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

    这个女人谢云络讲述为是谢家军一位阵亡将士的夫人,李护卫回禀说是她的病,萧军医已经翻遍了满屋子的医书,都没有起色。

    孙秋葵此时跟他们山贼一行人都离得很远,具体听不太清,只听到李护卫好像提起了“萧军医”,瞬间就来了兴致朝谢云络喊道:

    “喂,云络哥哥,听说在临州城的时候,你身边就有一个很厉害的男军师,他什么都会治,不比你那个小夫人差。”

    “结果你在进山前,提前让他回青州城了。对了,听说京城里那个赵老太傅,原本他儿子也是丞相的,结果天天被孙子气,害的他患了头疾,天天头疼的要死。连他儿子都为了父亲的病,辞掉了丞相之位,退居幕后,以便时刻照顾。”

    “对了,听说赵老太傅的孙子就是赵衔,他好像还是您的徒弟吧?”

    “哈哈……现在民间哪个不八卦,说赵家赵公子为了科举,专门还跑到您跟前学了几日,结果书本上的东西没学会,倒是跟沈家的女儿搞到了一起,气的两家现在一起追着他打,而那沈小姐,倒向跟中了邪似的,非他不嫁,还吵吵的要私奔呢!”

    想不到这女人八卦起来,多远的消息都能有的听。

    谢云络其实也早就听说了赵衔的事,没想到他一回京放飞,还没人能管得了了。

    倒还真是把他给闲的。

    说起来,跟赵衔情比金坚,吵着要私奔的沈家小姐,倒是临州城时,跟在姜沐漓身边的碧草。

    至于赵衔为何会跟她联系在一起,谢云络都感觉有些懵。

    然而此刻,孙大当家才不想管那些富贵人家八卦,反倒是对沈家小姐的爹,颇有些同情。

    “哼,现在的年轻人那是越来越难管了,动不动就要私奔,等着哪天人家男的骗了你,说失踪就失踪,直接就把你给踹了。”

    孙大当家说的谁再明显不过,孙秋葵当场就气了,“爹,你想说谁干脆就明摆着说,犯不上这么藏着掖着。”

    “嘿,老子什么时候给你藏着掖着?你爹就骂你那个小白脸玉郎了,谢世子的大军解救他们村里时,他哪哪都不在,整个临州城都没找到,他要是心里没鬼没犯点事,至于这么快就跑没影了吗?”

    谢云络身旁的火光,突然跳动了一下,摇曳的火苗映着他半明半暗的脸庞,在他长如蝶翼般的眼睫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这个时候,他们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旁突然有一道白色的身影,迅速地向树后逃窜,孙秋葵下意识地喊道:“玉郎!”

    几乎同时,谢云络丢起一块石头,猛地砸向那个身影。

    “谁?”

    “唔——好痛!”

    谢云络一击命中,可摔在地上的,竟然是夏南鸢。

    “袁姑娘?”

    孙秋葵喊到这里,呆呆地站在院中,一下给愣住了。

    就连跟着谢云络一起的那些土匪,一个个的都没有反应过来。

    “谢小夫人,您不是回青州了吗?”

    孙大当家的说完,他又看了一眼谢云络,而后,则拖着他那些碍事的手下,一个个的先行离开。

    就连谢云络身侧的李护卫,看到夏南鸢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是什么时候跟来的?

    怎么会找到这来的?

    此刻,谢云络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话说到半截,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他静静地凝望着夏南鸢,只见她一身白色的棉布衣裙,脸上黑黑的,头上用带子绑了个简单的发髻,一副女扮男装,赶考书生的模样。

    她紧紧地靠在她方才躲避的大树上,满是泥土与灰尘的面容上,满是被发现的尴尬与打痛了的委屈,眼见他朝她过来,她那双绝美空灵的眼睛里,蓄满了点点的泪,在夜色下泛着凄凉的光,倒像是他把她怎么了,所以不远万里地跑到这来朝他控诉。

    谢云络一步一步,慢慢走到那棵树下与她相对。

    而她始终都站在风中,头发上的飘带随风飞动,这件毫不合身的男子衣袍,衬着她的身材格外娇小。

    谢云络的心里一滞,他这么多天与她分离后强忍的情绪也随之紊乱。此刻,他再次见到她时,似乎连呼吸都无法顺畅,胸口狂乱地起伏,一阵冷一阵热,似乎都要将他给弄崩溃。

    谢云络直到走到她面前,才停下脚步。

    “不是答应回青州了吗?为什么还要来?”

    “京城繁华,我已经好久都没有见到过了。”

    她忽然抬头仰望着他,“不是说好了这辈子要把我留在身边的吗?您怎么能自己去看那繁华,而抛下我的呢?”

    她说着便朝他笑了,这笑容虽然灿烂,但她的双唇却早已是微微颤抖。

    “七叔,我肚子饿了,有吃的东西吗?”

