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

    次日,李承鄞安排好一切,把铃铛约去了如园。

    他简单同铃铛讲了一下接下来刺杀皇帝的计划,然后问铃铛是不是还有什么要补充。

    铃铛犹豫着,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担心顾剑会掉链子。

    顾剑温柔小意却犹豫短视,一旦让他不高兴,他会立刻变成最大的隐患。

    李承鄞摇摇头,说:“不必担心,哪怕出了事,我也有办法收拾烂摊子——大不了,明月和顾剑一起当场射杀,也就罢了。”

    铃铛不能明白,他这么狠的心肠究竟从何而来,她沉默了很久,问道:“你还记得你告诉我,绪娘走之前,跟你说了……那些话吧。”

    李承鄞点头:“这个问题,我正想问。”

    他看着铃铛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为什么她愿意把血淋淋的伤疤撕开,也要给我看受伤过后的伤口?为什么她对待你,心这么真?”

    铃铛幽幽地说:“因为真心,是拿真心换来的。”

    她把自己曾经跟绪娘说过的话,一句一句复述出来,说:“我先拿我的真心去贴她,她才会拿她的真心来保护我,就是这样。”

    “真心换不来真心。”李承鄞轻蔑地一笑,“太多的时候,你把真心捧出去,只能换回来伤害。皇帝的真心是最危险的东西,因为皇帝是不能有软肋的。所谓的真心一旦被人发现,只要稍有闪失就会让人痛不欲生。”

    铃铛摇头:“怎么看人,怎么保护真心,这是另一个话题。但是如果你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稍微表露出来的话,你又怎么可能会获得别人的真心呢?”

    李承鄞不以为然。

    铃铛又说:“我们举个现实中的例子吧。就拿你我来举例子。假如当年在丹蚩,你没有想过要救我,反而觉得我是累赘,所以随便找一个地方把我扔掉了。然而我命大活了下来,那你觉得,在你没有真心对待我过的前提下,我会像现在这样掏心掏肺的对你吗。”

    李承鄞根本不能理解她这个假设:“可我一直真心对你,我对你从来没有过任何要害你的意思啊。”

    “我不是说你要害我。”铃铛感到疲惫和泄气,“在你的心里,是不是认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能把所有人都留在身边,就能让这个世界平安的运转下去。”

    李承鄞迟疑着,没有说话,但铃铛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认同。

    “你看历朝历代那些改朝换代的人。”铃铛说,“那些人他们肯定不仅仅只是平头老百姓,不然根本就没有能力或财力组织起那么大的一支队伍。他们安安稳稳的当官就能够获取巨大的利益,那么为什么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改朝换代呢?”

    李承鄞感觉到被冒犯,不由得生怒:“我与那些亡国之君并不一样!”

    “可你却在把自己往他们的路数上推!”铃铛站起身来,走到李承鄞身边,伸手去抱他,“你看看曾经的桀纣,再看先祖太宗皇帝:桀纣肆意妄为,搞得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民不聊生,所以人们推翻了他;太宗皇帝发自内心的去爱他身边的每一个臣子,所以天下的有识之士都来归附他,让他一统四海。”

    “李承鄞,我们将心比心一下,你是更希望在桀纣手下做臣为子,还是更希望在太宗皇帝身边?”

    “无论做人还是做事,都要有些温度。虽然高处不胜寒,但是只要你稍微往下走一走,你身边还能有人支持,还能有人相互慰藉。”

    “如果你执意一条道走到黑,你真的不感觉……会冷吗?”

    李承鄞从她怀里挣脱,站了起来:“这帝王宝座,本就是冰冷彻骨的,如果坐上去的人不比它更冰冷,又怎么能坐得稳呢?”

    “这样的帝王宝座才不可能坐稳!”铃铛感觉他真的很难沟通。明明太宗皇帝是那么温暖耀眼的人,为什么他的子孙变成了这种蝇营狗苟的垃圾人?

    难道是其中一任后妃,给皇帝带了绿帽子?

    如果李承鄞执意不改,那么他一定会卸磨杀驴,这种人不可深交,不能久留。她必须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反正绝对不能把命交给他。

    但是铃铛到底还是对他抱有幻想,李承鄞本性不是个很坏的人,他只是被皇帝李赜那种人养歪了。因为他从来没见过温暖包容的人,所以他下意识的否认这种感情的力量。铃铛认为应该让他体验一下全心全意被爱着的感觉,人只有被爱着,才能够学会去爱别人。

    李承鄞也意识到了铃铛的怒火,他软下声音,弯下腰,双手抓住铃铛的手臂,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并非没有真心,我是真的真的真心对你。宫内宫外阴谋遍地,波谲云诡,只要稍微露出一点点软弱的迹象,就会被那些闻到腥味的小人一扑而上,吃得连骨头架子都不剩。我的真心只留给家里人就很好,若是连那些外人也都要分一点出去,那真的是太可怕了。”

    “我没有让你把一切都给送出去。”铃铛叹着气,抱住了李承鄞,“我的意思只是,让你在拟定计划的时候,尽可能的避免牺牲,也尽可能的保全我们自己人,甚至那些无辜被波及进来的人的利益。就比如你的表哥和明月。我只是想让你在准备计划的时候,不要以故意牺牲他们为前提。”

    “你就是心太软了。”李承鄞也对她失望,那个在丹蚩时期以身为饵,果决聪慧的小军师哪里去了?为什么铃铛现在变得这么优柔寡断,竟然连牺牲几个人都下不了狠心了呢?

    “棋子一旦不听话,那就必须死。”李承鄞一字一顿地说,“只有听话的棋子,才是一颗正的棋子。明月不会不听话,一旦顾剑不再听话,他就必须消失。”

    铃铛真的和他聊得很累:“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你以为的危险。你身边的人,很多也比你想象得安全得多。你为什么一定要用敌对的眼光去看别人,把人活活逼到你的对立面,就为了满足你那被你迫害人的妄想、证明你没有错吗?”

    李承鄞也生起气来:“比皇宫更危险的地方是东宫,比皇帝更难当的是太子。我这一路走来的艰辛你看得到,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你一路走来是艰辛,难道我们这些和你一起走过来的,面对的就不是同样的艰辛了吗?”铃铛被他的态度气得肺要炸开,“你、我、裴照、顾剑,我们一路走来,遇到的危险都是一样的,怎么你的艰辛是艰辛,别人的就不是?到时候你做了皇帝,就担心别人对你怎么样,那你干脆把我一起杀了好了!我知道你的事知道的最多!”

    李承鄞“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蜡烛将他巨大的影子投下来,一下把铃铛笼罩得严严实实。

    铃铛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恐惧,哪怕她笃定李承鄞不会伤害她,她也没法克制自己的恐惧。李承鄞比她高一头,胳膊比她大腿都粗,一只手就能把她拎起来,一拳就能把她打得眼睛都看不清,她为什么要自寻死路,为什么要故意去激怒他?

    “你放心!”李承鄞重重地说,“我就是自己死了,也不会动你一根汗毛!你就自己在这里,去好好想着那个比我英明神武一千倍、一万倍的太宗皇帝去吧!”

    说罢,他从床上跳下去,连靴子都没穿,气呼呼地走到外书房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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