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姜知撇头看向孟珏瑄。

    二皇子不禁“啧”了一声,转身朝景帝拱了拱手,“父皇,依儿臣看,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已是足以,她一介女子,入仕庙堂确有不妥。”

    孟珏瑄急忙打断他的话,“江芝才干出众,有何不能胜任市舶之职,况且我泱泱景国,何时以身份论才学了。”

    孟珏瑄的话不无道理。

    景国自景昭帝后,确实开放了女子入仕的先例。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只有当年的余瑶担任了个一官半职。

    孟景皓睨了眼孟珏瑄,言语中依旧不肯放弃,“父皇在儿臣看来,市舶司乃是朝中要职,还是应选择朝中经验老道之人才是。”

    “父皇,长乐也是这般认为的。”声音是从帐帘方向传来,平淡且不卑不亢。

    长乐不知何时撩起帘子,正从营帐外进来。

    景帝摆了摆手,示意阻拦她的侍卫退下。

    长乐已换了身干净衣服,玉青色的绸缎荷叶裙衬得腰身细条,轻纱飘然搭在两臂上,随着端庄步态一路拖行。

    只需远远瞧上一眼,便知此人定是美人。

    她来到若渊身侧,余光不由看了眼,而后才对景帝行礼道,“长乐参见父皇。”

    景帝抬抬手,“平身,来说说你是什么看法。”

    “父皇,长乐赞成二哥说的,商事事关朝堂赋税,乃是国家命脉,如此任命确实草率,而且也难以服众,况且……”说着,她瞥了眼姜知,“若夫人已是诰命夫人,此等殊荣足以表达父皇万恩。”

    “父皇,你看,皇妹都这样说。”

    孟景皓虽没想到长乐会帮自己,可现在有人帮自己,何不乘胜追击呢。

    “她哪里懂什么经商之道,无非就是靠着广平王帮衬罢了。”

    “二弟可别睁着眼说瞎话,江芝经营的酒肆你也不是没去过!”孟珏瑄厉声争辩道。

    姜知没再理会他们,她知道,这个位子能不能吃下,还是要看上面那位的反应。

    景帝斜靠在椅把上,一手撑着下巴,面无表情,只是安静地看着底下的争吵。

    这几个孩子的心思景帝怎会看不出,只是这心思深沉的帝王一直在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不时,等到他们声音小些了,景帝才坐直身子,看向姜知。

    “江芝,你怎么想?”景帝悠悠开口问道。

    姜知对景帝心思已猜出个大概。

    景帝既然敢提这个赏赐,自然是早有判断,之所以拿到几个孩子面前说,就是为看他们反应。

    姜知原本是猜到太子和二皇子免不了争吵,只是没想到会插进一个长乐。

    好在她反应快,能看出三人的目的。

    那一刻,姜知感觉自己如今仿佛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等待的三头猛兽的猎杀。

    只可惜,这次他们选错了对象。

    姜知何时当过别人嘴里的猎物,她从来都是已猎物的表象,伪装自己猎人的身份。

    姜知恭敬地朝上座的景帝跪谢道,“谢陛下恩典。”

    “你!”孟景皓气得用手指着他,可又顾忌景帝在此,他不敢放肆。

    孟珏瑄朝她温柔一笑,这倒是姜知头一次见。

    以前,他应该没对原主这样笑过吧。

    至于长乐,她脸上没有表情,虽说没有如她所愿,但她表面似乎并不生气。

    也许是不生气,也许是因为别的。

    总之,姜知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特别,只是瞧见她目光偶尔看向若渊。

    赏过了,自然就是罚。

    若渊跪在那里,神情漠然,他似乎料到了这一切。

    就连景帝说安军法处置,他也没说一句辩解,只是叩头谢恩,而后退出了营帐。

    这事本不怨他,可没人担责,他就得背这黑锅。

    待姜知走出来,若渊已被两侍卫按在了刑架上。

    姜知头一次见古代罚责的刑具,那和半丈长的木棍远比电视剧里的道具要粗,乌黑的棍子远远看着便觉寒意满满。

    她后脊发凉,眼中闪过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不忍。

    那持棍的侍卫说了句,“对不住了侯爷。”

    而后棍子落下。

    姜知站在远处,下意识地撇头闭眼。

    听着那木棍打在骨肉上的闷响,姜知能想象出会是一幅怎样的画面。

    每一下声音响起,她的手都不由捏紧一下衣袖,直到袖口被她捏皱得不成样子。

    她在心里默默数着,整整六十下,一下不少。

    等到确定他们不再打了后,她才敢把眼睛缓缓睁开。

    若渊脸颊已没了血色,嘴唇惨白,眸色也是淡淡的,若不是那胸腔还带动着身体起伏,姜知当真以为他已殒命于此了。

    姜知刚想上前,前脚还未踏出去,就被一股力量突然拉住。

    臧河神色担忧,一上前便伏在若渊身侧。

    “侯爷。”

