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溜走,八月末气温已经逐渐转凉。才早上七点,郊区空旷,等在公交站台的温津渡百无聊赖地看着旭日爬坡。余光一瞥,37路公交车终于从远处晃晃悠悠的到来。
车的最后排有一抹闪耀的白色,忽得晃了刚上车的温津渡的眼睛。
一个姑娘,一个平静地流泪的姑娘。
温津渡从车前走到车尾,坐到了她的旁边,在口袋里上下翻找,终于找到。
“需要吗?”声音淡淡的,但却莫名让陆只鱼想起了冰啤最上面的那层浮沫,绵密而清凉。手指精瘦修长,指节骨感分明,些许泛青。此刻递过来一包纸巾。
或许见她发愣太久,少年又开口说:“这太阳确实过于刺目,让人稍稍看一眼就要流泪。”
陆只鱼心里一动,他在为她解释。
终究是反应过来,她接过了那包纸巾,轻声道谢。
“不客气。”温津渡答。
尔后,两人也没有交流,只是各自平静地坐着,和这车一起走走停停。
车厢空荡荡,唯有浮尘与阳光。她只占一隅,而温津渡偏要那一隅。
不知过了多久,温津渡透过车窗看见了熟悉的路标,过了这个红绿灯,他就到站了。
面前的姑娘已然平静,可是脸颊上还能依稀看出斑驳的泪痕,原本打湿的衣衫重新干透,鼻尖微红,一双眸子清澈透亮,初见时那般混沌如浊酒的郁色悄然褪去。透过车窗的玻璃看见他在看她,携带着一股微风转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那一笑让温津渡抓住了夏天的尾巴。
红绿灯已过,公交车再次启动,还有不到一百米,他就要下车了。
温津渡看了眼手里一直拿着的一捧花,转手直接塞到了旁边女孩的怀里,快声道:“送你了。”然后直接起身前往后门。
司机踩了刹车,车门就要打开。温津渡回头看了一眼错愕地抱着那束花的女孩,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回去。
陆只鱼看着走开的人折返,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抬手迅速抽走了一支粉色康乃馨,勾着唇角说到:“我也不能全送你。”
车门已开,发出滴滴滴的警醒声,男孩转身飞快的下车了,只在陆只鱼眼中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后来许久,陆只鱼都会想起那个清晨。
其实并不愉快。
她手里的书被她妈妈一把扔掉,一个巴掌随之落在了她的背上,她悲伤而愤怒地问:“我是不是不如你养的一只狗?”
“我看你确实连我养的狗都不如。”
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语言的杀伤力可以有那么大,一句话就可以让她痛得失去知觉。她不想在她妈妈面前哭,所以冲出家门。可是出了门才发现,原来早已满脸泪水。
陆只鱼不是爱哭的人,但是有时候眼泪并不受大脑的控制,因为心脏在疼。她就这样沉默地流浪在不知驶向何方的公交车上。
可是,她也会想起那个手捧鲜花的白衫少年,莫名其妙地坐她身边,莫名其妙地送她一束花,又莫名其妙地挽救了她孤寂破碎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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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津渡到家的时候,发现大家都起了。
“一大早哪里去了?”温楼山坐在沙发上边看报边问。
“去了一趟南郊。”
温津渡把孤零零的一枝花插进了花瓶里。
陈女士看见了好奇地问:“你不会是去南郊的花市现买的吧?”
温津渡点点头。
小鬼从早饭里抬头,望着那孤零零的一枝花开口道:“这不会就是你送给妈的生日礼物吧?”
三张脸同时看他,温津渡一脸平静,对着他们再次点点头。
温青喻不可置信地摇头:“陈女士,你这个儿子白养了,小气的很。”
温楼山不着痕迹地笑了,陈女士也有点纳闷,既然这么有心去南郊买现摘的花,为什么只买一朵呢?
