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话说黄萍自与杨青别后,本想着慢慢会忘记杨青,殊不知年岁渐长,思念却更甚。随着黄萍慢慢长大,越发漂亮起来,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而黄萍唯独还念着她的徽平哥哥,一律拒绝的上门提亲的人。黄稔心中着急,但也没办法,母亲聂芸更是常常待在黄萍闺阁中劝说,但无奈黄萍油盐不进。这一日,一朱姓人家上门提亲,黄稔好生招待,当今姓朱的,大都是王侯之起了家,他黄稔还不曾得罪得起。只得先应下:“朱公子文韬武略,小女能嫁入你们家倒也不失一好去处,但我还需遵从小女的意思。”朱公子也不责怪,只是应下,随即便离开府去。

    黄稔已经六十九岁,眼见时日无多,倒也操心小女婚事。自黄稔被提升为南京工部尚书,不久便向武宗提交辞呈,武宗几番挽留,终未能留下黄稔,六十八岁时,黄稔便已退休在家。整日张罗黄萍出嫁之事,一年多过去,竟毫无进展,黄稔不免觉得头疼。

    正德十二年,蒙古鞑靼部落首领小王子率五万大军金帆应州,武宗此时正在应州出巡,遂正面与鞑靼部落展开交锋。由于皇帝在阵前掠阵,明军士气大涨,武宗更是身先士卒,亲自冲锋斩杀敌人。短短数日,鞑靼部落便大败而回,武宗大震,回城大贺。:“此战将士英勇无比,数日便击退敌军,足见平日训练有素。朕今亲自冲锋,又有将士奋勇,才有得今日战果。”武宗最终提升武将十七人,数人连升三级,这也引起了朝中文臣们的不满。黄稔闻言,也只能叹一句:“圣上亲武臣而轻文治,他日必有祸乱朝纲之人出现。”好在黄稔已然归老,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晚宴时,黄稔给黄萍说到白天提亲之人。黄萍默不作声,近年来对于提亲之事早已见惯,也只当是哪家登徒浪子前来胡闹,并未曾当一回事。聂芸亦在一旁劝道:“盺儿啊,之前你不肯嫁,我只当你年龄尚小,还惦记着状元郎罢了。而今你已十七岁,却还未嫁人,这对于我们黄家,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啊!”

    黄萍道:“母亲教训得是,但盺儿自知有识人的本事,若嫁不得一如意郎君,不如不嫁!”

    聂芸道:“自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纵使你这般挑来拣去,何时才能嫁出去啊?”

    黄萍道:“那也无碍,嫁不出便上山当尼姑去,也省的你们二老整日操心。”

    黄稔大怒,愤而骂道:“不肖子孙!自古婚事,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容你这般任性,这世道还有几个姑娘能嫁得出去?”

    黄萍也不惧,出言反驳道:“别家事情我不管,但此事关盺儿一生,容不得半点马虎。”

    黄稔暴怒,站起欲打黄萍,黄萍亦起身,愤而离席。

    翌日,黄萍心中还有不快,正打算出门去,忽见一公子翩翩而来。此人正是昨日上门提亲的朱公子,他叫朱厚平(字康允),是当朝皇帝朱厚照同祖父的兄弟,袭伊王之位,也算得上是个皇亲国戚。黄萍见此人生的白皙俊朗,甚是耐看,又见朱厚平进门而来,正与她撞上。朱厚平连声道歉,黄萍也赶紧轻拂衣角,满脸羞红。管家见此景,连忙招呼上前,跪在朱厚平面前:“拜见伊王!”黄萍见此,也准备俯身拜去,但被朱厚平搀了起来。只是对管家说了句“不必多礼”,随后招呼管家站起身来。

    黄萍这才明白面前之人的身份,黄稔尚且不敢得罪他,她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半个字,所以也不敢多有言语。朱厚平见黄萍出门,便邀其出去走走:“小生见过黄小姐,今日不知这等幸运,碰到小姐正打算出门,不如让康允陪你一起过去?”

    黄萍道:“奴家只是出门赶市,挑的一两件闺房玩意儿,公子怕是不便同往!”

    朱厚平道:“既然如此,既然我们已然见过,我便直说来意。我是袭封伊王朱厚平,特来你家提亲,如果你没有什么意见,我可择日下聘!”

    黄萍道:“谢公子抬爱,灵盺早有心仪之人,还望公子高抬贵手,另择良人吧!”

    朱厚平不死心:“不知对方是谁?而今你都年十七了,却不曾见他上门提亲来!”

