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元221年,三域联军向西不啼山进攻,联合剿灭古遗族部落夏族。夏族覆灭,同时,哈桑向彼岸礁发起攻击,彼岸礁遭重创,正式对凉沙城宣战。不啼山之征,成为三域大战的导火索!
——《山川实录·战争》
那场山火,烧了三日才停下来,不啼山被炸毁,没有人知道是否有古遗民活了下来,没有人去求证,而在三域的历史记载中,古遗民无一幸存;而从三域而来的不同王室王庭,伤亡惨重,损失过半。
这一仗,他们赢得并不漂亮。
崇阿方派遣了医官前来支援救助,并邀请他们前往崇阿治伤,均被婉拒,带着残部返回硕野、玄渊。
而就在哈桑带领凉沙城小部攻打不啼山的时候,凉沙城大部联合玄渊东域的巴瑶残部以及一些小的部族联合,对彼岸礁、硕野小部进行了偷袭。
彼岸礁遭重创,正式对凉沙城宣战。
云依川被北鸢带回了昆仑。
云翳为自己放过夏族遗民向云翀请罪,并将云依川倒戈的罪责揽在了自己身上。
而王妃青霄,不知去向!
而今夏族被证实便是传闻中的不死遗族,夏族覆灭,而今这世间可知的不死民便只剩云依川的母亲了。
云翀对云翳承诺,只要他说出青霄的下落,便赦免他所有的罪责,而云翳口中始终只有两字,不知!
云翀无奈削去云翳军籍,囚于浮游峰,非诏不得下山。
而云依川,在凌霄苑思过五年,十年不得出崇阿!
云翳本就避世浮游峰,除了云翀和青霄也未主动见过旁人。
而云依川,说是思过,却也只是不让他出崇阿,并没有阻止他在崇阿行走。
这些惩罚是象征意义的,却也带了云翀的私心。
多年来,云翳一心辅佐云翀,甚至不惜将云依川送往硕野当质子。崇阿王庭上下,都认为云翀欠了他们父子,好像这王位是他云翳让给云翀的,却无人记得,他本就是先王亲选的王子。
可是,他确实离不开云翳,崇阿不能没有云翳,这也是事实!
而今日之后,便不一样了,他们依然会被崇阿效命,但是他们的关系完全发生了转变。
之前是辅佐幼主,是恩,今日全部抵销了;而之后,便是效命主君,是责!
姜忘忧完全好起来,已是一年之后的事了,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
硕野、玄渊大小战事不断,白城作为交通要塞,难免受到牵连。
哈桑在硕野呈势如破竹之势,不断吞噬周边的小王室,已经成为可以与桑海田抗衡的王庭。
与之相反,嘉盛即位后桑海田国力日渐衰退,实力大不如前。
而玄渊东海诺妮重整巴瑶旧部,在东域巴瑶旧址之上,建立起新巴瑶城。并且在凉沙城对彼岸礁发起进攻之后,趁势对玄渊西域以彼岸礁为首的诸王室反攻。
玄渊、硕野征战不断,其余诸国也难独善其身!
一转眼,战争已经持续了近五年,彼岸礁在凉沙城、玄渊东域的联合进攻下,力不能支,向桑海田与崇阿请求支援。
桑海田最终派出慕情前往。
崇阿云翀派遣北鸢所辖的川海水军前往支援,宁珞自请跟随。
宁珞和北鸢前往彼岸礁之后,云翀来到了五年未涉足的凌霄苑。
支援彼岸礁本不用宁珞、北鸢两部同去,特别是宁珞,这两年三域人才凋零,放眼三域无出其右。
这样一个人,缘何云翀会派遣她前往别国参战。
只有一个原因,只有宁珞暂时离开,云翀才能来请云依川出山,虽然这战争是云翀不曾料想到的,但是五年后任云依川继任云翳之职,这却是云翀一早便想好的。
虽然这五年云依川不被允许离开崇阿,但是他仍可以在崇阿自由走动,但是他从未离开过凌霄苑。
而外界发生的任何消息,云翀也会想办法让云依川知道。
“我曾以为,可以回昆仑,做个闲散王爷,是我天真,为人将者,怎会不知这天下岂会永久太平。”
“为人将者,不是不知,是见惯了,血流成河,同族相残,而更岂盼天下太平!”
