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样的指控,记忆不全的陆云华一脸懵。倒是白霜开始冷笑,越笑声音越响,听得人毛骨悚然又悲从心起。
白仪警觉地护着紫蔓后退了几步,整个人挡在她身前,一脸决绝。
白霜终于笑够了,她仰头用力地瞪了瞪老天,随后朝着白仪和紫蔓便道:“好一对男盗女娼,好一对奸夫□□,果然是行同狗彘!”
“姑娘,你为何口出恶言?”白仪身后的紫蔓声音微微颤抖却又怒气满满。
“闭嘴!你没有资格跟我说话!”白霜怒视着抱在一处的两人,“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倒是从未想过是这样的同袍!我心里永远的依仗,我永远敢露出后背的所在,谁知道她竟然会亲手拿刀插进我的心窝呢?”
“够了!”白仪按住紫蔓的耳朵,回头嘲白霜怒吼。
“不要,我要听,她到底在说什么?”紫蔓用力推开白仪盖住她耳朵的手。
“够了?笑话!堂堂东仓使者,敢做不敢当么?”泪从白霜仰起的脸边滑落,她拿手一抹,继续怒目圆睁,”说什么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脸怎么还没烂?是谁信誓旦旦地说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你倒是死了好几回,可哪回也没见着你的相思!”
白仪无言以对,只用力地紧抱着怀中的人。
“还抱?还抱!一千年了,还没抱够吗?!“白霜飞身过去,将两人打散,还要动手时,被陆云华止住。
陆云华按住白霜的手,半拖半拉将她带到石桌旁,语重心长地看着她:“事已至此,再不解决以后就很难控制了。”
“我说了,我没有求助。“白霜被按住动不了,但她眼里仍有恨意。
“嗯,可你在我这的事还未竟啊,”陆云华抬手帮她将额前的碎发拢好,“困住你容颜的忧愁是解了,但困住你心神的并没有。”
“我不用你管。”
陆云华不赞成地摇摇头:“你的心魔就要成了,这事再不解决,你们仨的后路怕是都要断了。”
白霜别过头。
“我这茶摊不知开了多少年了,总不能把招牌砸到这吧。”陆云华换了个轻松点的说法。
陆云华郑重地坐对白霜身边,朝着院中开口:“你们俩也过来吧。”
白仪拉住想要过去的紫蔓,并未开口。
“千年已过,轮回已多次,那些曾经都变作记忆,轮回的次数越多,记忆便越模糊。”陆云华眼里满是真诚地看着白霜,“现在不失为解决问题的最好时机,而你,也该放过自己了。生活若只有背叛和仇恨,日子该怎么一日复一日没有尽头地过下去呢?”
白霜沉默了很久。
良久,白霜终于开口:“你想怎样?”
“解你心忧,慰你心田。”陆云华对她笑笑,转过头冲紫蔓说:“这下可以过来了吧?”
