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鹤唳

    楚成玉慌慌张张地往园子跑,回来后还急忙将园子的大门闭得紧紧的。她此时也是不知所措,但知道此时肯定不能兴师动众,惹得人心惶惶便遭了。

    她心下又没有什么主意,便急忙召集叶益辰、岳梓莘以及赵黎儿关起门来商议对策。

    叶益辰、岳梓莘以及赵黎儿看到楚成玉愁眉苦脸又焦急万分的样子,便晓得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你们听说了吗?”楚成玉压低声音,急欲向他们分享刚才在村里听到的事。

    “可是近日以来灾民已经蹿到镇子上抢掠的缘故?”叶益辰一副早已知晓的淡定模样。

    “嗯……对!”咦,还真是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是看到叶益辰如此淡定,楚成玉那焦急的心仿若瞬间定下来了好些。

    “灾民?”赵黎儿显然是刚刚听闻此事,这些时日以来忙着和岳梓莘抚琴绘画玩乐,园子里又有一大堆账务在身,哪里有兴趣去知晓外面的纷纷扰扰。

    “前阵子,南方那边暴雨不断,洪灾淹没了黄河中下游的不少村落,朝廷虽然赈灾济贫、开仓放粮,但是灾民依旧是四处流窜,到处抢掠。想来那些灾民这些日子以来已经到了咱们这里,村子里的人听到前几日镇子上糟了劫,故而也开始流言纷纷、恐慌了起来,黎儿,你都没注意看吗?今儿个很多孩子都没有来学堂上课。”岳梓莘柔声对赵黎儿解释道。

    “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这园子里也没有看家护院的守卫,一旦有人来,那可是……”赵黎儿哪里经历过这些,一听闻镇子上糟了劫,就觉得像天塌了一般。

    忽而,叶益辰一个手势止住了赵黎儿的话,楚成玉不知所以然,见叶益辰向窗外望去,也急忙一看,竟瞄到霍元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在门外打探,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片刻之余,那霍元便开始叮叮咣咣敲门,气势汹汹的,一副要把所有人都招来的气派。

    楚成玉暗道不妙,这人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但此时霍元已临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便走上前去打开了门,看到霍元依旧是那副令人无比讨厌的样子,她强迫自己压制下厌恶,客客气气地说道:“霍公子大驾,可是有何要事?”

    那霍元见屋中其他三人都在,亦是毫无收敛,气势汹汹扑头盖脸地说道:“如今这京郊四处有流窜的灾民,近日里已经到了镇子上,想来我们这村子也难逃一劫,还是京城里最为安全,麻烦楚姑娘将我之前预缴的银子退还给我,今儿个我就准备离开这个庭院。”

    这个霍元,果然是个见风使舵的,当日不请自来、非得住进来的是他,如今要糟难了,第一个要跑的也是他,楚成玉实在巴不得让他赶紧收拾包袱滚蛋。

    但是如果此时不处理妥当,又是在这风声鹤唳之时,这园子里人心一乱要是都跑了,那可就糟了。果不其然,说话功夫,另外几个向来和霍元交好的书生也已经走进了来,都是一副不要回钱不罢休,即刻就要走的架势。

    楚成玉虽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出,但此时也还没想起来对策……

    只闻叶益辰的声音响起:"霍兄,各位仁兄,如今灾民涌入,想来京城早已戒严,即便是去了也未必进的了城。更何况,到时候别怪叶某没提醒大家,这路上风餐露宿的,岂不是更不太平?如今之计,叶某认为还是按兵不动的好!"

    叶益辰寥寥数语,一下子把局面扭转了过来,楚成玉只觉自己慌乱的心神定了下来,思路一下子打开了。

    “没错!你们要退钱的话我自然会归还,只是你们可要都想好了,离开了我可万万没有再收留的道理。我也要劝各位公子想清楚,一旦离开这个园子,暂时未必有更好的容身之地。我奉劝各位,为今之计,逃避并不是什么上计,我们只有自救才能逃过这一劫!”楚成玉接应着叶益辰的话,掷地有声地说道。

    叶益辰和楚成玉此话一出,饶是霍元也一时愣住了,他们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番寻思之后,也只能点头称是。消息不胫而走之后,这金榜题名庭院的书生们都知道走了也没用,虽然人心惶惶的,但也没有再生事。