温津渡不管他们狐疑的表情,“你们继续吃,我先上去了。”
他刚一上楼,温青喻就开口:“妈,我觉得我哥有点奇怪。”
陈女士又看了一眼那枝娇艳欲滴的康乃馨,忽的笑了,是挺怪的,不用想也是少年心事。
温青喻见她不理,自顾自地喋喋不休,陈女士只得开口:“嗯,你先告诉我,你暑假作业写完没有?”
温青喻立马闭嘴。
温楼山看了眼时间,收拾好报纸起身,“津渡开学的家长会就你去吧,青喻报道让小李带她去。我那几天比较忙。”
小李是他的私助之一,已经跟着他很多年了,平时也接送温津渡和温青喻上下学。
陈女士:“你就算不忙,能去开家长会吗?净说没用的话。”
温楼山笑着走过去,搂了搂陈女士,“我媳妇辛苦,生日快乐。我先走了,今天有重要的会,礼物回头让小李给你送过来。”
陈女士嘴上说:“稀罕你那点礼物。”手上却帮他把领带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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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城的秋是橙黄色的。市政府在道路两旁种了大片大片的枫树,一到秋天,枫叶就慢慢由黄变橙,偶尔夹杂点红。秋风一吹就掉落一地,来往的人熙熙攘攘的,踩在上面不断发出沙沙的声音,像人造的一弯河流。
陆只鱼拉着黄知赫沿着西门进来的大路走,东张西望地找高三的教学楼。她今年刚转来柏城一中,对这里并不熟悉。但看着周围大批的学生和家长,猜测自己应该没走错。
黄知赫问她:“高三楼叫什么名字?”
“我看手册上写的是修德楼,可是我没看见啊。”
“抬头。”
陆只鱼一抬头,豁然开朗,修德楼三个烫金大字贺然在眼前,红砖白墙,气宇恢宏,“......还是您老人家眼神好。”
黄知赫无语:“只比你大七岁。”
“那不也是二十五了,快要三十了,马上四十了,过几年五十了,敬你一句老人家也不过分。”
“陆只鱼,小心我现在转头就走。”
“唉,错了错了,您是我亲爱的舅舅,如此帅气,哪能说你老啊?”
黄知赫轻哼了一声,“没你这么矮的侄女。”
“我一米六六!”
“这还不矮?”
......
两人拌着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教室门口。高三21班的班主任已经站在门口了,是个女老师,看起来四十多岁。
“你就是陆只鱼吧?我姓张,是你的班主任。”
陆只鱼乖乖开口:“张老师好!”
张老师点点头,又转而看向黄知赫,“这位是?”
“我舅舅。”
“您好,黄知赫,陆只鱼的舅舅。”黄知赫已经当了陆只鱼三年的舅舅,撒起谎来驾轻就熟,一脸平静。
张老师轻轻握了一下伸过来的手,目光毫不掩饰地在两人脸上逡巡。这两人,一个古铜色皮肤,眉骨很高,眼眶微深,狭长的单眼皮微微下垂,看人的时候有股莫名的侵略感。一个皮肤白皙,眼角圆润,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嘴角带一点浅笑。总之,两人看起来哪里都不像。而且,她这个舅舅看起来也太年轻了。
陆只鱼转了转眼珠,立马抬起脚,费力将自己的耳朵与黄知赫的处在同一水平线上,迫不及待地开口说到:“老师,您看我和我舅舅耳朵的形状是不是有八分相似?”
一时间,张老师和黄知赫都沉默了。黄知赫在旁边憋笑都憋疯了,好在这个张老师没多计较,带着他们进去了。
陆只鱼听从张老师的安排,先在台上自我介绍一番:“大家好,我是陆只鱼,今年刚转过来,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流程般鼓掌后,陆只鱼就走下讲台,朝坐在后排的黄知赫走去。陆只鱼演讲的时候习惯虚空眼睛,目光是朝前的,但实际上一个人也没看清。这会往后走的时候,才发现好像有个熟悉的面孔,对方好像也看见她了,冲她微微地勾了一下唇。
她想起来了,公交车上的男生。
家长会不过老生常谈的那一套,黄知赫带着她在后排摸鱼。
黄知赫俯身在她耳边问:“你说为什么其他家长都能正襟危坐听得那么认真?”
