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服

    毕竟是服食毒药,为了李承鄞的安全考虑,小郎神医把李承鄞的治疗过程从一顿延长到了一个月。

    随着治疗的进行,铃铛发现,李承鄞也在日渐活泼……

    说人话就是又皮又贱,让人想抽他。

    就比如说现在。

    李承鄞醒了个大早,侧着身子看铃铛睡得四仰八叉,用手戳了戳她的鼻子。

    铃铛骂骂咧咧地嘟哝了一句,翻过身继续睡。

    李承鄞就捏着鼻子把她弄醒,抱怨道:“你昨晚打了一夜的呼噜,我一整夜都没睡好。”

    铃铛“啊”了一声,有点心虚地瞄着李承鄞。

    李承鄞就大度地叹了口气,把脸凑过去,笑得狡黠极了:“亲我,亲我一下我就不生气了。”

    铃铛还在迷糊,揉揉眼睛,攀着李承鄞的肩膀,亲了上去。

    计划得逞,李承鄞喜滋滋地伸了个懒腰,精神抖擞地走出了卧室。

    铃铛身上还乏,脑子也没醒,打了个哈欠,就又睡了。

    她一觉彻底睡醒,赖在床上想李承鄞今早的话,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于是叫来永娘,半真半假地抱怨:“李承鄞昨夜打呼,你听见了吗?我一晚上都没睡好,头好痛,永娘,你去让厨房给我煮一碗银耳羹过来。”

    永娘上来给她揉头,却说:“太子殿下昨晚睡得很好,婢子并未听见有人打鼾,许是太子妃听错了,其实是风声?”

    “风声啊。”铃铛又打了个哈欠,重新躺回永娘怀里,“那昨夜风可真够大的。”

    好个李承鄞,居然敢栽赃她!今晚回来如果不让他累到起不来床,她明天立刻改跟李承鄞姓!

    几家欢喜几家愁。

    随着李承鄞的恢复,西洲的局势日渐和缓了许多。

    不少百姓也终于有了些许闲暇,开始出门走一走,相互之间串一串门,也有些走南行北的商贩开始在酒馆里谈天说地,漫说路上的见闻。

    “西洲不过一个小国,豊朝却占据了那么大的疆域,他们拿什么跟豊朝打仗啊?”

    一个大胡子闻言,就举着酒杯笑道:“西洲王家可比你我有钱得多,他们王宫的地板都是用金子铺成的。前段时间你们知道为什么豊朝一定要娶西洲公主吗?”

    别的酒客就骂他:“快点说,别磨磨叽叽的卖关子!”

    大胡子笑着骂了句脏话,说:“豊朝打了丹蚩,那么多的军队养着,可就一点钱都没有了。他们就是看中了这西洲九公主的嫁妆——你们知道吗,九公主的裙子可是像云彩一样轻薄,上面的丝线全是最好的东西,那可是用孔雀毛织成的!”

    “孔雀啊!那是南昭的珍禽异兽吧?”

    “一只鸟才有多少根毛了,公主一条裙子得多少只孔雀啊?”

    “你以为跟你一样?人家可是公主,一条裙子能值普通人家,放羊放上几十年,那才叫公主的气派呢!”

    那大胡子又摇晃着酒杯,笑道:“因此,公主才更不能嫁给那什么什么豊朝太子。公主一条裙子就这么多钱,要是真的嫁过去,那些豊朝人把公主的裙子变卖了,又能养起多少军队来打西洲了,你们说是不是?”

    也有人提出质疑:“中原那么大的国家,怎么可能会贪那一两条裙子?”

    “公主的一条裙子,可值得你放羊几十年,从南往北的商路走上十几遍,要是你的话,你不动心啊?”

    “一条裙子那么贵啊?”

    “你也不想想那是谁,我们的公主是前代王上的女儿,王上的亲妹妹,她的阿娘是丹蚩铁达尔王的女儿,那可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神女!”

    周围人大笑起来,纷纷辱骂着豊朝那些文弱书生不是男人——哪有娶了婆娘回去,还要卖了人家的裙子,来打人家的娘家的?

    一片欢笑洋溢中,大胡子打了个酒嗝儿,走出酒馆。

    身后的喧嚣渐渐隐去,他伸手撕了胡子,随手一揉,扔进路边尚未熄灭的火堆中,冷笑一声,勾起了嘴角。

    西洲城的大街小巷中迅速出现了许多吟游诗人,他们弹奏着胡琴,唱诵公主面对强敌誓死不嫁,好维护西洲尊严的行为。在肉价菜价米价日益上涨的今日,出门劳作的路上听一段小曲儿,便是最大的享受了。

    风声很快传进了西洲王曲天泽的耳朵,他素来宠爱妹妹,听到这些讴歌妹妹的话,不由得心情大好,特意吩咐不必驱赶吟游诗人。

    他的宝贝妹妹,怎么能不跟世人炫耀炫耀呢?

    几十年牧羊换她一条裙子?他可恨不得用全天下最好的东西给她享乐!