    夏南鸢为了追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认真吃过东西了,脸也被她弄的黑黑的,谢云络点点头,将她带到火堆前,李护卫也趁势端过来一盘肘子。

    夏南鸢上去就抱着那盘红的流油的猪肘子啃,她的两只爪子还脏脏的,谢云络不但没有嫌弃,反而还帮她擦了擦沾在嘴上的油脂,看着她狼吞虎咽地吃着。

    “你可知,如今的局势对我有多危险?”

    “据京城可靠消息,皇帝已经暗中派人去调查我的身世,恐怕不用等到上一世那么晚,我回去他们就要对我下手了。”

    夏南鸢啃肘子的动作略微停了停。

    “我知道。”

    她的声音平静,像是做好了很多种预设。

    “可你让我怎么做呢?乖乖回到青州城去等,然后再像上一世那样,等到你的尸体被野狗吞噬,再去给你收尸吗?”

    夏南鸢的语调有了艰难,“虽然我知道,你肯定会做好安排,定能……定能在皇权的斗争中安然无恙的。可是七叔,我的心态不太好,我一个人是会哭的。与其每日睁开眼后因为看不到你而难过,时刻都要为你担心,那我还不如去紧紧地跟上你。”

    “你要去京城我也去京城,就像青岚山时候的一样。你这已经是第二次想要甩开我了,然而我想告诉你,青岚山时候我能跟上你第一次就会有现在的第二次,这辈子,我都赖上你了,你别想再甩开我。”

    她坚定的眼神让谢云络一时不敢正视,仿佛被阳光刺痛了眼。

    谢云络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她就像是冬日雪地里突然升起的暖阳,让整个世界都灼热了起来。

    他甚至可以看到,她是如何独自一个人,骑着马不远万里地从西南追上他的情形,就像是在青岚山时候一样,她一身鹅黄色的衣衫,带着她研制的青霉,说受伤的人万一在这山里感染了什么病症,他能保证万无一失吗?

    谢云络当时便无言,而她却说她能为他的士兵提供治疗,她会好好保护自己,哪怕跟着他去山里躲藏,也绝不拖他后腿。

    谢云络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他说不出任何话,只是看着她,慢慢地抬手,轻拭她的嘴角。

    就像如梦一般,他甚至不敢加重手里的力道。

    夏南鸢见状,以为自己的吃相实在邋遢,干脆用袖子擦了擦,很是不好意思地道:“七叔,你就别嫌弃我了,为了找你我都风餐露宿了许多日,身上钱袋子都快花光了,你要再赶我走,那可真就成乞丐了。”

    “还有啊!这次我要回京城也不全是为了你,还有卫虎呢!你身边的那些医师可真是烂,要是没我,他怎么还能醒过来呢?我总不能看你身边少了那么一个忠心的护卫啊!”

    “再说了,京城里还有赵衔呢!那家伙,没有人在他身边骂着,他是绝对不会去努力读书考科举的,到时候他的家人还得麻烦你,所以我得帮你去看着。”

    她零零散散的说了一堆,想念了一堆朋友,但其实,最终目的还是为了他。

    夏南鸢还用她的脏手往脸上蹭了蹭。

    “七叔你看,我到京城也像这样,把脸涂抹的黑黑的,是不是他们就认不出我来了?”

    谢云络终于控制不住他内心的悸动,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七叔。”

    几乎同时,夏南鸢的眼里也蓄满了泪。

    “到了京城,你不要再乱跑了。”

    “嗯。”

    夏南鸢的点头,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她笑着闭了闭眼,然后将自己的大油手,全都蹭到他的衣服上。

    “不就是怕苏家认出我来吗?你放心,有我在,他们不光认不出我,就连他们苏家那个女儿,你也别想娶到!”

    谢云络宠溺地点头,夏南鸢觉得自己这么天终于能在他身边睡个好觉了。

    ——

    第二日,孙秋葵看着他们进京的队伍中多了一个人,心情大好道:“你可算来了,这下云络哥哥就不用整日失眠,连饭都吃不好了。”

    “哈哈哈……”

    队伍里的人开始调笑,夏南鸢害羞地耳根都红了,只能脸颊发烫地低下了头。

    谢云络骑马挡住了众人看向夏南鸢的视线,冷冷地轻咳了一声道:“如果你们觉得在这里跟着无聊,大可以去前面押送犯人。”

    梁王那些俘虏跟谢云络他们是分开走的,由谢云络那些精兵先行押送回京,交由刑部审判。

    孙大当家一听要让他们跟梁王那些叛臣回京,吓的立马闭上了嘴。

    乖乖,要知道谢世子带他们进京,是为了让他们帮他找到当年向他们购买毒药的人,那毒药可是害死了前皇后,指不定凶手就在哪躲着也能把他们给认出来。

    所以他们还得跟着谢云络,乔装打扮一下才行呢。

    然而孙秋葵才不怕这些,她骑上马,主动跑到夏南鸢身边道:“对了,你说我以后是叫你袁姑娘呢,还是夏姑娘?亦或者……是谢家的七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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