紫蔓应声而动,这次白仪没有阻拦,只是紧跟在后,手上、眼里都是防备。
“云华,到底怎么回事?”紫蔓的声音满满都是焦急。
“莫急,很快一切都会明了了。”陆云华示意她们坐下,随后便一手搭在白霜手上,一手搭在紧握在一起的白仪紫蔓手上。
风轻轻拂过,一株龙须藤茶在尽情舒展自己的枝条。须臾,一个着月白衣裙的女子从树中走出,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享受风从脸上吹过每一瞬间。
一个记忆画卷在四人脑中缓缓展开。
“阿蔓,出来嘛,今日阳光格外和煦,风也醉人。”白衣女子转过身来,朝树下一簇紫色的花儿招手。
一个紫衣女子施施然从花中钻出,笑着过去:“白姐姐,春光正好,人家才要加倍修炼啊。我道行尚浅,还不能自在化成人形呢。”
“看,波光潋滟,鱼儿嬉戏,我们经年苦修,为的不就是这嘛?” 白衣女子正是白霜,她拉起紫蔓往前跑去,一口气来到溪边,指着溪水,“闭门造车容易翻车哟,感受一下这个动起来的世界,修炼起来才事半功倍呀。”
紫蔓笑着蹲下,手伸到水里拨水玩:“白姐姐说的是,水从手中轻缓地滑过与暴雨肆虐确实很是不同。我想要的便是一生的和风细雨。”
画面一转,风和日丽换作狂风暴雨。
高山上的电闪雷鸣,好不吓人。一道道带着火的光亮闪过,一声声轰隆隆的霹雳响起,仿佛要把一切毁灭。
狂风大作,山中的尘土被裹挟着到处乱撞,小动物们深藏在洞穴里瑟瑟发抖,植物们也勉强用根须紧抓尚能抓住的泥土,以免被连根拔起。
一簇紫花被狂风扇晕了,任暴雨冲刷,奄奄一息,马上就要魂归那世去了。
就在这时,花旁一株不甚粗壮的绿树里一个白衣女子艰难地走了出来,强撑着不被雨打风吹去。只见她蹲到花旁,将花丛护到怀里,为它遮风避雨。
许久,风停了,雨散了,太阳又挂上天。
雨后的深山格外的青翠,空气也分外清新,然山上并无人为之心动。
山顶上躺着两个女子,一白衣一紫衣。不知过了多久,紫衣女子清醒过来,她半爬着扑到身旁的白衣女子身上,哭摇着要她醒来。
末了,她想起什么似的,一路狂奔到从前一起去过的小溪,从溪旁的树上摘下一片叶子,叠出个碗来,舀了一碗水,小心护着匆匆而回。
待到清水喂下,白衣女子才悠悠醒来。看着眼前哭到肝肠寸断的人,她不悲反乐,打趣几句,试着动动身体,很快便恢复过来。
画面一切,绿树荫下夏日正浓。
石桌旁坐着两个女子,一白衣、一紫衣,两人正在对弈。
末了,紫衣女子冲着白衣女子告输:“这一趟过来,还以为定能赢过姐姐,没想到还是空跑一趟。姐姐实在聪慧过人,妹妹认输了,心服口服的。”
“阿蔓,你便死心塌地地住在那人家中了吗?好不容易才修得人身,这样废了修为实在是可惜啊。”白衣女子白霜抓住紫衣女子紫蔓的手,想将她劝回来。
紫蔓却是坚定地看着她:“姐姐,那人与我有相识的缘分,不忍我在烈日下苦撑活命,将我挖回家中,我自是愿意与他终老的。”
白霜叹了口气:“那人凡胎□□,寿命不过区区几十载,如何终老。”
“姐姐,我为他送终,我等他转世,这样便能生生世世相守,怎么不算是与他终老呢?”紫蔓听起来有点儿不高兴。
白霜看着她的眼睛:“听闻淮南曾有人见着两个艳丽的女子,并无交际,只因见雨天而女子衣未湿,心疑非人,便趁其不备提刀砍之。两个女子立刻化成鹿想逃,终是来不及,被做成肉脯吃了。”
紫蔓的身形一顿,眼里有一丝恐惧爬入:“那人定是丧心病狂,这鹿妖什么都没做就丢了命。”
“零陵有个施公子,学识颇丰。有日一个自称卢钩的人慕名前来拜访,相谈甚欢,之后更是成了好友,相交很久。” 白霜并未评论,只是接着往下说,“哪知有一日,施公子听闻住所不远处有大蝼蛄,悟出好友卢钩便是这蝼蛄所变,便令人用开水灌进坑洞。自那以后,卢钩便不再出现。”
紫蔓跌坐到石椅上,半响说不出话来。
白霜靠过去,语重心长地道:“阿蔓,便是你平日里能掩住来处,可他终会老,到时你仍是青春年少,会发生什么呢?”
“他不会的,他不会的……” 紫蔓站起身来,呢喃着告了别,心里却有别样的情绪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