陆只鱼促狭:“能装呗,我猜他们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为什么这么猜?”
“因为我也这样。”
黄知赫直起身,小声骂她:“人小鬼大。”
好不容易挨到家长会结束,学生还要继续留下,家长可以回去了。黄知赫走之前问她:“现在离得远了,你晚上还去不去?”
陆只鱼眨了一下眼,“去”,顿了一下,“总不能那么早就回家吧。”
黄知赫点点头,“那我先走了,晚上见。”
“晚上见。”
黄知赫出了门和大多数家长沿着来时的路往西门走,拐过楼梯间,看见走廊尽头有垃圾桶,打算去丢个垃圾,一抬头就远远看见那个张老师此刻正送着一位打扮精致的女士往东门走,再远一点停着一辆价值不菲的车。黄知赫没多看,丢了垃圾,转身就走了。他对所谓的“皇亲国戚”已经见怪不怪了,连最开始的反感都消失了。
在班里,班长钟成霖根据陆只鱼的身高给她安排了位置,在中间的第三排,同桌是位女生,叫林顷。陆只鱼坐下就环顾四周,算了一下距离,发现自己这个位置正对着老师的视野中心,不禁在心里叹气,开始想念之前在老破小三中自己选座位的日子。
中午就在食堂吃,林顷带着她去打饭,特别耐心地和她说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还嘱咐她多吃点,说她看起来太瘦了。
陆只鱼随意笑笑,夸她:“你怎么那么好啊?”
林顷腼腆地回笑:“这有什么,都是同学。”
林顷原本还在笑,下一秒就被陆只鱼震惊到了,“只鱼,你打这么多吃不完的。”
陆只鱼看着三菜一汤觉得刚刚好,但是看她眼神过于不解,还是解释到:“我一般早上不吃,中午胃口好,就吃的多。”
林顷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那你怎么还那么瘦?”
“我只是看起来瘦,实际体重很正常的。”
“你多重?”
“差不多90斤吧。”
“......”
林顷面容扭曲,不得不怀疑她对正常的体重是否有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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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城一中前几年大规模翻新了校区,现在只能依稀从高大粗壮的树木看出百年校史。柏城一中是老牌高考名校了,以其超高的一本升学率和拔尖的顶校录取人数而闻名市内外,不少家长都把孩子上柏城一中视作高考保底。至于陆只鱼为什么能进这所学校,说来可笑,还全凭和她妈结婚才一年却已经有个三岁弟弟的继父。
柏城一中毕业生傲人成绩的背后,是强大的师资和超强的学习压力。作为高三生的陆只鱼,每周都有大规模考试。从周六到周日早上,高三年级统一测试,下午学生放假,老师留在学校开始阅卷,周一早上就公布成绩与排名。这种高强度的运作模式下,学生们全部都埋头苦干,一个个变身努力的“烤鸭”。
这不,即将到来的周考让刚开学没两天的高三生弥漫着紧张的心情,人人自危,连课间十分钟都在埋头苦干。一个刚转来的漂亮女生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只是在茶余饭后、学习的间隙偶尔被谈起,大家都是浅浅的了解一下就归于平静。在分数为王的柏城一中,颜值排不上号。
这是陆只鱼转来的第五天了,进了班群,认识了班里大多数同学,知道那个男生叫温津渡,和林顷偶尔交流两句之外,简直和其他人毫无进展,一整个游离在班级之外。她倒是不介意,甚至很享受,这种和任何人都没什么联结的感觉让她沉醉,像是提前拿到了梦寐以求的糖果。至于成绩,至于理想,至于未来,陆只鱼的心里有把和别人完全不同的尺子。她在意的只有时间。她无数次地告诉自己,只有一年了。她有时候深夜想到这都会心脏怦怦跳,那种兴奋让她夜不能寐,恨不得立刻高考。自然也不会在意什么考试,什么成绩,什么压力。
