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裴清玉说到做到,果然给林乐乐找来一位夫子教她读书练字。

    夫子是他麾下的年轻谋士,名叫柏书,是个写字的天才。

    林乐乐就算用钢笔写字,一天写三五千字也要累死,人家柏书可以一天写毛笔字一万三千字,字体端秀,又快又好,几乎没有错别字,下午还有闲工夫下棋喝酒。

    平时,他主要负责孝王府里的公文起草和誊写。教林乐乐念书写字,多拿一份束脩,对他来说就是茶余饭后顶好办的小事,他教的轻松,林乐乐学的也不累。

    不同于别的老师,要从头到尾一丝不苟地学习,柏书直接教她简单窍门。先把常用的笔画,写了描红叫她临摹,而后又挑选出常用的几百个字,叫她极有规律套着练习,最后拿出一卷佛经叫她实践。

    “其实娘娘所学先不用贪多,常见的字会认,会写,写得端正即可。就算到了京城,也没人考核娘娘四书五经,不必跟我们似的死学。”

    柏书说:“娘娘只要能将佛经抄的整齐,便没有什么问题了,因为太后和皇后娘娘都信佛,女眷们时常亲手抄写佛经祈福进献。”

    他是聪明的讲实用性的青年,摆明了车马目的,倒是比春夏秋冬那样严苛遵守规矩的老古板们灵活好相处多了。

    柏书也喜欢林乐乐这个学生。因为不同于一般贵族小姐的骄矜难伺候,林乐乐学东西很乖巧,不叫苦不叫累,老师布置的作业都能尽力完成,真的因为什么原因完不成,也会和老师说明,态度平和,对他这个寒微出身的老师也保持应有的尊重。

    而且,柏书因为自己在书法上天赋异禀,在他看来,大部分人书法资质都很平庸。但是很多贵族眼高手低,写得不怎么样,还喜欢别人出格恭维。跟林乐乐相处一段时间,他发现林乐乐不这样,不喜欢出格恭维,是个比较清醒的人,能接受老师评点她哪里写得不好。

    能改正就尽力改正,真改不了,写不好,她也不着急,坦然接受。

    师徒相处愉快,学习结束后,有时候柏书也会给她讲些有趣的历史故事,有时候也闲聊一些孝王军营的事情。

    因此林乐乐得知,裴清玉居然以前是个偏科大王,武学出众,文学方面小时候简直被太子吊打,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头脑简单的莽夫,认为他空有聪明俊秀的长相,却成不了大器。

    裴清玉十三岁刚参军的时候,谋略也不行,完全是凭借高超武功和不要命的打法扛过来的。到了军营后他才自己找老师狂补军法战阵,又补典籍史书,又狂练书法。白天行军,夜晚读书,经常看到三更半夜,每日帅帐的蜡烛灰烬都是最多的。

    “现在殿下的书法造诣深厚,独成一格,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超过当年的老师了,殿下极为坚毅,想做的事情一定全力以赴,绝不半途而废,这件事实在令我佩服。”

    柏书不仅是裴清玉的下属,对他是打心眼里崇敬。

    林乐乐托着腮帮子发呆。

    她听了这话,不由得想到另外一个方面。裴清玉好像母亲位分不高,是庶长子,而且母亲在他十来岁时就早早去世。

    有毅力有才华,小时候文学方面却被太子吊打,是不是当年他的处境不好,根本没有好资源好老师教他呢?

    “今天学习就到这里吧。明天就要起身回京城了,旅途劳顿,在下就不再给娘娘布置多余作业,娘娘路上有时间,适量温习即可。”

    林乐乐起身送柏书。想起一事,笑着问道:“对了,我听说今年是大比之年,柏夫子年纪不大,今年也会下场考功名吗?”

    柏书一愣,淡淡说:“哦,不去。我没资格。”

    林乐乐奇怪极了:“怎么会没资格?大家都说柏先生才高八斗,写得一手好文章,又写得这么一手好字。科考不就是比拼这个吗?大家都说柏先生的才能可以进入三甲。”

    柏书听她夸他,傲然一笑:“这倒是不假。我若真有下场的机会,蟾宫折桂之人应当是我。只可惜,我出身太低。不怕娘娘笑话,先父获罪流放,做了下三等的苦役,我们家三代都没有资格报名科考,所以我说我没有下场资格。”

    林乐乐呆了一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怨我孤陋寡闻,不小心说到先生的憾事了,实在对不住。”

    柏书忙行叉手礼:“不敢当。这是我命该如此,又不是娘娘造成的,娘娘何必跟我这个下属道歉。再说以娘娘的出身,如今贵重的身份,没有瞧不起我的出身,把我当老师尊重,我已经十分感谢。”

    林乐乐忙叫他免礼,又说:“其实我看王爷挺看重先生的,难道不能叫他赐给先生什么新的好出身,好去参加考试吗?”

    “娘娘,其实殿下也曾想这样做,是我拒绝了。”

    “为什么?以你的才华,不能去科考,简直太可惜了!”

