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翌日,天刚见亮。

    院子里断断续续响起几声鸟鸣,秋荷从外面推门进来时,姜知正抱着被褥端坐在床上。

    秋荷端着热水走到架子前放下,一边沾湿帕子,一边念道,“夫人今天醒的真早。”

    秋荷感到惊讶也不奇怪,毕竟往日姜知都是秋荷秋月轮流伺候才能起床的。

    “没睡。”姜知声音有些干涩,听着有气无力的。

    秋荷拿着帕子转过身,这才发现姜知眼睛下挂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面色蜡黄。

    “夫人,您……您这是。”

    姜知接过她手中的帕子,无所谓道,“没事,收拾一下去正堂用早膳吧。”

    秋荷替姜知打理时,一直面带忧色,直到姜知踏出房门,她才终于忍不住开口,“夫人,您要不休息一天吧。”

    姜知想到自己桌案前还有一大堆需要清点的礼单,摇摇头,“通宵而已,问题不大。”

    市舶司官员贪污事件后,景帝罢免了大批官员,新来的官员还没到任,现在偌大的一个市舶司,就零零散散剩了几人。

    因此,大大小小的事都推及在姜知面前。

    她已有好些日子没管生意上的事儿了,好在,那边还有玉娘和陈掌柜帮忙看着,没有出过什么大事。

    姜知走过游廊,还未行至正厅就隐隐约约听见正堂有动静。

    她转过拐角,站在正堂前。

    堂内已有人在用餐,女子一头棕发碧眼,五观精致宛若不是人间之物。

    姜知愣了下,那女子见她也愣了下。

    “哐啷”

    碗筷险些打翻,里面剩的半碗粥洒出几滴在桌上。

    女子从座位上站起身,长睫如羽扇般低垂着,说话声音似是在颤抖,“你是若渊的夫人吧。”

    秋月听见她这称谓,最先忍不住道,“这位姑娘,虽说你是侯爷带回来的贵客,但这最基本的礼数还是应该有吧,直呼侯爷名讳,你……”

    “秋月行了,没事。”

    秋月话还没说完,姜知倏然打断道。

    说完,姜知朝那姑娘和善一笑,“用饭吧,不必拘礼。”

    女子没有应声,悠悠坐下,继续喝着碗里的粥。

    姜知提起官服衣摆,跨步从门外走进去,在她对面坐下。

    秋荷上前将粥盛好放到姜知面前。

    姜知不喜别人夹菜,秋荷每次盛好粥,会主动退身到她身后。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桌子上除了能听见碗筷碰撞的声音便再无其他。

    “若渊呢?”姜知低着头夹菜问道。

    “若渊……若将军已经去军营了。”

    没等正堂伺候的下人回话,那女子突然开口。

    姜知手上的动作一顿,半响后抬眸看向她,“哎,瞧着记性,忘了,这些日子军中事务繁多。”

    “不是军中事宜,若将军替我去军中寻匹良驹去了。”她声音柔柔的,能让人听出话里还藏着喜悦。

    听见这话,秋月忍不住想上前,被秋荷伸手拦下。

    姜知没再说话,将碗中的白粥一饮而尽,起身。

    前脚刚踏出门,似是又想起什么,转头问道,“对了,还不知姑娘名字?”

    女子放下手中东西,站起身,行礼的姿势与中原不同,是将右手放在心前。

    “艾西娅。”

    姜知在嘴里念了遍,发音很标准。

    这一点让艾西娅眼中不禁露出一丝惊讶,月氏国的语言中原很少有人能念清楚。

    姜知不过一个深闺院落里的姑娘,竟然能一次就如此标准地念出她的名字。

    她本还想问些什么,等她再回神,姜知的身影已经走出了府门。

    马车上,秋月的脸色并不好,就连平日里沉稳的秋荷,神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姜知为了缓解下气氛,笑道,“你们俩这是怎么了,早上吃坏肚子了。”

    “比吃坏肚子还让人难受,奴婢都要气死了。”秋月说完,把头瞥向一边。

    姜知看着她那气得鼓鼓的肉包脸,不忍笑出来声,“这有什么好气的,若渊只是带个朋友回来。”

    “夫人,这女子对侯爷心思不纯。”秋荷终于忍不住道。

    “这有什么不纯的,难不成还能看上他,把他拐去西域?”

    姜知这话自然是调侃,就算若渊真想去,景帝会放一个战神去他国吗?

    秋荷在这深闺院落里伺候多年,在姜知之前,她也伺候过几任主子。

    姑娘那些小心思无外乎就那几样,什么样的眼神对于什么样的心境,她再清楚不过了。

    听见姜知这话,她插嘴道,“若是她要嫁给侯爷怎么办?”