只不过她这种散漫的态度,很快引起了各科老师的不满,导火索发生在第一次周考的前一天。
周五下午第一节课,秋日的太阳把人照的暖烘烘的,陆只鱼自觉中午吃的有点多了,听着物理老师激情四射、跌宕起伏的声音居然依旧昏昏欲睡。终于,在物理老师第二遍讲那道简单的电磁感应题目的时候,陆只鱼彻底地睡了过去。
温津渡坐在后排,这节课刚开始他就发现前面有颗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没过多久就彻底倒下去再也没抬起来过。同学没拉窗帘,金黄的日光洒在她蓬松的头发上,随着空气中的浮尘跃动,像煽动翅膀的蝴蝶。穿一件白色的短款毛衣,在太阳底下已经变成米黄色,整个人瘦瘦小小的,在安静的教室里独自造梦。
这样静谧的时光没过多久,温津渡看见物理老师快步走到陆只鱼的身边,她同桌林顷不停地用手肘撞她,可是她还没反应过来,物理老师已经把手里的课本卷成筒,用力地敲她的桌面。
陆只鱼从睡梦中猛然惊醒,抬头就看见物理老师阴沉的脸,连忙开口准备道歉:“老师.......”
“是个女生还不好好听课?”物理老师撂下这句话就径直回到讲台上继续讲课了。
温津渡听了这话眉头一皱,但是前面的陆只鱼倒是毫无反应,抬起头拿起了笔继续听课了。温津渡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一点侧脸,没见她有什么异样。温津渡微微摇了摇头,这姑娘心挺大啊。
一个下午转眼过去,最后一节课结束其他同学留在教室打扫卫生、布置考场,陆只鱼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等到晚上六点半,整个高三年级的教室都打扫完了,考场也布置好了,陆只鱼还没回来。于凡看温津渡还没走,喊他一起回家。温津渡看了看前面那个还没收拾的桌子:“今天轮到我锁门,你先走吧,我等等她。”
“你说老张也真是的,不就是睡一个觉嘛,至于训那么久吗?这都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温津渡:“可能因为是新同学?”
“好吧,那你等吧,我先走了。”
温津渡又等了一会,她还没回来,便走到她位置上帮她收拾东西。温津渡不是故意要看她的隐私,只是这姑娘课本、作业都是敞开的,随意一瞥就发现,作业字迹倒也算工整,但是每题都寥寥几个字,也是和题目没什么相关的,课本更是一点笔记都没有,简直和新的没区别。
陆只鱼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温津渡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手里拎着她的书包,教室的门已经锁了,天也黑透了,只剩走廊的灯还微弱地发着光。
她自如地走近,心里还在盘算着怎么开口道谢,又或者询问他为什么在这等她。还没想好,对方到先开口了:“你的包。”
陆只鱼上前接过她的包,温津渡闻到了茉莉花香,并不纯净,隐隐约约地夹杂着一丝凛冽。
陆只鱼穿着外套,把包背上的时候,背包压住了外套的帽子,很难受,她曲着手在后面整理。突然,一抹冰凉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的帽子迅速被整理好。下一秒,冰凉消失。
“好了。”
陆只鱼假装平静地点点头,努力忽略那块开始灼烧的皮肤。
温津渡和她并排往校外走着,突然问:“你抽烟?”
陆只鱼掏出一瓶香水,叹息地说到:“看来这瓶新买的不行。”
“其实还不错”,他顿了顿,“但你口袋里的烟漏出来了。”
陆只鱼低头一看,果然,几乎要掉出来了,赶紧往里塞了塞,尴尬地笑说:“谢谢啊,温同学。”
“你为什么现在还没回去?”
“很明显啊。”
“?”