    “可惜,就可惜吧。其实我更年轻的时候,也想争强好胜,然而处处碰壁,已经不愿意再走科考的路了。毕竟,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无论是科考还是官场,都给世家大族挤占了,他们根本瞧不起我们这种寒微出身的人。”

    “我也曾毛遂自荐,去世家当门客,结果,他们要么耻笑我的出身,说我痴心妄想,要么只利用我当写手,拿我写的诗充自己写的沽名钓誉。”

    柏书冷笑道:“他们瞧不起我,我也瞧不起他们,我不愿意与他们为伍。只有殿下不看出身,只看本领,给我相应职位,丰厚俸禄,让我施展我的才华。我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何必缘木求鱼,舍近求远呢?”

    “是我眼界窄了。”

    林乐乐笑着说:“是金子,埋在沙子里也会发光。先生的才华所有人都看到了,科考算什么。不能选出先生这样的大才,是他们自己的损失。”

    “娘娘……过赞了。”柏书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睛含着感动,起身郑重给她行了一礼。

    他生来坎坷,遭受很多不公平,因此随和灵活的外表下,掩藏着倨傲偏激,第一个看到他的才华,尊重重用他的贵族,是裴清玉,第二个真心尊重他的贵族,便是林乐乐了。

    裴清玉今天晚上在军营忙碌,没有回来。林乐乐自己睡倒也清静。

    其实连贴贴再抱抱,这么长时间,她感觉裴清玉应该早熟悉她的气息了,也不会在睡着后攻击她。

    按理说目的已经达成,两人应该各自回归原位,互不打扰。可是裴清玉只要晚上在府里睡,一定把她紧紧抱着。

    有时候还会抚摩她的脊背,或者把手插/进她的头发轻轻捏她,揉她。

    林乐乐又不是木头,被他强烈的男子气息笼罩着,耳鬓厮磨的,也有时会耳热心跳,他自己有时候也会有反应,叫她动作都不敢动作,才紧紧再抱一下,好像要把她按进骨子里,等她呼痛了,才气息粗重把她松开,而后两人各自缓和。

    明明说过不碰她,但这种甜蜜苦恼的纠缠,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第二天启程,宝马香车,旌旗招展,队伍一望无际。

    王妃和王爷各自有马车,林乐乐还挺高兴的,免得他老有事没事抱她。

    谁知高兴了不到一会儿,裴清玉叫人把她的东西收到自己的王驾上,王妃的马车宁肯空着装行李,也不叫她自自在在自己坐。

    林乐乐:……

    这个一言堂的坏家伙!

    裴清玉不爱坐车,喜欢骑马。在外面骑马久了,才钻进马车休息。

    车子很大,很方正华美,像个移动的小房间那么宽绰。

    明明两人可以坐的很开很舒服,结果他长手长脚的进来,一下子就把林乐乐捞过来,拦腰抱在怀里。

    林乐乐挣扎:“这里水喝没了,放开我,我叫人烧点水。”

    “茶水有什么好喝,你不是喜欢喝甜的吗?我这里有葡萄酒,甜甜的,你喝不喝?”

    裴清玉从自己腰间卸下来一个装饰着金银的牛皮水囊,递给她。

    “你要是不喝,就证明你不渴。”

    林乐乐小小翻了个白眼,“喝,喝,喝,谢谢王爷的恩赐,行了吧?”

    这祖宗,把水囊塞子都先替她打开了,伺候到这份上,她要是不喝,就真得把他气死了。

    裴清玉要喂她。林乐乐躲了下,自己双手接过来。

    “不敢劳您大驾,我自己长手了,我会喝。”

    拿过来酒囊,先闻到一股子沁人心脾的酒香。

    林乐乐刚要喝,又停住,问了问:“这酒不烈吧?你给阿红的高昌葡萄酒,有次把她喝的直撒酒疯,我可不愿意喝醉了撒酒疯。”

    “那是她喝太多了,竟然一下子喝掉一坛子,神仙也会醉酒。”

    裴清玉不以为然:“放心,我的酒不烈,知道你爱喝甜的,烈酒不甜,我没装。这种甜酒,喝半袋子也醉不到你。”

    林乐乐看他说的真切,刚要喝酒,看见酒水不满,一定他也喝过了。

    于是找个茶碗,小心倒出来半碗,不要了,又拿出个新茶杯,小心倒出来大半杯,把酒囊给他,自己端着第二杯,慢慢喝了,甜辣口的,滋味醇美,是不太烈。

    两手握着杯子正喝着,忽然看见他拿着酒囊不动,坐在座位上,直直的看她,脸上没有笑容。

    裴清玉看见林乐乐也回望他,方拿着酒囊,眼神示意那个不要了的半杯酒,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你这回倒是挺讲究。我们在外头,渴了都是直接对着水囊口喝,你还倒出来……怎么,你嫌弃我脏啊!”

    他虽然笑着,眼神却是阴冷,林乐乐感受到他生气了,虽然她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为了这种小事生气。

    “当然不是嫌弃你脏,你有时候比我还干净呢。”

    林乐乐眸子一低,嘟着嘴,有些不知该怎么说。

    “我喝你喝过的水囊,不就等于和你亲/嘴了吗?”

    林乐乐眼睛一闭,觉得脸热,也只能厚着脸皮说了:“我又没跟人/亲/过嘴,我不好意思还不行么?你若要怪我没你那么厚的脸皮,那我也没办法。”

    裴清玉:……

    一抹红悄悄爬上耳尖,裴清玉若无其事干咳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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