    草原上最尊贵的小公主,就该生活在蜜糖罐子里,人间这些碍眼的脏东西,什么贱民、奴隶、和亲,她瞧都不要瞧。

    高显却觉得有些不对:“为什么最近这么多人忽然赞颂起公主拒绝和亲的行为了?”

    有幕僚就笑道:“街上的老百姓没见识,传来传去,就传公主是金子做的人。或许是前段时间局势太紧张,百姓们乐得听到豊朝受挫的消息,也不足为怪。”

    高显仍不是很相信,却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若说有人造势,也该败坏西洲王室的名声才对,不该是这样吹捧那个被宠坏了的公主。

    或许这些消息是西洲王曲天泽放出去的。

    这个短视的家伙。

    不过也好,曲天泽越短视,对他来说就越好控制。

    目前他应该将精力放在李承鄞身上才对。

    李承鄞亲自灭掉了丹蚩,如今孤身抵达西境,想要丹蚩对他毫无罅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西洲虽然势弱,然而若真要与豊朝决一死战,却可以拖住李承鄞一支大军。到那时,若是朔博也同样剑指豊朝,豊朝势必不能两面兼顾,更兼有丹蚩的遗民的牵制,李承鄞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他于是把那无聊的公主抛诸脑后,开始对着沙盘推演时局。

    西洲的局势,很快就通过梅观寒手下的情报网,呈到了铃铛面前。

    很好,很顺利。

    曲小枫那个性格,看起来就是一副被娇宠过度的样子。

    所以,出于对她的骄纵心理,听到吟游诗人传唱有关赞颂她的歌谣,西洲王室只怕不仅不会制止,反而会推一把下去。

    就像当年二皇子面对假佛像和妖魔的传闻,为了栽赃李承鄞,也会选择推波助澜一样。

    人嘛,总是想让自己爱听的东西占据上风——至少在自己的视野里占据上风。

    李承鄞问她:“你还在恨九公主?”

    “有什么好恨的。”铃铛摇摇头,“说实话,她只是公主,改变不了局势,甚至送到豊朝也只是玩物。”

    她躺在李承鄞怀中,喃喃地说:“她也是可怜,天天念叨着她的阿翁,觉得阿翁是世界上最好最爱她的人。可是呢?”

    铁达尔王的亲女儿,一个被送到西洲,做了当年王子的正妻,一个却被送到朔博,嫁给老头子为妾。对于亲女儿尚且如此,对于她一个小小的外孙女,铁达尔王反对的,真的是和亲吗?

    更何况,作为西洲的嫡公主,却由丹蚩的王负责招婿,这事往小了说,是外祖父心疼外孙女,可是往大了说呢?

    丹蚩有权力随意干涉西洲的事物,就连西洲王都无法阻止铁达尔王的决断!

    那在丹蚩王眼中,西洲王是与他平等的王,还是他的属臣?

    可是从道义上来讲,丹蚩王是西洲王的岳丈,岳丈多多少少照顾一点自己的女儿外孙,又有谁有资格阻止呢?难道女儿嫁出去了,就不是岳丈心爱的掌上明珠了吗?

    这就是历代中原皇室,为什么总爱嫁公主出去,却不愿娶公主进来的原因。

    简简单单的交易,因为有了“公主”,这个名义上有皇室继承权,实际上除了名头,在正事上一无所有的棋子,就被清洗成了“两姓之好”,倒真真是讽刺之际。

    所以很多少女都盼望着嫁人,做姑娘的时候娇贵归娇贵,可却什么都做不得主。只有嫁了人,把自己变成女主人,才能真的做自己的主。

    想到和亲的公主,她又想到了永宁。

    她又问李承鄞:“为什么永宁比珞熙年纪更大,却是珞熙先定亲,而且父皇从未提过永宁的婚事?”

    “珞熙的生母,是大家闺秀。”李承鄞说,“而永宁的生母,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因为当年被父皇喝醉临幸,才封了一个小小的美人。”

    他顿了顿,又说:“我朝公主,帝甥尚主乃是传统,所以永宁和珞熙若是不和亲,大概都是要嫁给我们的姑表兄弟们的。可是姑姑们,也想挑挑小嫂子……”

    铃铛愣了愣。

    她想起一件往事。当年太皇太后让她们挑贡品,永宁没给自己挑一件,却给母妃挑了满满两把手。

    那些珠宝,以铃铛现在的眼光来看,只是胜在新奇,并非有多名贵。

    她忽然就有些难过:“皇帝留着永宁吗,是因为永宁是他第一个女儿,也没有母族撑腰,所以要留着永宁和亲,对吗?”

    李承鄞默认了。

    铃铛沉默了很久,才说:“我讨厌这种卖女儿的行为。”

    “所以我们才要更励精图治,让豊朝变得更强。”他看着窗外,良久,才吐了一口气,“永宁活得清醒,既然她愿意出家,那也就出家好了。”

    “可惜了。”

    铃铛沉默了,再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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