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遭失败

    符予灵自偷偷减了荀香子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眼见着大婚将近,便忍痛从已经拿出的荀香子中小分出了一点,为的是能自己下床偷偷煮一小碗荀香子水。

    从江饶杀了师父这件事中,符予灵学到了一个道理——永远不要相信自己的身边人。

    在符予灵夜以继日的努力下,终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正如她一早就预料到的,这婚礼一定是十分简单了。

    没有宾客,没有轿撵,没有拜仪,也没有婚书。

    符予灵穿着不尽合身的白色翎羽留仙裙坐在梳妆台前,先前已有专侍妆发的侍女为她妆点过了一番,阿商站在她背后打理她身后的裙摆,看着镜子里的那人,手上的动作都不自觉放慢了。

    自家公主也太美了吧!

    她低着眉眼,眼尾的一颗红色小痣,给人一种含羞的妩媚;眼波流转,又能看出风韵中含有一丝青涩,妖娆而又不张扬,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

    但镜前这位美人可不知自己的美貌已经可以让少女也为之倾倒了,她默默看着自己的衣裙,只觉得江饶甚是敷衍!

    虽说自己的确因病瘦了不少,但是这衣袖过长,腰线太低,裙摆也长到自己走两步就能被绊倒。

    这一看就没有花心思,话本子里的量体裁衣可是必备好不好!

    好歹是娶个魔后,这个江饶,连点表面功夫都不愿做。

    符予灵独自气闷了好一阵,到头来自己都觉得有些惊讶,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

    江饶是自己的仇人,这所谓的成婚也不过是一个杀他的机会罢了,他不是真心,自己也非好意,半斤八两罢了,又为什么要因为这而生气呢?

    她开始给自己找借口:大概是因为每一个女孩子都会对自己的第一次婚礼有憧憬和期待吧?

    但很快她就觉得,这个借口委实找的不好。

    修炼这么些年,符予灵有憧憬过婚礼吗?

    或许是少女应当先有一个憧憬的对象,才会进而幻想自己的婚礼吧?

    那她有喜欢的人吗?

    她觉得这个问题很陌生,好像一提到这个问题,脑子里就空白一片似的。

    仔细想想,符予灵接触最多的可能就是师父了。

    在她印象中,每日早晨出现在师父门口,师父教导她习武练剑,直到深夜才会回自己的住处。哪怕是外出历练,自己也没有接触过其他的异性。

    如果有的话……要么是江饶,要么就都被她杀了。

    她想着想着,开始为这一股无名的怒火心慌。

    她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脑中总是一片空白。

    正在她开始因思虑太重而开始头晕时,外面有人高唱了一句,魔主大人到!

    于是符予灵来不及多想,由阿商扶着起了身,走到门口迎接江饶。

    只是她因为伤重,走的太慢,还未走两步,江饶已经进了门,站在门口。

    屋内有烛火昏黄,随风跳跃着,符予灵抬起头,视线穿过跃动的烛光,到那人身上。

    他也是一身白衣,却不似她的这样华贵繁复,一身素白,领边银线绣着的卷云纹为这朴素的衣衫添了一股贵气。

    符予灵只觉得眼熟。

    这衣裳看上去不像是狐族的衣裳,狐族妖媚,最喜浮夸,就是白,也得是五彩缤纷的白。

    就像她身上这种,翎羽织就,珍珠坠饰,环佩玲琅,溢彩流光。

    而江饶这身,看着像是修真界才有的,那些仙风道骨的真人,钟鸣鼎食的公子,惯爱这种看似朴素,实则骚包的衣饰。

    她知道为什么眼熟了,因为以前的符予灵就是这骚包之一。

    虽然是师父一手教出来的,但她并不与师父的审美相同。

    师父爱紫色,虽然他经常着一身浅紫道袍,但符予灵知道,师父钟爱近乎妖冶的浓紫。

    符予灵爱浅色,尤其是白色,每逢外出不用穿门服的时候,符予灵都是一袭白衣。白色仙逸出尘,不论是点缀一条流云缎制成的飘带,还是在衣角绣上些花纹,都是黑鸦鸦一片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

    符予灵以骚包的目光审视江饶,只觉得他与这白衣实在相配。

    符予灵看着,只觉得他天生就适合这白衣,适合这卷云纹。

    少了那股沉重的死气,多了一些说不出的感觉,符予灵不知道,此时她说不出的这种感觉,是无数次的相依相伴造就的亲切感。

    江饶面对符予灵这发自内心赞赏的目光反而有些不适应。

    他抚了抚袖子,让众人都退下。

    等符予灵回过神来,这房里已经只有他们二人了。

    她定了定心神,坐在八仙桌旁,双手已经因兴奋开始微微颤抖。

    醒醒醒醒,不要被这副皮囊迷惑了双眼!

    很快!就可以如愿以偿了!

    江饶自是注意到了这一细节,又假装自己一无所知。

    想和合卺酒?看你耍什么花招。

    毕竟,他不觉得这小小狐妖能在今夜将他如何,何况他也不会在这里待一整晚。

    什么婚礼,什么魔后,只是按照承诺给狐族的报酬罢了。

    只是他面上装作不在意,心里却被重重一捻,挤出了些苦出来。

    这苦涩渐渐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的耳边又想起那道声音。

    “师姐,以后我的婚礼……你会参加吗?”

