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话说杨青被判发配滇南后,灵盺听说,悲痛不已。想到杨青被连日杖责,此刻已然重伤在身,倘若没人陪伴疗伤,根本不可能能坚持到滇南戍所。灵盺见状,一面托人送回书信告知敬廷情况,一面收拾行囊,打算陪杨青去到云南。杨青出京之日,黄萍早早带领一位下人候在城门口。不多时,见一众官差押着杨青出来,只见杨青穿着一红色囚衣,由四位官差押送。杨青由于有伤痛在身,脸色惨白。黄萍见状,立刻大声哭喊了出来,众人见状,也不好阻拦。下人又打发了点银子,官差才走到一旁。

    黄萍哭喊道:“夫君啊,你犯了何过错,他们居然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杨青有气无力的说道:“夫人安好,此行徽平远去滇南,路途遥远,必定是回不来了。你可照顾好几个孩子,把他们培养成才。”

    黄萍道:“夫君宽心,妾已安顿好所有事情。此行妾正是为了伴你而行,为你治疗身上伤势。”

    杨青道:“朝廷有制,发配罪人,不可携家属同行。你尽可回到家去,好好照顾自己,徽平虽无愧于天,但有愧于你。”

    黄萍闻言又大哭道:“可是你这身伤,如果不及早治疗,怎么能到得了永昌戍所呢?”

    杨青道:“生死有命,你且回吧。”

    黄萍掩面走开,径直来到几位官差旁,悄悄递上几锭银子,说道:“我夫君已然重伤在身,是不可能逃跑的,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能为夫君治疗好伤势就离开。”几位官差面面相觑,随后为首的接过银子,说道:“潞州渡口,你可假扮行人混上船去。”随后起身,继续押着杨青上路去了。

    黄萍简单交代了一下下人,又购买了许多治疗伤痛的药材,随后匆匆赶往潞州渡口。在渡口等了约一个时辰,果然见一行人押着杨青赶来,黄萍独自混上船去。不一会儿,杨青一行人也上了船,黄萍远远盯着杨青,又去船东那里定了两个包间,官差会意,带着杨青走进包间,二人见面,又一阵大哭起来。由于没了盯梢,官差也放松了不少,黄萍又送上些银子,官差才让他们单独相处了起来。黄萍赶忙熬药,替杨青治疗伤势,其中一新都籍官差来到房中,悄悄对黄萍说道:“有人派人混上船来,要在途中解决掉杨青,你要多加小心。”黄萍听后一阵后怕,随后警觉起来,环视周围,果然见两人一直盯着他们的方向看。随后黄萍时刻提防着他们两人,连喝的水,都是直接在黄河中打的。

    过了几日,杨青伤势逐渐好转,脸色也好了起来,黄萍见此,也不免高兴起来。但又想到船上还有两人,随时都可能杀害杨青,又不免担忧起来。杨青见状,忙说道:“多谢夫人,徽平伤势已然不成大问题了,只是夫人不必过去担忧,圣上迟早会放我们回来的。”

    黄萍道:“夫君伤愈,妾固然高兴。但马上就要离去,而船上还有两人,随时打算暗害夫君,妾怎能放心的下?”

    杨青闻言,也是大惊失色,不知竟有人会暗害他。他不会想到,想而害他的人,正是当朝内阁首辅杨一清。自敬廷上书将杨一清下狱后,杨一清便一直怀恨在心,一直找机会报复敬廷,这次总算逮到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他派过去两位杀手,计划在途中悄悄动手,然而杀手在跟上船后,发现几位官差轮流保护,且有家眷在旁,并不容易得手。待船行驶到临清时,两位杀手才退下船去,这时杨青夫妇才松了一口气。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黄萍又拿出许多钱财,委托官场务必保护杨青平安抵达滇南永昌戍所。

    约一个月后,已近深秋,杨青一行人总算到达扬州。又过了半月有余,行船至江陵。杨青在此处有许多友人,不乏入仕之人,友人们得知杨青的遭遇,聚集在一起,设宴雨花台,一行人在此开怀畅饮,各抒情怀。黄萍见此景,也颇感欣慰,杨青虽不谙官道,但才学无双,也结交许多名士,不至于这一路会经历太多苦难。此时杨青伤势也基本痊愈,让黄萍稍微安心了一些。杨青一行人将在江陵上岸,然后步行至永昌,想到后面的路山川险恶,道路崎岖,他不忍累及黄萍,于是对黄萍说道:“盺儿,前方便是湖南和贵州,此处山路险阻,道路崎岖。而今徽平伤势已痊愈,你尽可由此乘船回新都去。”

    黄萍不愿,只是说道:“不管前路多难,就算是刀山火海,妾亦随往!”