“我在等你。”
陆只鱼眼眸微颤,但下一秒又归于平静,因为温津渡说,“今天我负责锁门。”
“正好我父母有事,让我在学校里等他们。那我就顺便等等你。”
但事实上,李叔已经无聊地在外面等快两个小时了,不停地怀疑温津渡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哦……那就好。”陆只鱼并不想承认她那点莫名其妙的期待。但好在他的解释合理,不会再让她有多余的愧疚。
温津渡又问:“你有机会要不要教我抽烟?”
破烂话题。
“不要。这么酷的事情还是留给我自己好了,你就不要学了。”
温津渡挑眉:“那可否拜您为师,让我也酷一点?”
陆只鱼突然转身看着他,古灵精怪地倒着走,“温同学,我从来不收笨徒弟。”
“是吗?我挺聪明的。”
“既然如此,那我不教,你也可以自己学会喽。”
原来是个悖论,引着他上钩。
视线里温津渡倏然上前一步,离她咫尺远近,双手搭上她的肩膀,再一用力,她转了180度。掌心微凉,透过薄薄的衣服,向心脏传来一串电流。她听见怦怦的心跳,耳朵后面一片绯红,像今晚的晚霞。
温津渡看她再次正面朝前才提醒到:“好好走路。”
“哦。”尾音拖地长长的,像温煦的秋风扫荡一地的落叶。
“吃不吃糖?”
温津渡变魔法一样,打开手心,赫然有一颗油纸包裹着的糖块。
陆只鱼抬头看了看温津渡,俏皮地评价了一句,“长得挺好看。”
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只见她不客气地拿走了。
到了校门,陆只鱼朝他挥挥手,“谢谢你的糖,我先走了,明天见。”
温津渡笑了一下,“明天估计见不了了,咱俩不在一个考场。”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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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只鱼在等公交车去黄知赫那里的时候,拆开了那颗糖。
荔枝口味的。很甜。
下午班主任一直在办公室里逼问她,你为什么高三了却是一副这样的懒散态度?你的理想是什么?你的未来在哪里?
陆只鱼老实答:“考上外地的大学。”
“什么大学?你知不知道就你现在这个态度,你连二本都考不上。”
陆只鱼不解,“今天下午真的只是我太困了,下次不会了。”
“只是今天下午的问题吗?各科老师都跟我反映你上课从不记笔记,也不认真听课,交上来的作业也是敷衍了事。就拿我这科的生物作业来说,你写的是什么?最简单的母系遗传图都做不好!我能理解你小学校过来的,基础差没关系,但是你也不能是这个态度啊!”
陆只鱼听到母系遗传的时候眸子突然就暗了,一种反胃的感觉从下至上,强烈到让她现在就想冲出去,无力地开口:“对不起老师,你别管我了,我考二本我也认了。”
“陆只鱼!你好好想想你的父母,你这样对得起他们煞费苦心地把你送进这么好的学校吗?”很显然她对她的家庭状况完全不了解。
只是这下陆只鱼真的忍不了了,两眼发晕,气血逆流,下一秒就抬腿冲出了办公室。
张老师把手里的教案往桌子上一摔,正在气头上,怒骂了一句:“烂泥扶不上墙。”
虽然陆只鱼跑的很快,但是她还是听见了。
冲进了卫生间,止不住地干呕,陆只鱼不断地用手接水搓脸,试图冷静下来,确认卫生间没人后,又颤巍巍地掏出烟来,抽了一根。其实她很讨厌烟,但是尼古丁灌进肺里的那一刻,仿佛麻痹了她的神经,带着她逃离那种无法言喻的恶心,享受片刻的安宁。
她的心里有一片干枯的沙漠,长满荆棘,肃嚣的狂风一吹就席卷刺痛全身。她把一生的眼泪都浇灌在那里,也没开出那怕一朵花来。
此时,陆只鱼独自坐在公交站台的椅子上,精疲力尽,刚刚在温津渡面前维持正常已经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一颗荔枝糖在她嘴里翻来覆去,很甜,却化解不了那句“烂泥扶不上墙”诡异般回荡在心里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