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

    时间回到几天前。

    太子妃受惊重病的消息,瞒也瞒不住。不光未来的国舅爷,就连顾剑都听到了风声。

    他去找了裴照:“梅姑娘生病了。”

    “我知道。”裴照只是这样说。

    “我们必须带她走,不然她就会死在李承鄞手里。”顾剑说,“我们一路走来,见到了李承鄞所有的龌龊事。只要杀了我们,他就还是那个完美无缺的帝王。今天是梅姑娘,明天就会是你是我。他这个人刻薄多疑,只有我们死了,他才会安心。”

    裴照没有说话。

    很久,他才说:“这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

    想到这里,裴照在如园外拦下了顾剑。

    他拔剑对顾剑说:“别再往里闯了,你走吧。”

    顾剑盯着他,良久,忽然剑锋一指。裴照立刻横剑拦人,两人比拼了一下,格挡在一起。

    裴照焦急地说:“我是臣!君命不可违!”

    顾剑只是冷冷地回他:“我懂。”

    裴照急道:“顾剑!”

    顾剑只道了声“保重”,格开裴照,头也不回地窜进了小楼。

    没多久,他抱着铃铛走了出来。

    铃铛仍旧昏迷不醒,顾剑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出小楼,迎面遇到了李承鄞和梅观寒。

    羽林卫一拥而上,都拿枪尖对着顾剑。顾剑面如寒铁,一步一步,脚步不停。

    这里涉及到太子一党的内讧,梅观寒眼神一闪,低声吩咐:“刘伯,你立刻带人,把两位公主和米罗姑娘接走,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让她们看到。”

    刘胡子会意,立刻带人从墙角绕了过去。

    梅观寒这才走到李承鄞身边。

    见到李承鄞过来,羽林卫放开了一条路。

    “你要带她去哪儿?”李承鄞神色冷峻。

    顾剑只是吐出两个字:“离开。”

    李承鄞说:“她是我的妻,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还没完,谁都不能带她离开。”

    “已经结束了。”顾剑寸步不让,“殿下已经得到殿下想要的,而她也不愿意再留在这儿。”

    李承鄞怒道:“你今天带不走她!”

    “殿下可以试试。”他说着,又向前走了一步。

    有几个羽林卫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曾经不止一次看到过太子妃和这个男人在一起,难道太子妃和他真的有些什么首尾?

    李承鄞的后槽牙咬得都快碎了,他的手放在了剑柄之上,不错目地盯着昏迷不醒的病人。铃铛经不起折腾,她已经病到需要人参吊命的地步了,李承鄞就这么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走出去,然后,他放开剑,举起了手。

    抄手游廊顶上数百轻甲铿然起身,呈半跪之姿,将手中的硬弓引得圆满,箭矢指着底下火光圈中的两人。

    梅观寒立刻变了脸色:“李承鄞,我妹妹还在他手上!”

    李承鄞不理他,只是说:“顾剑,现在放开她,我留你一个全尸。”

    全尸?

    着实可笑。

    既然都要死了,那还在乎什么全尸?

    他这一辈子,从小就是一个提线木偶。自从家中出现巨变之后,义父就天天对他耳提面命,要他不能够忘记自己的姓氏,不允许忘记自己的使命。他已经为了这些使命活了二十年了,这二十年中,他可以说自己问心无愧,唯一有愧疚的,就是利用了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当年丹蚩一战,他护送小枫回西州,想对小枫做出一些弥补。可是小枫对他动了刀,恨不得杀他而后快。

    后来他来到了中原。那个被利用的无辜女孩子还活着,他已经对不起小枫了,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小梅姑娘惨死在李承鄞手中。

    哪怕为此付出性命。

    梅观寒气得大叫:“李承鄞!”

    李承鄞扫了他一眼,眼中满是凌厉的杀气。

    “顾剑,”李承鄞说,“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放下太子妃。”

    顾剑逼视着他,一步一步向前走。

    梅观寒盯着李承鄞,好一会儿,拔出剑来,走向了顾剑:“把我妹妹给我。”

    “我要带她离开。”顾剑说。

    梅观寒对他低吼:“她现在病得很重,有事等她醒了再说。”

    顾剑抬起眼睛,说道:“只要还在李承鄞身边,她就永远好不起来了。李承鄞会杀了我们所有人,他并不可信。”

    火光中,梅观寒分明看到,李承鄞眼中浮起一点泪光。

    梅观寒又道:“只要我在这里,没人敢对我妹妹下手。”

    顾剑看着他,一声冷笑:“太子殿下被刺客劫持的第二天,太子妃就被后宫里的人下了毒,是放在香粉里的夹竹桃。在太子殿下眼皮底下,梅姑娘还能被下毒,你又怎么可能防范得住。”

    李承鄞一愣,明显若有所思。

    梅观寒也停了脚步,转过头,怒视李承鄞,问道:“在宫里,有人对我妹妹下毒?”

    李承鄞默认了。

    他忽然觉得很悲凉,忽然就知道铃铛为什么这么不愿意搭理他了。

    父皇对铃铛下毒,他的心也冰凉冰凉的。可他来不及有所感悟。他看到梅观寒沉着脸,好一会儿,拔腿走到了顾剑身边。

    顾剑的眼神越发坚定。

    李承鄞这种狡兔死,走狗烹的行为,是绝无可能长久的。

    而后,他忽然胸口一痛,一柄长剑从他胸口透了出来。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血流从他的胸口汩汩涌出。他忽然感觉岔了气一样,抱着铃铛的双手没有一点力气,怀里的少女就要往下面掉。一转头,他看到梅观寒满脸是血,双目如刀地盯着他。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铃铛送进梅观寒怀中,然后握住自己的剑,冲了出去。

    梅观寒接住铃铛,迅速后退。一旁的羽林卫涌了上去,把他们牢牢护在身后。

    他退到房内,然后,他听到了李承鄞的怒喝:“裴照!放箭!”

    梅观寒顾不得外面的事,他抱着自己的妹妹,小心翼翼地检查她的呼吸和脉搏。

    还好,脉搏稳定,呼吸均匀。

    比起不明来历的顾剑,他更相信一直保护着妹妹、深爱着妹妹的李承鄞。

    外面杂乱的放箭声响起,又渐渐归于平静。等到李承鄞一身血地走进小楼,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顾剑死了。

    外面到处都是脚步声,李承鄞派人去打了水,开始冲洗地面上的血迹。

    他大步流星走进房间,握住铃铛冰凉的小手,眼眶红了很久,可是终究没有落下眼泪。

    不能低头,皇冠会掉。

    他亲了亲铃铛的手,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然后走出房间。

    梅观寒站在门外等他,两个人一声不吭地走出小楼。梅观寒忽然问:“下药,是怎么回事。”

    李承鄞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在心里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呼出一口浊气。

    梅观寒不悦地望着他。

    李承鄞低声说:“皇家娶异族女子做正妻,是一种耻辱。但是打完丹蚩国力空虚,所以父皇就娶了西洲九公主,来延缓战事,恢复国力,等到恢复得差不多,就准备过河拆桥了。”

    “你会和你的父皇一样吗?”梅观寒问他。

    李承鄞眼中的泪痕都没干,他沉默了很久,才说:“这个问题,她也问过我。”

    她是谁?

    自然是铃铛。

    李承鄞抬起眼睛,眼中满是坚毅:“我会努力摆脱父皇的影响,去做一个好皇帝、好夫君。”

    梅观寒没有说话,他只是看天。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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