    这问题姜知确实没想到,她知道原书的设定,男主最后是要和女主走在一起的。

    所以这么久,她内心默认的都是若渊是江雪的。

    从那时到现在,从未改变。

    如今这个“艾西娅”的确不是书里的角色,是不是一切在慢慢产生变数。

    姜知身子后靠,倚在背枕上,“要嫁就嫁呗,我还能反对不成。”

    反正自己迟早都是要回现实的,若渊喜欢谁,要娶谁,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马车还未到市舶司,车外就传来一阵嘈杂。

    姜知掀起车帘,之间一官员跪在马车前。

    周围还是往来的人群,听见这方动静,纷纷往投来目光。

    那官员瞧见姜知出来,正要急着开口,却被姜知打断。

    “上车,回市舶司再说。”

    如今万国献贡是大事,无论出再大的问题,都不能摆到明面上让老百姓知道。

    那官员领命,随马夫坐在车板上,一同往市舶司的方向去了。

    进了书房,姜知将门关上,命秋荷秋月守在外面听从她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等一切妥当了,她才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传话的官员一下跪在地上,身子连带着声音都在颤抖,“大人,月氏国进贡的新米一夜之间全被虫柱了。”

    这话让姜知的心都不由一怔。

    要知道月氏国每年的新米都是专供皇家,景帝更是对此米情有独钟,如今这一年的米粮没了,此等大罪,怕是很难脱身。

    那官员脸色惨白,无言之中已经告知了她此事为真。

    姜知握紧手,指甲将掌心掐出红印,费了大劲她才终于让自己镇定下来。

    “此事还有什么人知道?”

    “回大人,目前只有司内的官员知道此事。”

    “告诉他们,此事不得外传,散播谣言者,重罚。”姜知一边说,一边走到书案前写下封信。“还有,带我去放米的仓库。”

    她随那官员走出书房,将信交给了秋荷。

    市舶司存放贡品的屋子在整个院子最后面,穿过几个角门,走过长廊便到了地方。

    院落打扫的很干净,碎石路上一片落叶也没有。

    姜知跟在那人身后,指着路上问道,“这些地方已经打扫过了?”

    “应该是今早下人刚扫过。”

    “库房几日扫一次?”

    官员思忖须臾,回道,“这倒没有固定的时间,只要脏了,下人就会来打扫。”

    姜知没再说话,盯着这地板若有所思。

    两人继续往前走,最后在一间贴这封条的屋子前停下。

    那人刚要去揭那封条,突然被姜知厉声叫住。

    “等等。”

    说完,姜知走上前,从怀里拿出一张丝绢包裹着手,将封条缓缓揭下。

    果然不出她所料,封条的背后真有东西。

    封条是白棉纸制的,白色的纸张中间有一团黑色的东西。

    姜知眉头微蹙。

    那官员走上前,解释道,“这不是我们贴上去的东西。”

    “我知道,这是虫卵。”

    姜知幼时陪爷爷奶奶呆过一些日子,对于田间的种种也算略知一二。

    只是这米虫的虫卵生得奇怪的很,要比往常见的大上不少,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那官员吓得立马缩了脖子,身子往后撤退半步。

    姜知没理会他,抬脚将门一下踹开。

    阳光瞬间将屋子照亮,一阵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

    姜知将封条包好拽在手里,又用另一只手捂住鼻子,“这是什么味道?”

    那官员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只得伸个头在门边嗅了嗅。

    “就是这稻米的味道。”

    这答案自然不是姜知想要的,她撇头看了那人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那官员赶忙躬身行礼回道,“回大人,在下是市舶司掌册,岳永丘。”

    “岳大人,这里的事交给我吧,你去告知前院,一切照旧,别让旁人看出端倪。”

    岳永丘接了令,不带犹豫地跑出了院子。

    一时,偌大的库房内只剩下姜知一人。

    门外树梢响动,她没看,直接道,“来了就快点进来吧。”

    一个人影从树间踏过,而后从天上落下,动作轻盈得如履平地。

    亢几步走上前,来到姜知身后。

    姜知把包在丝绢里的封条递给他,他只看了眼,便答到,“是西域独有的米虫。”

    “和我们这里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没什么不一样,都是吃米的。”

    姜知转头看向他,眉头挑起。

    他继续道,“就是繁殖能力比较快,吃得也比较多。”

    “……”

    这叫没什么不一样。

    亢一脸的淡然,倒没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

    “能查到是谁放进来的吗?”

    亢身子往那门框上一靠,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语气却是非常的无奈,“大人,我是暗卫,不是寻东西的狗。”

    姜知咧嘴露出个假笑,“咳咳咳,秋荷那边……”

    “查,能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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