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

    哪怕已经接受了,她自己也曾恶行累累这件事,曲小枫还是不能接受自己要嫁给李承鄞。

    要嫁给……这个灭了丹蚩全族的仇人。

    哪怕丹蚩再错,那也是疼她爱她养她长大的,丹蚩啊。

    李承鄞站在外帐,眼神冰冷晦暗的看着曲小枫。

    他语气阴沉地说:“你以为婚书上会写我们两个的名字吗?不,你错了。婚书上的名字是西洲和豊朝。”

    “若你不嫁,豊朝大军必然出动,踏平西洲。”

    “那我也不要嫁给你。不管是谁都行,哪怕是豊朝最卑贱的奴隶都行。只要能帮我杀了你,我都愿意嫁!”

    李承鄞眉峰一抬,一声嗤笑。

    他不仅不慢地说:“你不会以为,豊朝当真想要的,是你这个出身小国的公主吧?”

    “你不会当真,以为和亲公主是想当就能当,想不当就能不当的吧?”

    “你不会真的幼稚到,以为和亲公主嫁给皇子,是什么好差事吧。”

    “错了,不管哪国和亲,两国的君主看重的,从来都只是和亲公主的嫁妆啊。”

    “明远姑姑,嫁入你们西洲,颇受前任西洲王和你父亲的礼遇,你当真以为,他们看中的,就是明远姑姑这个人吗?”

    “他们所重视的,不过是姑姑身为和亲公主,所带来的技术、财宝,和书籍医药罢了。”

    “同样,我们豊朝所看中的,也只是你的父亲愿意把女儿送过来,所表现出的配合,和服从。”

    “两国和亲,就像把珠宝,从一个地方,运到另一个地方。公主再怎么尊贵,再怎么娇惯,再怎么美丽,都不过是那个装珠宝的盒子。就算这个盒子,它精雕细琢,难道就能改变,珠宝比盒子值钱的事实了吗?”

    “当人与人之间送礼物的时候,礼物没有办法拒绝。送出与否,全看主人的心意,而装礼物的盒子,就更没有资格,自己挑选,是否被送出了。”

    “若不是为了控制西域的商路,我的父皇,根本不会想要你这样的儿媳。”

    他冷冷地笑了起来,眼神阴鸷而狠厉:“你自然可以选择不嫁,那么你的父母也会被问责,你的国家会因此陷入战乱。”

    “好好想想吧,你父母家人的命,就掌握在你的手里。”

    经历了太多大起大落,曲小枫已经木然了。

    “你就那么想让我嫁给你?”

    她抬起头,神色木木地,问李承鄞:“你害死我阿翁,现在又来羞辱我、拿我阿爹阿娘要挟我。李承鄞,你做的肮脏事,还不够吗?”

    “你就真的这么想让我嫁给你?”

    李承鄞表情冰冷,语气平淡:“你既然答应去豊朝和亲,那嫁给谁不是嫁?”

    曲小枫对他怒目而视:“除了你,我谁都能嫁!”

    “……只要他能帮我杀了你。”

    李承鄞一挑眉,晃了晃头:“只可惜,你没机会了。”

    他正要走出营帐,柴牧忽然叫住了他:“五皇子,除了你我几人之外,还有人见过九公主吗?”

    李承鄞一愣,道:“大概是没有——不,高显可能见过。”

    “他没有。”曲小枫抱着膝盖,道,“我见他那次,是伪装成阿渡的。”

    李承鄞转过头来,问柴牧:“柴先生可有什么妙计?”

    柴牧道:“或许,我们可以,李代桃僵。”

    李承鄞和曲小枫两人齐齐抬头:“什么?”

    “我的意思是,”柴牧故意顿了顿,“用梅姑娘,代替九公主,嫁过去做太子妃。”

    李承鄞琢磨着这个主意。

    离他封王只怕还有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他负担不起铃铛的药费。若是掉包计真的奏效,西洲九公主“身负重伤”,需要大量名贵药材医治,他的父皇不会放过这个,给西洲施恩、对边境各国收拢人心的机会的。

    曲小枫也在若有所思。

    这样,她就不用离开故乡和故国,不用被迫面对害了阿翁全族的仇人,也能保全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们了。

    柴牧想得比他们更多。

    如果梅姑娘没有熬过去,那么“九公主”病逝了,谁也不必担责任;如果梅姑娘活得好好的,他们就相当于在宫里安插了一枚眼线。有了丹蚩的经历,她必然对五皇子感恩戴德,那么她的忠诚,必然可以得到保障——若是不忠,只消把她假公主的身份抖落出去,她必死无疑。

    三人殊途同归,一拍即合,李承鄞立刻舒展了眉头,派人去安排。

    “慢着,”柴牧忽然道,“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

    李承鄞睁圆了眼睛,颇有些茫然:“什么?”

