母亲夸过说养的极好,他是一定要带走的。

    祁玥瑶刚想追上去,就被拉住了。她回过头看着来人说:“四哥,你别拉我,他不能把红梅拿走。”

    祁夜阑:“长安,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他不会被罚挨板子。”

    “真的,父皇真的不会罚他。”祁玥瑶半信半疑。

    祁夜阑点头:“我保证他不会被挨板子。”

    “谢谢四哥。”祁玥瑶笑得开心转身去收大氅和银票。

    因折断树枝而散落的花瓣,在雪地里格外的鲜艳,可它依旧抵不过风雪,不一会儿就被埋在了雪里,不见踪迹。

    先行回府的昶朝挑选了适合红梅的白玉瓶安放。

    他正欣赏着,府门传来声音。他父母亲带着妹妹从宴会回来了。

    可他们见红梅丝毫未露喜色,反而大发雷霆。

    “跪下!”

    “阿朝不知何错之有!”昶朝动也不动,瞪着眼,他不明白。“儿思母忧郁心结,为此取红梅,无错!”

    “无错!好一个无错!你演武场上大杀四方,锋芒毕露,红梅禁忌又丝毫不放入眼里,你是不是想要我昶府上下三百多口人的性命都搭进去!!!”

    昶广看着满眼不可置信的儿子,他悔,悔不该没有即刻请愿离朝还继续留在朝堂,悔不该没有教会儿子最难辨析是帝王,悔不该拿起刀枪剑戟上战场没有保的自己的小家安康。

    昶朝这个年纪似翱翔天空的雄鹰,不懂得避其锋芒,在他眼中看到的是什么便是什么,没有迂回曲折,没有暗中的山川局势。

    可这囚笼一般的东启城内焉能如雄鹰一般肆意畅快。

    昶广思虑片刻,安排着管家将下人全部遣散,能出启城的连夜出城。

    昶朝看着眼前的变故,才明白自己是犯了多大的错。

    将军夫人抱着已经睡着的昶暮轻声问:“要不,我去一趟落府?”

    昶广摆了摆手道低声:“别在牵扯更多人了。夫人,我昶广这辈子对不起你,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我说昶广,我沈云帆可不是只会拿绣花针的小妇人,咱们今天就比一比,看看谁能坚持的久一些好不好!”为国杀敌她能,保家护子她更不会退缩。

    昶广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女儿和满脸错愕的儿子,道:“好!那我就与夫人好好比一比。”

    他转而对昶朝说:“我儿!拿起你的刀,随父一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父亲!母亲!”昶朝再也站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昶朝双眼哭的红肿,似那三枝红梅,染上血色后如此可怖。

    一夜之间权侵朝野,无人睥睨的将军府尸横遍地。满天的血腥气直冲云霄。

    第二天,启城炸开了锅。

    祁玥瑶听到消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可东启帝因伤心过度直接在早朝上晕了过去,太医让他静养,祁玥瑶也不敢贸然前去。

    何况堵在门外的群臣乌压压一片,根本没机会进去。

    直到次日,东启帝强撑着身体,下令三司,务必找出屠府之人。

    可这条令不知不觉过了十年,都没能找出真凶。

    祁玥瑶坐在梳妆镜前,任由江篱帮她把那些华簪插入发间。

    “好了没有啊!太重了!”祁玥瑶托着脑袋抱怨。

    “还差最后一个公主,你再坚持一下!”江篱继续手上的动作。

    祁玥瑶长舒一口气。今天是她三哥祁殊同加冠立府的日子,她要去新府贺宴。

    祁殊同仗着自己的母妃是最受宠的慧贵妃,舅舅是当朝宰辅,加冠之日才出宫立府并大肆张扬,真真是不知羞!

    祁玥瑶想着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四哥祁夜阑,十二岁就出宫立府,日子也过的艰难。

    “公主,好了。”

    祁玥瑶点点头,托腮思虑着,都十年过去了,昶朝一家的凶手还没找到。

    江篱看她发愣催她:“公主,时间到了。还要去常宁宫同太后一起出发。”

    祁玥瑶实在不想参加这宴会,可碍于情面不得不应声起身。

    慧贵妃盛宠正浓,三皇子自然众星捧月,宴会上百官攀附。

    府里园中,太后坐在皇帝左侧,慧贵妃在右侧,祁玥瑶的位置被安排在前座,可她偏偏不顺意,同父皇说了声跑到后面和祁夜阑坐在一起。

    祁殊同见状睥睨,他向来不把他们这些兄弟姐妹放在眼里,何况他办这场宴会的目的为的是让百官心中清明。

    宴会极其无聊,场面话娓娓而来,有一样祁玥瑶倒是喜欢,还不忘和在她旁边的祁夜阑推荐。

    “四哥,你尝尝这个樱桃酒酿,特别好喝。”

    祁夜阑微微点头,也盛了一碗,轻抿了一口敷衍道:“嗯,好喝。”

    祁玥瑶见他没多大兴致也不在说话,闷头喝自己碗里的汤。

    她正低头喝汤,只听“锃”的一声清响,她抬头,一道寒光从眼前划过,直奔宴会台上。

    “保护皇上!有刺客!”

    “有刺客!父皇小心!”

    “皇上!!!”

    一时间,宴会上场面紧张躁动起来。

    一个身穿夜行衣的刺客,到这个万官齐聚的宴会上,简直是自寻死路。

    祁玥瑶在皇宫数年,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也被吓的没了动作。

    江篱浑身抖簌,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公主别怕!我保护你。”

    祁玥瑶转头看向旁边,四哥早就不见了踪影,大概是上前护驾了。

    只见祁殊同护在皇上太后身旁,祁夜阑和御史大夫落文元与刺客过招。

    乱糟糟的,几人打成一团,过了好一会儿,祁玥瑶才勉强看清,刺客已经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局势所迫两名刺客并不恋战,几个回合之后便抽空逃离,落文元和祁夜阑紧追其后。

    祁殊同自然也不会放过此次立功的机会,安排好皇上太后便也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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