    少年似有若无的试探着,又不敢过于直白表露自己的心迹。

    那少女声音清冽,像山间清泉,泻入他的心中:“当然会,师姐还会给你准备一份大礼!”

    那时的少年听了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如今的这人却再不敢有过多索求。

    师姐。

    阿灵。

    我成亲了。

    我穿着你说过我穿着最好看的衣裳,你答应过我的,你来看看呀。

    符予灵偷瞄他一眼,在他眼里看到了一抹灰败之色,震惊之余又看了一眼,却未看出异样。

    是她看错了?

    罢了,正事要紧。

    符予灵趁着刚刚江饶伤神的间隙,将准备好的荀香子水悄悄倒入两杯酒中,将酒端至江饶眼前。

    大有“你看我让你自己选一杯,这还能有鬼”的架势。

    谁知江饶淡淡看了一眼这酒,将两杯都拿起,又放回了桌上。

    “在此之前,吾有话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但符予灵不敢露出破绽,只能含羞低头,微笑说好。

    同时用余光死死盯着被他放回桌上的两杯酒,生怕他给自己偷梁换柱。

    “魔后之位是吾对你父王的承诺,你想做何吾均不会干涉。”

    想做何?

    想捅了你。

    符予灵表面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轻抿了抿薄唇,娇羞道:“此后我必尽心竭力侍奉魔主。”

    江饶觉得她靠太近了,不自觉离她远了些,又道:“你我仍住自己住处,不必有过多往来。”

    符予灵心道,你当谁想和你一处?万一你一个不爽把我杀了怎么办?

    但面上不显开心,却是有一丝落寞。

    “魔主大人可是嫌弃我了?”

    她一面假装失意,一面在心里想着如何才能顺理成章的提出喝合卺酒这件事。

    看江饶这样没打算喝啊。

    她心中还在思索,便听对面的人回复。

    “是。”

    ?

    你有病吧?

    虽然江饶话说的难听,但无疑又给了她一个表演的机会。

    她好像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般,很快就红了眼眶,趁机又举起桌上的两杯合卺酒,抽抽搭搭说道:“既如此,劳烦魔主跑一趟,这合卺酒喝了,您就回去歇着吧。”

    江饶饶有兴致的看着对面这小妖装模作样的哭。

    不过说来也多亏了这幅好皮囊,才不叫人生厌。

    但江饶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从前他对除符予灵以外的任何人都毫无兴趣,众人在他眼中更无美丑之分。

    他随意选了一杯,还未有所动作,符予灵细嫩的胳膊就已经熟练地绕进了他的手臂。

    正是要喝,却听见对面人略带玩味的说:“这合卺酒是修真之人的规矩,公主也如此熟稔?”

    符予灵闻之顿生冷汗。

    狐族竟然没有这规矩?

    那上次自己提的时候阿商那家伙为什么没有问一句?

    白宁一直生活在岐山宫中,她的年纪还这样小,有谁会跟她讲合卺酒这档子事呢?

    江饶恐怕是知道了点什么……

    只是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他既早知道这酒有问题,却还是在此与自己虚与委蛇,是不是他又掌握了些别的线索?

    他有没有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

    想到自己的计划原来一产生就宣告失败,还偷鸡不成蚀把米,符予灵顿觉心气不畅,气血攻心,竟是当场吐了血。

    江饶内心冷笑,苦肉计?

    符予灵望着眼前这酒,它不仅是杀人毒药,还是她的救命灵药。

    事已至此,她一口将自己这杯酒喝了,又从江饶手上夺过另外一杯喝下,表面上泪水涟涟,实际上背后冷汗连连。

    “话本子里说,两人喝了合卺酒,便可生世不离……”

    她的身体其实还没有恢复好,被烈酒呛了喉咙,猛咳了一阵,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但符予灵是谁,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苦情戏这不就来了!

    她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眼中布满求而不得的怆然,望向江饶,一字一句说道:“是我不该……对你痴心妄想……”

    说完这话,符予灵再也坚持不住,真晕了。

    可惜她没能看到,在她晕倒后,江饶面上的冷淡少了一分。

    虽是不显,但这对江饶而言,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

    他将昏迷的她抱到床上,盖好了被子,又喂了她一颗黄豆大的红色药丸,便离开了。

    走时江饶想,这也不过是和她一样爱看话本子的小孩罢了。

    救她一命,且当是今日的日行一善吧。

    江饶独自走在回寝殿的小道上,深秋的季节,外面有些冷。

    魔域本萧瑟,但四季都有彼岸花盛开。

    因着今日的喜事,魔域内随处可见白色的缎带飘飞,落在他眼里却更显凄凉。

    江饶一袭白衣从那红色花海中走过,衣上沾了花瓣,让他想起了逍遥宗的门服,眼底刚有所消退的戾气又起。

    他只轻拂一下衣袖,彼岸花的花瓣就化作齑粉,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在风中摇曳。

    花叶不相见,和他一样,甚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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