    长乐跟在他后面,她身后还跟了好些人,有太医也有她自己师门带来的医师。

    那些人一下将若渊围住,姜知站在远处,根本看不见他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夫人,您要过去看看吗?”秋荷不知何时来到姜知身后。

    姜知摇摇头,自嘲地笑道,“我就不过去给侯爷添堵了。”

    秋荷没回话,眼中却露出些许担忧之色。

    姜知此刻有些心不在焉,并未注意到秋荷的异样。

    若渊应该会恨死自己吧,这护驾的功劳明明应该是他的,再不济,也应该可以同他护卫失职的过相抵的。

    可她冒了出来,若渊就只得承受这帝王之怒。

    这一路,姜知都未开口,只是低着头静静往前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拿下这官职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反倒让自己莫名感觉到一股负担。

    “夫人是在担心侯爷吗?”

    秋荷的声音突然打断姜知的思绪。

    “没……没有的事。”

    她的表现仿佛是被人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拼命摇着手,视线飘忽不定。

    姜知不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打拼这么些年,她的良知还是保留着的。

    可这次,她确实因为一个官位害了别人。

    见她又不说话了,秋荷又道,“夫人若是担心就去看看吧。”

    姜知回头,朝若渊营帐的方向望了眼。

    那边的人很多,进进出出的医师更是数不胜数。

    她能想象长乐守在若渊床榻边,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

    想到这儿,姜知终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回去看看秋月吧。”

    说完,姜知这次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秋月已经被救回,好在伤得不重,只是箭矢划破了但皮肤,太医简单包扎了下,眼下已无大碍。

    山林间天色暮沉得很快,原本夜晚举行的篝火晚会也因白天的意外取消了。

    戌时未过,姜知便觉有些乏了。

    两丫鬟伺候她睡下后,退出营帐。

    可还未入梦,姜知便被白日里的场景吓醒。

    她脑海中,那刺客死在自己面前的画面一遍遍播放,耳边嘶鸣不断。

    她清亮的眉眼笼着惊色,额间冷汗直流。

    她扯扯被子,将整个人掩在被褥里,恐惧之感却依旧没有削减。

    看着帐外摇曳的篝火,姜知轻声唤道,“秋荷,秋月。”

    两丫鬟并不在,只能依稀听见林中鸟兽的长鸣,和时不时巡逻士兵走过的脚步声。

    无意杀了那刺客对姜知的影响还是太大了。

    终于,在恐惧和噩梦的折磨下,她还是决定出去走走。

    营帐外已没了白天的热闹,时而一阵夜风吹过,引得篝火一阵晃动,她的人影也在帐帘上舞动。

    姜知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尽力去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咳咳咳……”

    突然,旁边的营帐里传了一阵咳嗽。

    姜知被吓得猛地转头,抬眸一看,才觉眼前帐帘有些眼熟。

    这不是若渊的营帐吗?方才是他在咳嗽吗?

    姜知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时,帐内又传来几声咳嗽。

    比刚才那几声还重,还急。

    不行不行,男主可不能死了,他要是死了,我还怎么回家。

    没再犹豫,姜知掀帘走进帐内。

    若渊的营帐里没什么过多的修饰,和他院子里装潢一样朴素。

    姜知将被褥往上拉了拉,步伐轻慢地走进去。

    屋内很暗,全靠帐外的篝火照亮。

    若渊背对着帐帘侧身睡在床上,看见他白皙的脸颊上有了丝血色,姜知这才松了口气。

    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了吧。

    若渊似乎睡得很熟,呼吸平缓,只是时不时传出两声咳嗽。

    姜知不由在他床边蹲下,顺手挑起一缕他铺散于床榻的乌发,一边辫着辫子,一边低声自语。

    “真羡慕你,能睡得跟个猪一样。”

    见若渊并无反应,姜知也就越发肆无忌惮。

    她蹲身坐在若渊床榻边的地毯上,脑袋枕在床沿边。

    在这里,她似乎没有那么害怕,脑子里也没再一遍遍回放她杀人的画面。

    “被打板子应该很痛吧,以前在电视剧里看见过,没想到那种皮开肉绽的画面竟然是真的。”

    “你以前是不是也经常被怎样欺负?唉,也没办法,谁让你是个美惨强人设呢。”

    “你跟你说,你可不能死呀,我还指望你回家呢。”

    ……

    姜知低声在他身边自言自语了很多,有的是对这段日子的宣泄,有的是为转移杀人留下的心理阴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知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平缓的呼吸。

    若渊悠然睁眼,冷墨般的眸中,未见半分睡意,这模样分明清醒极了。

    他艰难地撑起身,垂眸看着床榻边安然熟睡的女子。

    她衣襟微敞,隐约可见山峦起伏。

    若渊迅速撇开头,只可惜耳尖还是泛起一抹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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