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青并未直接离去,而是在一处巷子里,脱去青色锦衣,露出里面的黑色夜行衣。
她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青色狐狸状面具,戴在头上,而后跳上房檐,向着远处飞速而去。
临江楼,京城最大的酒楼之一。
已入深夜,来来往往的宾客不减反增,其中不乏一些达官显贵。
她从楼顶进来,径直走向此处最大的雅间,天字一号。
刚进门没多久,便有数人进来,一见到她后,立即下跪拜见。
“拜见玉狐仙子!”
她点头示意,并从身后取出一枚带有玄字的玉佩,向众人一一展示过后,紧接着说道:
“宗主传令,即日起由我担任本宗天机堂堂主之位,以后你们天镜阁及其余二十三阁将直接听命于我。”
“是,谨遵堂主之令!”
天机堂是玄天宗的情报机构,天下近一半的情报皆出于此,受玄天宗宗主直接调令,旗下共设二十四阁,分布各个国家,为玄天宗提供最准确的情报。
她离开宗门的时候,师父留下这一枚令牌,嘱托万事小心,随即让她下山。
她知晓这令牌的含金量,师父这是想以玄天宗一派之力,来帮助自己。
十年养育恩,恐此生难报。
她让众人起来,随即问道天镜阁最近所发生之事,注意到一人支支吾吾,便让他上前来,细细询问。
听完过后才知如今京城中涌现出一股金玉阁势力,短短数年就已成参天大树,其实力竟不输于天镜阁,并四处扩张和吞并其他势力,显然已和天镜阁成水火之势。
她向着那人询问,为何那金玉阁成立之初不曾加以干预和设防,反而任由其发展,竟让本阁陷入如此尴尬之地。
那人只道,当初并未在意,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晚了。
她让那人卸任天镜阁京城分阁阁主之位,回玄天宗执法堂领罪,随后安排好其他各分阁阁主的任务,然后向自己身后轻声说道:
“二三,出来!”
她话音刚落,原本空无一人的背后,从阴影处走了一少年。
那少年相貌俊逸,一身白衣,双手环抱,别着一把剑,笑意盈盈。
“师姐,你怎么知道的?我这隐匿术可是已经修到第八层了,师父她老人家有时都发现不了我的!”
她带着些许怒气,斥责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身后,不是给你说了嘛?这里很危险,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人只是笑,任由她打骂,也不曾还手。
她在方才遇险的时候,察觉到一股玄天宗的气息,便猜到了是这小子。
她又心酸,又感动,在这座冷血至极的京城,偏有这么个傻人跑着来寻她,
她望着刘二三,思绪万千。
如果当年母亲顺利诞下弟弟,是否也如二三这般大了?
那是她最珍惜的日子,也是最珍贵的东西。
彼时院中梅花正开,父母与她嬉笑玩闹,兄长在侧读书,那样的日子她以为不过稀松平常的普通场景,却不知这样的日子稍纵即逝,成了如今最想念的时光。
母亲拉着她的小手,放在肚子上,慈祥地向她说着,再有不久她就要有弟弟或妹妹了,父亲忙急着说肯定是弟弟,王太医亲口说的,肯定错不了。
他们都在期待着这个小生命的到来,可是一切都被毁了,她的弟弟还剩半月就满足月,却未能等来他的出生。
她自小便喜欢二三,只觉他就像是自己的弟弟,也算是某种精神寄托。
她板着张脸,冷淡向刘二三说着:“快回宗门去!”
刘二三忙摇头,死死抱着柱子,怎么也不肯走。
她没办法,只能就此作罢。
见刘二三开心地手舞足蹈,她嘴角也是一笑,果然还是个孩子。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天镜阁分阁阁主。”
“啊?”
“那你就回宗门去!”
刘二三连忙双手捂嘴,过了半晌,才弱弱一句“哦”。
她把刘二三拉到各位分阁阁主面前,向其一一介绍,不曾想那些人听后,纷纷下跪拜见,竟比见她时更为隆重和正式。
过了半天才知晓,这小子的父亲是前任宗主,却不曾想在一次与魔教对抗中牺牲,是全宗门的英雄,他的母亲也在悲伤中郁郁而终。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二三不是孤儿,只是……
刚才对自己还有点意见的各分阁阁主,现在已经对自己真正意义上的马首是瞻了。
她看着一脸兴奋又不时望向窗外的刘二三,这次借了这小子的福。
片刻之后,楚青青便带着刘二三走出了临江楼,直奔金玉阁的某个分舵。
从刚才的交谈中,她得知那金玉阁阁主会在今晚去往这处分舵召开每月一次的金玉阁会议。
她们此行要做的就是,找机会除掉金玉阁阁主。
一个势力群龙无首后,必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分崩离析,到时候就是他们天镜阁吞并金玉阁的最佳良机,并借此一举霸占京城的所有情报网。
这对于她接下来的计划至关重要。
二人马不停蹄地赶来这里,果然见到众多守卫在门外。
她在刘二三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便见他消失无踪。。
她的师弟天赋极高,特别是这种隐匿术法,能真正做到人神合一。
她在此处的房顶上趴着,夜行衣与黑夜融为一体,浑然天成。
只见一位同样带着面具,全身黑衣的男子走了进来,其身后的影子中伸出一只手正向她摇摆。
看来这人就是金玉阁阁主,她从右脚处抽出一把弓弩,小巧精致却又寒光流动,
她三两步就飞到那人所进的屋子上面,掀开一块瓦砖,看到屋内十几号人在此不知密谋着什么。
借着屋内的光,她大致扫了一圈,心里默默记下了两三位人的长相。
这时,那首座上的男子似是发现了,楚青青快速远离光源处,紧贴在屋顶,一动不动。
她等待许久,发现并未有人出门前来查看。
不好!