    杨青不忍,说道:“家中还有诸多子侄,如今父亲年事已高,母亲也已英年早逝,杨家能指望的便只有你了。”说罢杨青竟流出泪来,此时已入冬,寒风刺骨,此行还不知能否活着到达戍所,杨青竟也害怕面对。虽说杨青不畏生死,但子女尚年幼,家中没了顶梁柱,所有的负担都将压到黄萍身上,心中是万分难过。此时他对自己说:“如果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即便不当官也罢。”

    黄萍见杨青流泪,也忍不住暗暗垂泪起来,不觉早已红了眼眶。丈夫这边是不舍,新都那边是责任,哪边都是艰难的选择。何况与丈夫这一别,不知还能否有再次相见的可能。杨青见黄萍哭泣,艰难的用带着镣铐的手替黄萍拭去眼泪,黄萍见此,也任由杨青替她擦拭。即将离别之际,杨青悲痛流泪,作下《临江仙.江陵别内》:

    楚塞巴山横渡口,行人莫上江楼。征骖去桌两悠悠,相看临远水,独自上孤舟。

    却羡多情沙上岛,双飞双宿河洲。今宵明月为谁留,团团清影好,偏照别离愁。

    黄萍读罢,思绪万千,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如何回应,只是暗中垂泪。他们终究是在这江陵府分别了,现实不可挡,黄萍需要照顾好杨家,这样才算对得起丈夫。江陵到成都有两千里,即便日夜行船,也需要三日才能回到,而夜间太黑,又正值冬季,此番回蜀,黄萍花了整整十二天。在回蜀途中,黄萍反复默念杨青所作的诗,不仅潸然泪下,一口气写下了《罗江怨·阁情》四首,其中一首:

    空庭月影斜,东方亮也。金鸡惊散枕边蝶。长亭十里、阳关三叠,相思相见何年月。泪流襟上血,愁穿心上结,鸳鸢被冷雕鞍热。

    杨青一路艰辛,又途径湖南、贵州,再进入滇南,直到嘉靖四年二月,再走了上万里路后,才终于走到永昌戍所。由于天气寒冷,加旧伤刚愈,竟又大病一场,几日都不得起身。到永昌后,杨青第一时间写信给黄萍报平安,黄萍已回信告知家中现状。

    话说自杨青被谪戍边后,敬廷闻言,也是大吃一惊,不知他竟如此大胆。不禁喃喃道:“吾儿毁矣!吾儿毁矣!”竟一口鲜血喷出,倒地后不省人事。敬廷曾不止一次劝阻杨青,莫过问不该管的事情,即便皇帝再荒唐,也有柱国大臣走在前面顶着,他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员,却管着一品大员都不敢管的事情,“今日之祸,也是事出有因啊!”敬廷自语道。事实的确如此,在明朝,皇权已高度集中,军政大权基本上都掌握在皇帝手中。如果新皇初立,便有人直谏,皇帝定然会好好审视,倘若像杨青这般没有什么势力的官员,基本上都不会得到好的结果。伴君如伴虎,这话自古以来都没有错过。想当初明太祖皇帝时,多少人因直谏而丢了性命!在当时的时代,挑战皇权必定是皇帝受到的最大威胁。

    黄萍见公公敬廷晕倒,也是不知所措,忙叫人扶起敬廷,又让人唤来敬轩、敬斋兄弟。敬斋率先赶了过来,见敬廷正由黄萍搀坐在椅子上,地上还有一滩血迹,亦是大惊失色,连忙招呼下人去寻郎中。好一会儿,一位郎中才匆匆进入杨府榴庭,经过一番诊治,又开了一剂药方,交予敬斋手中。黄萍见状,忙问道:“敢问先生,我家公公身体可有恙?”

    郎中道:“并无大恙,病人只是慢火淤积,导致堵塞了心脉,稍加调养,定能康复。只是病人年事已高,且有颅内出血先兆,切不可经受刺激,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黄萍闻言,也放心下来,在谢过郎中后,又拿出一些银子当作诊金,吩咐下人送郎中出府去了。

    恰逢此时,黄萍收到了杨青寄来的报平安家书,黄萍随即回信,但隐瞒了敬廷生病的事情。她知道,丈夫历经万里奔袭,必定舟车劳顿,疲惫不已。好在家中还有敬轩、敬斋二位叔父照应,不至于让黄萍受到太多委屈。只是敬轩、敬斋也均年近花甲,他日必定还需黄萍自己扛起杨家的大梁,想到此处,黄萍又不禁潸然。

    回到新都后,黄萍将前面的锦衣都给收了起来,换上了寻常人穿的粗麻布,也不再佩戴那些金银首饰,最多的时候,就是拿着一条布带束发。看上去虽普通了不少,但杨青不在家,敬廷又病重,还是有许多人打着她黄萍的主意。面对挑衅,黄萍大都是直接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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