    不管如何,这人心暂时是都稳住了没有散。

    村子里虽然都是贫苦的农家户,并没有什么值钱之物,但那些收成可都是自己辛苦劳作的,也是一家子大半年的口粮,如果被人白白的抢了去,可不就连自己的生计也断了吗?故而接下来数日,村子里风声鹤唳的,家家都闭门不出,学堂自然也停了课。

    楚成玉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如今也顾不上什么书生、租客以及主家的身份了,大家共同出手将粮仓里的粮食分而藏在园子里的某个角落,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以防真有人来抢,最差也不至于全都被搜罗了去。

    如今这园子里有三十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虽然平日里只知道研究经史子集,可是如今危机降临,也不能束手就擒,楚成玉将手头能用的武器整理好,虽然不过是铁铲、锄头还是镰刀之类,也一一分配好了给书生们防身。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动,书生们显得有些茫然,充满了焦虑和不安,尽管他们仍然不确定是否能够应对即将到来的挑战,但他们明白,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团结更重要了,连霍元也没有再起事端。

    厨娘张这几日告了假,楚成玉虽然不情愿,但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故而园子里的日常饮食也只能他们自己动手了。老楚头、茹娘、楚成玉一起在厨房里忙里忙外的。

    日常里那些闲适的氛围一扫而光,丁一丁二楚成功此时颇为男子汉,一副看家护院的架势,那楚成月却吓得要命,硬是要和赵黎儿、楚成玉挤住在一屋,一屋三女,夜夜都有说不完的话。

    楚成玉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了,可是一两日一来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心里像是有几百只蚂蚁在爬似的,再也忍不住,便让岳梓莘陪伴着自己,去村子里探上一探,才发现原来热热闹闹的村子里像空无一人一般寂静。

    可是这该来的总归要来的,这日,只闻“咚咚咚”几声,把一园子早已成惊弓之鸟的众人唬了一大跳。众人如临大敌,都拿起了手中的家伙事儿,不用招呼便都自觉地聚集在了门前一窥究竟。

    楚成玉虽然也心惊胆战,但知道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可是不能露怯,猛吸一口气走上前去。从门缝一瞧,只见外面的确是零星站了十来个人,有老有小,却是个个灰头苦脸,瘦的形同枯槁,又都是手无寸铁,走投无路的模样。

    “可有人在吗?你们放心,我们可不是那些打家劫舍的狂徒,我们只是求你们给我们找点吃的。”其中年纪最大的老头儿许是发现有人在门缝巴望,可怜巴巴地说道。

    楚成玉又仔细观察了一番,那老头儿胡须凌乱且花白,脸上的皱纹交织在一起,裂开的指甲上还残留着土壤和血迹。他身后,还跟着三四个汉子,三四个三十多岁的女性,还有好几个孩子,都是皮包骨头的样子,显然已经饿了好长时间,由于路途遥远,身上衣服破烂的几乎没法穿。

    楚成玉不由的心酸了起来,仿佛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远方的整个村庄都被洪灾吞噬并弥漫着的那股死气。看着那些灾民中期盼和哀求的眼神,楚成玉深深体会了灾难带来的恐怖与无力,他们的脸庞消瘦的宛如骷髅,仿佛死神的手已经触碰到了他们的身体。那写孩子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童真,只剩下绝望与无助。

    楚成玉心下却犯了难,到底要不要帮助这些灾民呢?

    作为一个现代人,楚成玉实在无法对这些无家可归、流离失所的劳苦人民置之不顾。楚成玉自认自己不是白莲花,但如果不帮助这些人,恐怕自己的良心也过意不去。可是他们如今已经自顾不暇,一下子收留这么多人,也并不是一件易事。

    楚成玉回头向叶益辰望去,见到他也正盯着自己,目光中投来的却全是信任,仿佛是在告诉她,不管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

    这时,一直在后面畏畏缩缩的老楚头再也忍不住了,叹了一口气道:“爹以前也是经历过饥荒的,那时是蝗灾,要不是一个素未相识的陌生人伸出援手,我早就不在人世了。玉儿……”

    楚成玉回忆起老楚头对粮食的态度,每一口饭都慢慢品味着,每一粒种子都谨慎,便再也撑不住了。

    人都是贪生怕死的,但是这些书生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也都有些济世的情怀在,众人听闻老楚头的话也无比动容。

    “你们进来吧!”犹豫再三,楚成玉终于下定了决心,上前打开了这两扇沉重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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