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方锦言浏览着同城网站上的招聘信息，又投出几份简历。
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方锦言打开门，是房东大婶。
“小方啊，后天你这个房子就到期了。我来看看你收拾的怎么样了？”房东大婶烫了细密小卷发的脑袋探进屋中，视线越过方锦言向房内扫视。
“后天就到期了吗？”方锦言有些意外，印象里是十月初向房东提的不再续约，按理说要十一月初才需要搬离。
“你这几个月都是用保证金交房租，最后这个月余下的保证金不够一个月了。我是好心给你续了二十天。总之后天之前必须搬走了。”房东说到最后有些不耐烦得咂了一下舌，转身下楼。
方锦言回到屋里。
她坐回铺上，将头埋在膝盖里，蜷缩成一团，静静地坐了不知多久。
等抬起头时，睡裤膝盖位置沾湿了一块，似乎是哭过。
但此刻她的表情却已看不到半分悲伤。
她拿起手机，翻找宠物疗养院院长的微信。
院长昵称是“一家宠物疗养院”，头像是今天上午向她撒娇的大金毛。
她点开微信，编辑道：“院长您好。请问如何报名参与应聘。”
宠物疗养院二楼职工宿舍内。
电视上球赛结束，伴着体育节目开场音乐，寒骏逸回头看了看睡得正香的路易，决定关掉电视下楼值班。
每天都让路易值班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值班一整晚实在是件辛苦差事，他不禁叹了口气。
“叮。”微信收到一条信息。
点开来，是上午虎牙女孩的求职信息。
女孩微信头像是卡通猫咪，名字他备注了“方锦言”。
“方锦言……”
他突然觉得名字有些耳熟。
他的目光从手机转向电视。
电视里播放的是最近全运会的武术比赛。
两个主持人正在讨论这次武术女子组比赛冠军陈雅嘉。
“本次陈雅嘉的劲敌方锦言无法参赛，也让陈雅嘉的夺冠之路少了很多阻碍。”
“是的，方锦言本身实力非常强，是夺冠热门，在赛前因为斗殴事件被开除，着实可惜。”
寒骏逸蹙眉喃喃：“此方锦言是彼方锦言？”
他退出微信，打开浏览器搜索“方锦言”三个字。
屏幕上出现不少方锦言比赛的照片。
照片里女孩身手矫健，姿态灵巧。虽是静态图，也能感受到她力招式之连贯、量之惊人。
其中有一张她一年前省运动会夺冠的近身照，尖尖的虎牙让她的笑容看起来带着野兽般的生机。
没错了，此方锦言正是彼方锦言。
因斗殴事件被开除……
寒骏逸纤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企图了解更多关于她退队的细节。
但是所有的报道都是统一的说辞：武术运动员因斗殴被开除武术队。
寒骏逸轻声哼笑了一声。
媒体公关做得够彻底，这得是多么恶劣的斗殴才需要全网控评。
寒骏逸最清楚，有时候，打架斗殴就是单方面霸凌的遮羞布。
十六年前暑假的一幕幕又一次浮现眼前。
他被邻居孩子们围起来嘲笑的样子，他被打倒在地的样子，外婆带着他讨要说法却被村长劝说“孩子们打架很正常”时霸凌者得意的样子，还有那女孩出面为他作证是单方面受到霸凌时勇敢的模样。
情绪渐渐上涌。
他打开微信，打算把方锦言拉黑。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飞快按住他的手。
路易不知何时来到了他面前，一手扒拉着他的腿，一手拼命按停他的动作，满脸的恳求。
【你该不会是要拒绝她吧。】
【求你，不要拒绝她。我不想再熬夜值班了。】
“我不可能招一个暴力狂来照顾你们。”寒骏逸语气坚定。
【你清醒一点！斗殴不一定都是暴力狂吧。你忘了吗，是她救了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谁允许你随便给住户起名字的。”
嘴上敷衍回应着，寒骏逸回忆起上午方锦言送猫来时焦急担心的模样以及她说话时坦诚不做作的样子。
路易说的对，她也许不是暴力狂。
寒骏逸有些犹豫。很快，不想每天值夜班的心思战胜了对方锦言的怀疑。
他在对话框输入：“明天就可以入职，试用期一个月。”
思索片刻，他将“试用期一个月”删掉，改成“试用期一周”。点击发送。
第二天早上，寒骏逸带着值夜班的疲惫，推开店门，看到推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的方锦言，吓了一跳。
“院长好。”方锦言的声音活力满满。
寒骏逸点点头，恰巧读到一只路过宠物的心声：
【她一个小时前就来了，你怎么才来开门？】
“早到了？怎么不联系我？”寒骏逸伸手要接方锦言手中的行李箱。
方锦言一手拎起行李箱道：“没事，我自己能拿得了。刚才打了几次电话，没有人接。没关系，我正好在外面做做蹲起和俯卧撑，活动一下筋骨。”
寒骏逸想起昨晚值班怕影响住户们休息将自己的手机调成了静音。
“这是你全部的行李？”寒骏逸看了看方锦言手里的28寸行李箱，“我跟你说过吗？这个工作是要驻店的。”
“我知道的。这就是我全部行李了。”方锦言笑了笑，“因为之前的……工作原因，我没多少私人衣服。”
在武术队的时候，她不是队服就是比赛服，几乎没有机会穿别的衣服。