云依川诧异看向云翀。
云翀笑道:“兄长当年被送入桑海田做质子八载,是为崇阿,但是叔父还有另一重考虑,他便是为了今日。”
云依川不解。
云翀继续道:“桑海田先主洛嘉君主,心怀天下,知人善任,勤政爱民,更重要的他有一颗仁心。兄长十七岁时,已初见叔父当年风采,假以时日,认真栽培胜过叔父也不是不能。这是谁都能看出来的,而叔父自然更是知晓。但是他不愿再培养出另一个自己,战术、技法这些都可以通过学习授业而得,但是叔父觉得你更需要一名良师。而这个人不是云嘉,而是远在硕野的洛嘉!这一想法与云嘉老师不谋而合,故而才有了之后的八年。这八年抹杀了兄长的锐气,却也换得了兄长一颗仁心。”
“心性乃天生,哪能这么容易改变。”
“心性乃天生,但选择可以有人指引。无论缘何,兄长今日选择了仁慈。”
云依川反思云翀的话,不可否认,硕野这八年改变了他许多。
洛嘉虽然没有亲身教导,但是桑海田生活中的一切都在感染着他,而那种生活,是洛嘉造就的。
“我想去见见云嘉师父!”
“本王从未阻止兄长出这凌霄苑,而之所以留兄长十年,也是希望兄长能停下来看看这崇阿的生活,给本王十年,造一个像洛嘉那样的盛世。云嘉师父等你很久了。”
云依川本来早该去见云嘉了,但是云嘉授我武学,教他兵法,他最后在硕野八年,一事无成归来,自然不敢去见他。
而今听完云翀一席话,方知云嘉希望的他已经做到,而今归来的云依川,或者有些优柔,但或者正是他想见到的样子!
昆仑军事学院,一别已近十五年,再次踏足,近乡情怯。
云嘉早已不授课,洛嘉逝世已经五年,这期间也不知他有没有回去过。
他住的地方,是昆仑军事学院专供教官住宿的师庐,但这学院的教官大都是昆仑人,都是有家之人,是以这偌大的园子,只有云嘉的这处没有荒废,甚至偶尔能见到袅袅炊烟,极富生活气息。
云依川在硕野也是会见到洛嘉的。
在硕野九年,他能清楚的记得第一次和最后一次见洛嘉的情景,那样子不像是间隔十载,像是间隔了一个人世。
而他与云嘉已经十五载未见,岁月却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却仍是那个洒脱不羁的闲散王爷,此刻正在专心的打磨手中的木剑!
正是因为云嘉,自己才有了要做个“闲散王爷”的念头。
“师父!”
云嘉抬眸,云依川,这才好似看到一些不一样的地方,他的眼神像极了当年在桑海田,十五年前初见洛嘉的眼眸。
平和、温润、坚定。
“来了?”
并没有很大的惊讶,好像是他不是走了十五年,而是五天,好像是,他们一早就已约好今日相见!
“若水,看茶!”
在云依川思索该如何解释,或者说讲述自己这十五年的境遇。先被这声看茶惊住了。
“这位是?”
“你师母。”云嘉看着里面忙碌的若水,言语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宠溺。
“师父什么时候娶妻的?”
“五年前!”
“师母不是翼族人?”
“她是巴瑶人!”
三域种族分明,特别是王族,云嘉虽然已经离开硕野王庭,但终究是王族,而且昔年云嘉王师硕野平原之上多少少女仰慕的对象,是活在传说中的风流王爷。
即便她娶的不是什么王公贵胄的女儿,也该会是翼族人。
但是这件事发生在云嘉身上,似乎也很正常。
云依川突然觉得自己狭隘了,这样的人,又怎会将成败得失放在眼前,以至于这么多年他都不敢来见他!
“这么多年,我也没有一直呆在昆仑,四海闲逛。她的未婚夫死在了战场上,死前遇到了我,于是托我将信物转交,我远赴东海,岂料,她竟是没见过这未婚夫的面,将我当成了这夫婿,于是我们成了亲,后来战事又起,我们不愿再卷入战争,就这样回到了昆仑!”