    柴牧沉声说:“要确认梅姑娘,究竟还是不是处子之身。”

    李承鄞立刻变了脸色:“柴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若梅姑娘已不是处子之身,那么到了宫里,也会穿帮。”柴牧毫不动摇地看了回去,“既然如此,还不如提前弄明白。”

    曲小枫张了张嘴。

    那个小探子,她表哥单独养了半个月了,大概……早就不是了吧?

    可李承鄞却真的要发怒了。

    这种事,简直是胡闹!

    就算已经……已经被玷污了,又能怎么样?

    皇后能允许他和西洲太子妃琴瑟和鸣?

    他在帐外原地打转,眉头一直不曾松开。

    要……要不然,就说是他做的好了。

    他有点胆怯,若是被母后知道他污了别家女孩子的清白,不知道母后会不会廷杖伺候。

    可是,这唯一一个,他能救铃铛姑娘的办法了。

    李承鄞神色郁郁寡欢,忽然感到了自己的无力。

    他什么都没有。

    虽然贵为主君,但是他连一点做决定的权力都没有。

    若他的决定和柴牧相同,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有了分歧,他并没有能力去支使柴牧的人办事。

    就在此时,柴牧满脸震惊地走了过来。

    李承鄞心情更差,他不是很想听这种话,这种——必定会羞辱铃铛姑娘的话。

    柴牧却停了下来。

    他喉结动了动,有些干涩地说:“殿下……”

    李承鄞在心里烦躁地“嗯”了一声,表面上还要不动声色,语气和缓:“先生请讲。”

    “殿下,梅姑娘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梅姑娘,还是清白的!”

    李承鄞霍然抬头。

    那……那岂不是?

    人家本来是清白,可是这几日,一直是他在喂药……

    他毁了人家的清白!

    李承鄞决意做些什么,一来保护秘密,二来,他也需要人,来照顾铃铛的身体。

    他邀请郎神医,在营帐中喝茶。

    “老先生医术了得,承鄞着实佩服。”李承鄞端起茶杯敬郎神医。

    郎神医叹了口气,道:“患者伤重,只怕还不能熬过去。”

    “您肯帮我为她续命,我已经很感激了。”李承鄞给他续上一杯水,笑容真切。

    “受之有愧啊!”郎神医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这次来找先生,除了道谢,还有一件事,想征求一下老先生的意见。”

    郎神医道:“五皇子客气了,您请讲。”

    “以您的医术,屈居山野,乃是朝廷的损失。所以承鄞想请老先生,重新出山,随承鄞进京,将医术发扬光大,福及万民,泽被四方。”

    郎神医听完,捻着胡子,笑道:“老朽已然年迈了,这人呐,上了年纪,就想着落叶归根。四处闯荡的事情,还是交给晚辈们去做吧。”

    李承鄞倒也不急,慢慢喝完自己茶杯里的茶,粲然一笑:“是承鄞思虑不周了。此处地处丹蚩,时局动荡,还请先生注意安全。”

    他顿了顿,笑吟吟地看着郎神医,道:“阿照,送老先生回房。”

    郎神医起身作别。

    李承鄞的声音,从他身后飘了过来:“阿照,你可一定要将郎老先生,平平安安送到房间里啊。”

    裴照手下的军士们,齐声应是,声音震天。

    红缨烈烈,甲胄锵锵。

    一滴冷汗,从郎神医的额角渗了出来。

    他立刻转身,道:“老朽认为,伤者还需要照料,医者毕竟父母心,将她托付给别人,我也不放心。这样,如若五皇子不嫌弃,那老朽就随殿下一起回京的好。”

    李承鄞笑容和煦,对郎神医举起茶杯:“那么,承鄞在此,就多谢老先生救命之恩了。”

    起风了,风吹铃铛响叮咚。

    鸿雁南去,再无留意。

    【丹蚩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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