    黄萍道:“只当是我一厢情愿罢了,灵盺此生非他不嫁。”只因之前算命先生说过他们曾有缘分,自此黄萍便认定了定然只肯嫁杨青,若有人逼迫她,她宁愿死去。也正是如此,黄稔也不曾敢逼迫她,而今十七岁还未嫁人,也慢慢成为黄稔的一块心病。

    朱厚平见黄萍执着如此,也不再强求,转身离去。别看朱厚平似乎是个纨绔公子,但他确实十分有教养,凭黄萍拒绝了他,他也不曾有报复黄家的念头来。

    话说敬廷与杨青返京后,见武宗又回到豹房,自知此主不可劝。正德十二年,敬廷多次劝说武宗,武宗均充耳不闻,已让敬廷有了归老的想法。于是上书请辞,武宗见后,明白自己所为确有失明君形象,遂有所收敛,顺便拒绝了敬廷的辞官请求。杨青见罢,上书《丁丑封事》奏章,指责武宗“轻举妄动,非事而游”,劝他停止这种荒唐行为。武宗根本不理睬,依旧我行我素。杨青无可奈何,只得称病告假,辞官归里。

    敬廷见杨青如此偏激,也吓了一跳。虽然敬廷也以辞官相要,但华盖殿大学士并非所有人都能胜任,武宗定然会拒绝。但杨青不同,翰林院修撰只是一从六品文职,谁都可以胜任,杨青此举,无异于自断仕途啊!回府后,敬廷叫来杨青,说到:“徽平,翰林院修撰所司何职?”

    杨青道:“回父亲,翰林院修撰,当以掌修实录,延讲经史。”

    敬廷又道:“可知内阁大学士所司何职?”

    杨青道:“孩儿不知!”

    敬廷道:“内阁大学士所司,上秉承圣意,下传达百官之愿,票拟批答,所有国之大事都需经过内阁。为父请辞,是为了胁迫圣上自勉,除去内阁,圣上将躬亲治世。请问圣上能有多少精力,来处理天下之事?”

    杨青道:“孩儿仍不明白!”

    敬廷道:“在其位,谋其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作为翰林院修撰,做好你本分之事即可,何必仁怀大义,僭越行事呢?”

    杨青恍然大悟,父亲请辞,武宗皇帝定然不允,但自己只是个芝麻小官,出来批评圣上,没有降祸于我就属幸运了,想来更是一阵后怕。但事已至此,悔来无用,于是干脆携文蔓一起游山玩水起来。

    自从李文蔓嫁入杨家后,尽心照顾黄府诸事,杨青整日忙于公事,倒鲜有陪她游玩的日子。虽为杨青辞官感到惋惜,但也乐得自在。一家人一路沿着兖州海道,一路往南游玩过去。一行人先在扬州府游玩数月,时任扬州知府冯文热情迎接,杨青虽然无官阶在身,但其父贵为内阁首辅,冯文自然不敢怠慢。离开扬州后,又在杭州停留月余。随后途径台州,直到建州境内,好友曾东玉正在此任知府。东玉听闻杨青辞官,本十分震惊。在翰林院任职,升官是非常快的,照杨青的才能,定然能大展宏图,为何竟辞官归里了你?曾东玉虽震惊,但还是亲自迎接了杨青,二人一番叙旧,把酒言欢,好不畅快。又在建州停留了数月,杨青又沿着湖广返回新都,直至一年又数月,杨青一行人才回到新都老宅去。

    回到新都后,杨青不再过问政事,只是四处修习学问。只是苦了夫人文蔓,文蔓本一介裹足弱女子,陪杨青走遍了大明江山,着实让她有些吃不消。回到新都后,文蔓便一病不起,眼看着就要离去。杨青大骇,忙外出请郎中,郎中瞧后,也只管摇头。杨青非常悲痛,不曾想,文蔓看似年轻力壮,竟因陪自己游玩而一病不起。杨青十分着急,忙四处打听名医问诊,郎中们见文蔓面色惨白,毫无血色,且数日高热不退,神智已然不再清醒,即便翻遍古书,也难找到此症,实难对症下药,只得开了一些安神补脑的药让文蔓服了下去。(文蔓事实上是染上了“消渴症”,此症即便放到今日,依旧无法治愈,更何况杨青那个年代。)殊不知,此举加速了文蔓的衰亡,短短数日,文蔓便日渐消瘦,便血无力,时常感到无比饥饿,但又吃不下任何东西,杨青心急如焚,但又毫无办法,只有整日守在文蔓床前,颓废不已。

    其实文蔓也早已察觉身体异样,还在京城时,便会时常头晕目眩,常常感到口渴,不论吃多少,总会觉得饿。但见杨青忙于公事,正处于事业的关键时期,也不敢打扰,于是只管偷偷去瞧大夫。不曾想那大夫也是个庸医,认为‘饥则食,渴则饮’,无甚大事,又开了些调理肠胃的药,这才误了文蔓的性命。文蔓倒也不惧死,但实在割舍不下杨青与一双儿女。

    敬廷得知文蔓病重,也十分悲痛。杨耕与灵茵的相继逝去,已令他非常悲痛,不过五年时间,儿媳竟也遭此厄运。敬廷向太医求药,武宗得知后,又赐各种丹药,但终究没能拯救文蔓的性命。正德十二年,文蔓又熬了月余,竟十分痛苦的死去。

    文蔓走后,杨青十分哀痛,亲作祭文、刻碑,又作墓志以彰显其功德,随后又为其服丧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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