她向缺口处望去,见那金玉阁阁阁主仔细检查着他那空无一人的身后,只片刻,便检查了大半区域,只剩一处犄角旮旯的阴暗处。
她连忙举着弓弩对着金玉阁阁主射了一箭,那金玉阁阁主却轻松躲开。
她并未离去,而是抽出缠绕在腰间的软剑,剑身极长又薄又窄。
那人直接放弃搜索最后一片区域,转身拿起身旁的弓箭,向着房梁射去。
又是一个射箭的高手?
除了那个宋辞外,这金玉阁阁主是她在这京城所遇见的第二个用箭的高手。
相比于宋辞的箭术,这金玉阁阁主的箭术更加犀利和毒辣,总是挑着人最难防御的地方攻击。
她以软剑来抵御这些弓箭,靠着剑身卸掉很大一部分力,才勉强接住。
今日,她所带武器,都不太合适与弓箭硬抗。
她向屋内瞥了一眼,见到那群人身后一道阴影闪过,直奔向门外。
她松了一口气,然后拿起弓弩,不要命地猛射。
一发接着一发射向屋内,角度毒辣,逼得屋内人不断闪躲着突如其来的小箭。
她所射之箭专挑脚下,众人忙于闪躲,无瑕顾及其他。
见刘二三出来后,她又补了几发箭,便带着他直奔院外,须臾间便甩掉了大部分人。
唯有那金玉阁阁主穷追不舍,她带着刘二三加快了速度,却还是未能如愿地甩掉后面之人。
突然,背后之人拿出握在手里的弓箭,开始拉弓引箭。
数发弓箭来势汹汹,逼得他们二人停下被动防御。
她一把拿过师弟的剑,出鞘劈箭,将飞来的弓箭如数当下。
那人从右侧抽出另一种类型的箭,不同于寻常那种,此箭通体金色,前部箭簇多了两个钩尖。
她看到那人射出此箭,立马运转内力,准备拼命抵挡。
那箭在接触她剑的时候,钩尖突然射出,那竟是两个细小的弩箭,她靠直觉躲过,然而那弩箭却在此时射向她旁边的刘二三。
她以超乎常理的速度转向身侧,全力将一只弩箭用剑挡下。
可另一只弩箭却突破她的防御,就在快要射向刘二三的时候,她奋力上前,以自己身躯来抵挡那只弩箭。
血浸染了她的后背,幸得软甲在身,抵挡了大部分冲击力,但那弩箭还是刺入她的血肉,一种极大的疼痛席卷全身。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母亲,带着一旁与刘二三一般大的弟弟正在向自己招手。
“母亲,我能保护弟弟了!”
见到她受伤后,刘二三大喊一声师姐,然后将他身上的压箱底武器不要钱般扔向金玉阁阁主。
刘二三还想扔些什么,被她制止,然后她用虚弱的语气说道:
“快走!”
她运用全身的力气,扔下一颗迷烟丸,顿时雾气漫天。
进入一处阴暗的巷子里,她咬牙将那只弩箭拔了出来,又用头上的银钗将受伤周围的肉挑开,逼出於血,随后又用剑划了几下,伪造成剑伤。
做完这些后,她满脸虚汗,身形摇晃不堪,似有些虚脱。
她咬牙坚持着,将全身衣物脱下,将其翻面,这竟是一条双面裙。
此面为与她那身青衣别无二致,只是背后的鲜血将其一片染红,她思索片刻便用剑将其一大块划了下来,又补了几剑。
她将其穿上后春光乍泄,惹人心神躁动。
而后缓慢走出巷子,轻声说了几句,便留刘二三在巷里,自己走了出来。
她准备以这身装扮,等待金玉阁阁主的出现,那金玉阁阁主不可能放弃追杀他们的机会,必然会假装行人来此。
只要知晓金玉阁阁主长相,来日报这一箭之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她找了一处显眼的位置,却因体力不知瘫软在地。
此时正值深夜,街道两旁无一行人。
她想撑起身子,无奈伤势过重,只能坐在此处无法动弹。
这时,有一面容普通男子从远处而来,目光猥琐地瞥着这边。
又过了很长时间,街上陆陆续续过来了三四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无力地倒在地上。
旁边那两个等候已久的男子蠢蠢欲动,张开那肮脏的贼手就要上前。
在她闭眼的那一瞬间,一袭青衣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她的视野,随之而来的,是冰冷的声音。
“滚,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