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灯

    大佬没有快活很久。自第二日开始,楼从赋那边便找理由拖着不给晕船药,导致池君原神色恹恹,在床上直接躺了四五天。他食欲不振,吃点东西就反胃,不吃食物又好不过来,陷入恶性循环。

    正好这几日骤逢阴雨,黎念大部分时间便呆在房里照顾他。偶尔船行平稳、大佬熟睡,她会在自己这艘船上找人聊聊天——当然是白天的时候。大佬战损中,她可不想自找麻烦。

    她在船工那多问了几句,问出一个隐藏的供饭包月套餐,算来算去比楼从赋每天看心情定的当日价划算,索性掏出琼珠付账。再多的信息她问不出来,船上的“这家人”口风很紧,只告诉她每个满月时金轮舟会开办“梦市”,所有客人可以上船消费珍宝奇货,其余的话都是无关紧要的时辰、天气、近期菜牌,毫不重要。

    然而黎念怕自己被忽悠瘸,几乎已经提前把琼珠消费一空,聊表惊奇便回房了。

    倚靠在床柱上的池君原听完她的见闻,对她保守的豪横有些不满:“我还想去那金轮舟上的‘梦市’玩玩呢,你居然就把钱花光了……”

    黎念无所谓:“反正你想去的话,总会有自己的法子嘛。”

    话是没错,但池君原还是略为不悦地嚷嚷:“要浪费我白天补觉的时间……”

    他欲继续发泄脾气,嘴里突然被塞进来一个饱满圆润的物什,抵在两齿之间,特别有存在感。池君原不自觉咬下去,齿尖立时被香甜的汁水滋润,紧接着怀里多了一个竹编的小篓,里面是满满的刚洗好的樱桃,颗颗玲珑,成熟度恰好。

    黎念收回手,看他低头对着樱桃发呆,好气又好笑地说:“吃你的好果子去吧。”

    池君原愣住:“你……”

    他先前被晕船闹得吃什么吐什么,又饿又烦,将被子蒙过头自闭。那时黎念怕他饿坏身体,问他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她帮他去寻,结果他报的一串大菜都被她反驳,说均是他这几日吃了吐过的菜品。

    大佬气死了,说那现在只想吃樱桃解渴,刚摘下不久的那种。

    他仅是随口提无理需求,没想到黎念真想办法买了篓樱桃给他。细细想来,订一个月的饭食并不会将他们的琼珠消耗一空,反倒是这一篓新鲜樱桃需陆路转水路日夜兼程运上船,价格远超两个人所有日常餐费,买它当属豪掷。

    ——其实黎念根本没在额外迁就大佬,她只是觉得补充点维生素C有利于养病,仅此而已:“嗯?怎么了?”

    池君原深深地盯着她,忽然不说话了。黎念有些莫名其妙,没将他的反应放在心上。

    ——

    她以为这一天要平静无波地过去。没想到当天晚上,她于光怪陆离的美梦中被池君原无情地摇醒了。

    白日没被熬到半点的某大佬在深更半夜异常精神,把黎念的外衫强塞给她,神秘地说:“有新的倒霉蛋来了。走,跟我去看看热闹!”

    黎念模糊记得风荷的提醒:“不是说入夜后别走动吗?”

    池君原怂恿:“站在门口看看又不会怎么样。”

    他特意换了身雪青色的下裙和白衫,腰带则是惹眼的红色,吃瓜也要吃得精致风流。

    黎念匆匆随他换了身粉绿配色的衫裙,在他的催促里拉开房门。

    乐声和人声忽地涌进听觉,黎念骤然惊醒,意识到这舫室很隔音,外面原来相当地热闹:明灯彻夜,彩绸横空,其下是丝竹管弦、衣香鬓影。仅次于楼从赋大船的那艘船上平地搭起宴台,船工们在高空与甲板间竖架搭景,侍女们流水似的往宴席上增添陈设。宴台对面的小亭里则又是另一番景象:一对身穿戏服的男女立于亭中,于人影绰绰里相对唱词,顾自排演着情仇浓烈的折子戏。

    黎念品出一丝微妙的荒谬。大船们正为了收紧队形而快速转向,从她的视角看,对面船上的每个人几乎都在随船转旋,为宴席而忙碌的人们却在自己的行进轨迹上丝毫未受打扰,依旧在如画的美境里各司其职、言笑晏晏,仿佛浸溺于真实的琼宫富贵里,逍遥与奢靡都理所当然。

    若不是江浪仍在灯火的照耀里翻涌,黎念都快分不清虚梦与现实的边界了。

    她咬了咬舌尖维持清醒,再向对面的大船望去时,小臂忽然一重。

    同样因为灯明如昼,池君原的晕船在他看清江水的一瞬间自动生效,大佬没忍住,抓着黎念吐了。

    黎念:???

    妈的,她突然悟了,没有危险的时候君原就是最大的危险!

    黎念扶住干呕中的大佬,而后紧急去检查自己的轻衫,果然在外衫前襟上发现可疑液体,只有一点点,可毕竟也是存在。

    她洁癖犯了,心头火起,想撤手和大佬原地散伙,偏偏手已经扶着池君原胳膊,撤也撤不出,只得将错就错脱下外衫抓在手里,无语地用另一只手给大佬拍背顺气,忙忙碌碌间,没察觉对面船上的熙嚷声忽地高了一瞬。

    她来不及看对面,正欲再次摇铃借药时,听到甲板连接处被磨出轻微的声响,紧接着湿润的潮气隐约从身后掠过,在她的脖颈上留下些许古怪的凉意。

    黎念不明所以地朝后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忍不住喃喃:“君原,你有……”

    她臂弯中的大佬尤在掩着胸口缓神,没听到。又过了一会儿他才苍白着脸缓缓起身,虚弱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他们在自己的船上折腾了许久,实际上停在房间门口始终没有走动,对面的船倒是先动了。有个人影自甲板上跳下,踩着两船间粗重的锁链频频起落,很快纵跃至客船船头,急步奔至二人面前。

    黎念看清来人:“风荷姑娘?”

    她对他们半夜开门试图走动的犯禁行为有点心虚,风荷却未在意,着急地问:“谢先生、黎小娘子,我们船上有人受伤了,可否随我去看看?”

    本着人设不能崩塌的原则,池君原立即答应,黎念自然也要同去。她来不及换衣服,一狠心将沾了污浊的外衫打个团胡乱丢进房内,合上房门便随他们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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