寒骏逸了然地点头，“宿舍在楼上。”他说着迈开长腿上楼。
方锦言拎着行李箱，一路小跑跟着上了楼。
楼上有三个宿舍，最外面一间是寒骏逸在用。
寒骏逸指了指两个空着的房间：“你选一间住。”
方锦言很快就选了最里面的房间。中间隔着空房间，她在房间习武锻炼也不会影响别人。
将行李放好后，方锦言便跟着寒骏逸来到一楼休息室认识疗养院里的住户。
“这里的动物大部分是因为年老、肥胖或者疾病等原因需要专业人员看护，而主人无力继续照顾，因此送来疗养。”寒骏逸在一排宽敞的笼子前停下。
这个房间是疗养院中最大的房间，目测足有一百多平米。房间南侧面向街道的墙上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因此采光非常好。
房间东侧墙边是一整面墙的笼子，笼子有大有小适配各种不同的宠物，甚至还有几个玻璃缸用来住爬宠。
笼子里根据宠物不同的需求铺着稻草、棉垫或者尿垫，有些笼子里还有宠物的私人玩具，环境非常宜居。
然而此刻，大部分笼子里都是空的，疗养院的住户们大都在房间西侧的活动区域或玩耍或遛弯，还有一些则坐在大落地窗前，看着熙攘的街景，闲适地晒太阳。
“非特殊情况，疗养院里的住户在白天是可以自由活动的。所以进出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关好门，以免住户走失。”
寒骏逸刚说完，一只身体几乎胖成了球的英短“滚”到了他的脚下。
【嗨，院长，那边新来的美女猫叫什么名字？】
这只猫全身蓝色短毛，棕色的眼睛如一对玻璃球，脸盘呈正球形，身体也呈正球形。四舍五入就是个球。
寒骏逸没有答话，而是抬头看向方锦言：“介绍一下，这是傲天。一只超重英短。今天下午你需要带他进行减重训练。”
“好的院长。请问减重训练应该怎么做？”
“傲天需要进行半小时的慢跑和十五分钟的攀登。隔壁运动室有宠物用跑步机和猫爬架。”
原本安静趴在窗边看向窗外的白猫听到方锦言的声音，立刻跑了过来，发出一阵小奶音，精神比昨天好了很多。
方锦言抱起她，连连抚摸，“猫猫你好些了吗？”
“她现在叫伊丽莎白。”寒骏逸说给傲天听。
又参观了几个房间后，方锦言按照寒骏逸吩咐，来到笼子旁给住户们喂食。
伊丽莎白的胃口很好，将猫罐头吃了个精光。吃完又跑来蹭到方锦言身旁求贴贴。
路易远远地看着伊丽莎白，徘徊了好久，却总是不好意思靠近。
平时自称撒娇第一名，这会儿竟然怂了起来。
胖猫傲天吃完自己碗里的饭，又去别的住户那里蹭了一些。
然后他打着饱嗝远远看着在爱情面前徘徊不前的路易。
【路易这个怂包，看我建国主动出击。】
他脚步无声，绕到伊丽莎白背后，心里盘算着先扑过去吓她一下，然后趁机搭讪认识。顺利的话，还可以用上他积累多年的情话宝典。
他按照计划，深吸一口气，收腹扭臀，储蓄力量，小短腿猛然一蹬向伊丽莎白扑去。
只见他圆润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低低的抛物线，马上就可以按照预定轨道降落在伊丽莎白身边。
然而就在下落的那一瞬，他被方锦言条件反射般伸出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挡了回去。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到形变的建国，几乎是沿着起跳的轨迹原路折返飞回去的。
方锦言下意识防御出拳力道很大，建国重重跌到地上，圆滚滚的身体翻滚出去好远才停了下来。
方锦言原本安静坐着看小动物们吃饭，突然感受到背后有东西急速飞过来。
自幼习武的她拳头比思维更快，没有经过大脑，便已经出拳防御。
一拳出去，才感受到建国脂肪含量极高的柔软触感，回头看时，建国已经在地上翻滚着了。
方锦言惊得叫出声，赶紧上前查看。
傲天被打得晕头转向瘫在地上，刚吃进去的东西在胃里翻涌了几下，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建国，我不是故意的。”
方锦言想抱起傲天，又怕加重傲天的伤情。
“傲天你等下，我去叫院长来。”
方锦言起身往楼上跑去。
傲天闭着眼躺在地上，感到浑身酸痛，全身骨头都好像散架了一般。
“你还好吧。”
傲天闻声睁开眼，伊丽莎白正俯身看着他。
“啊……我觉得我需要吃一种药……”傲天故作痛苦道。
“什么药……”
“爱你爱到无可救药！”傲天邪魅一笑，伸出蓝色短毛爪爪抚上伊丽莎白美艳的面庞。
这土味情话终于还是让他用上了。
伊丽莎白抬爪缓缓佛去傲天的手，藏在肉垫里的尖锐指甲显露出来，她嘴角带者危险的笑，指尖缓缓划过傲天的脸，最终在它玻璃球般的眼珠旁停了下来。
“刚才，小姐姐就只是轻轻摸了你一下，吐出来是因为你吃多了。一会院长来了，知道该怎么说了吗？嗯？”伊丽莎白眼神里透露出冰冷杀气。
“知……知道了。”傲天大气不敢喘一口。
“如果小姐姐因为你被开除，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伊丽莎白收回指甲，踱步走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