一个硕野王爷,一个巴瑶族移民,又是在战火中,跨越两域,他又怎会潦草成亲,想来其中坎坷,云嘉并未道出,但是他一言概之,眼神中,竟是满足之意。
可见,这位师母,定是有过人之处。
这样说着,若水已经来到眼前,想来还未学会这昆仑的话,只是对云依川点头笑笑,然后目光扫过云嘉,两人对视,眼中爱意在眉目间流转。
云依川看在眼中,觉得自己这五年已经想通了许多事情,本以为自己已经很通透了,可是而今再遇云嘉,依然觉得自己仿佛蹉跎了半生。
那本来放在口中,想要说出的话,突然觉得没有必要。
于是直接问出了此次前来想要问的问题,“师父,如果我说,我不愿再参战,师父是否赞同呢?”
“我能理解,但不赞同!”
云依川其实心中早有了答案,但是听到云嘉亲口说出“不赞同”还是不免失落。
云嘉看在眼中,“能理解意味着,你若选择从此隐退,我会支持你,不赞同是说,如果我给你建议的话,那么我建议你重回将位。而至于你要如何选择,那就看你此时,是心中已有答案,希望得到支持,还是心中还在犹豫,希望得到一个指引了。”
云依川苦笑,“依川心中确实已有答案,不过却仍希望师父会有不同的选择,而今师父的选择亦与云依川一样的话,那便不必犹豫了。”
“依川,不论你问谁,我们都可以遵从你的内心,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答案,但是我们不能替你的选择负责。而你,是会对自己选择负责的人,即使我告诉你,你可以不参战,可以向你父亲或者像我一样,选择过自己的生活,可是你会选吗?你不会。你知晓,我和你父亲,我们为崇阿、为桑海田参过战,见过血,才有了这个选择。不同的是,我和你父亲,为国参战,是为逐鹿天下,建功立业,我们没想要其他答案。而是在经历过这些之后,才有了倦心,而你过早看破这一切,所以会更难做了一些。
、但是你必须要去做,是为了和平,而也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年轻人,愿意为了和平而战,才能成全今日的我和浮游峰上的你的父亲。”
云依川心中所想,终于得到了理解,他也能安心重回战场,为守护昆仑而战。
于是心中释然,不再纠结。
“那师父觉得,崇阿该选择谁呢?”
而今硕野、玄渊混战,虽然仍未波及昆仑,但是若崇阿也难独善其身,若任其发展,迟早会殃及自身,倒不如提前为自己下注。
云嘉思考了一番,“哈桑势如破竹,有称霸硕野之势,你若选他,胜算大些。日后便是你二人于玄渊,想必你们联手拿下玄渊不在话下。但是纵观近几年战局,哈桑此人,野心极大,绝不会止步硕野,虽然他攻彼岸礁,是屿白伤他在先,但是称霸三域未尝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一旦他复完私仇,到时候,必然会反攻昆仑。那时候,你与哈桑决断,胜算不是没有,但即便崇阿得天下,三域只剩一个崇阿,想必也非你所愿。当然也有我的私心也希望你站在桑海田这一边。”
云依川此事早有选择,不说为了天下,即便站在他的私心,他也会选桑海田。
云嘉知他所想,便将另一种可能彻底斩断。
“可是师父,现今玄渊东域与凉沙城联手,我若选桑海田,便是要与东域对立。”
云嘉笑问,“你在东域也有喜欢的姑娘吗?”
“这倒没有!”
“我开玩笑,我从东域归来,那边跟你想的不一样,他们而今是不得已与哈桑联手,只为自保,并不好战。嘉盛那孩子,虽然软弱了些,但是却有一个仁心,我已告诫过他,他日后定不会伤及东域无辜;相信你也不会,至于彼岸礁,日后玄渊格局势必改写,他以己身之力,恐怕也难伤及新巴瑶!”
看来这五年,这位闲散的王爷并非看到的如此清闲,云依川恍然,难怪东域能在五年内这么快壮大,重新收整旧部,重建巴瑶城,
是因为有这样一位军师。
“师父,是你?是你一直在帮东海。”
云嘉看看里面的若水笑说,“我只是为了自己!”
“那师父,日后会离开昆仑吗?”
他知晓云嘉大概也不会在此多留了,这里不是他、也不是若水的故乡。
云嘉笑笑,“我双翼断了,不能回硕野了!她断了鱼尾,也不能入水了。我们会永远留在昆仑!所以你要好好守护它!”
折翼之痛,断尾之殇。谁能体会?
他们彼此可以!
云依川对云嘉深深一拜,不觉泪已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