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那天
你要问他相信她吗？
他会回答，他不会相信任何人。就连她也一样。
但是少有人对他好。
不想就这么结束，总会这么想的。
——
春游后不久，到了惯例收学费的时间。
庭城一中的学费是按春、秋季学期收，一学期500元。这对于几乎全校的学生而言都不是难事。所有学生周末都准备好了现金，周一就收。
樱布也准备好了自己的学费。周日下午来学校，她看到同桌也在小心地用纸包好，放在抽屉里。
周一上午从宿舍来，她从抽屉拿出书，在里头摸到一沓方块。
这质感摸着像……她拿出来一看，果然是包好的学费！
她想到是不是自己的，但她一直放在书包里。她翻了翻自己的包，确实稳当地在。
难道……是他的？但为什么……
会在自己的抽屉里。还没想到这，一旁入座的声音传来。一会早读就要收学费，他自然掏抽屉拿出来，然而……
当摸一回没抓到，他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又低头紧盯抽屉，把所有的书翻出来……也没有。
樱布心一紧，那在她抽屉里的……
叶珀希。她几乎就要喊出来。
但她没有。
不一会儿早读开始，同桌找钱的动作只好停下。他整个人又摸了几回抽屉，角落都抓了个遍，低气压地又把书一点点放回，瞪了樱布放在她抽屉的手一眼。
樱布悻悻把手拿上来，从中拿出语文书。
要让她说当时为什么不开口，她只能答出直觉。
现在，此时她与叶、雨二人坐在面包店前，她想到，如果在那时的风口浪尖提起，太招致怀疑了吧。
她害怕。
但无论如何，当时她确实瞒住了。
在语文老师念课本页码时，他问了她：
“你看到我学费了吗？”
“当时我摇头了。”樱布双手抓着面前的热饮，低着头，还是很紧张，“他怀疑地又看了眼我课桌，没再多问。”
说是他们三人在面包店里，但叶珀希是兼职干活的，多数是樱布在和雨宁讲。
在上回天台事件后的几天，她今日下课后路过每日经过的店铺，却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当时他在擦靠窗的座位，一抬眼看到她，也愣了很久。
在她即将满脸委屈，与他下一秒就要转身装作没看见时，唐时和雨宁也路过这里。
“偶尔我们会帮他带饭，或者帮帮忙。”
不过雨宁见这情况马上把唐时打发走，唐时一边说“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有秘密，叶哥也是”，一边颇为不满地走远，还补了句“你们迟早给我说明白”。
说回现在，雨宁默道：“他应该是相信你的。”
樱布又要泪汪汪，雨宁慌了下但很快恢复状态：“继续说。”
“老师我没法交学费。”
早读下后老李来教室，组长交班长，叶珀希举手道。
老李听后没追究，点头，“尽早交啊。”
开始时她想，反正她不缺钱，她帮忙交也行。
随着时间推移，她又想，为何不用这次机会……让他再看一看她……
她赌气似的还自己拆开纸包，用了200元买零食、文具、还有一本萌萌的点心制作卡通书。——当时只是看着可爱，现在正好能用上了。
“喏，送给你的。”
在叶珀希中场休息时，樱布从新书包拿出——她换了个书包，并不知道原来的旧书包被小希收起来了。
“收下吧。”
尽管500元学费已经成功交了。
尽管你不想欠我人情。
但是—这回你拒绝不了吧！她得意地想。
“收了。”雨宁说，“小希。”
叶珀希还是没有动，偏头，抿了抿唇。
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你先放这吧。”雨宁打了叶珀希一下，“你这样，让人很伤心。”
“我不在乎。”他道，就要转身去忙。
“尽管那个人是樱布？”雨宁几乎破音。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没有。”
然而这时樱布努力地笑了笑：“没关系！慢慢来吧！”
明明已经喝完的热饮上的手还攥的死紧。
明明听到后停步，却还是向前走。
这两个人……
……都挺努力的。雨宁只能叹气。
“你们聊完那天的事了？”
一小时后，叶珀希端着饭开吃，“我买点这里的面包吃也行。不必天天送饭过来。”
“你还是这样。”雨宁无奈地摇头，敲了他额头一下，“我都认识你这么久了。”
“……那你说说那天发生了什么？”他问。
“我问你啊，”雨宁转头望向窗外，女孩曾经从这里离开，还回头看了许久忙活人的背影。
她的目光想必和许多次一样，混在偌大的背景中，没被对方察觉。正如她安静地离开已经半小时，而忙话的人半点不知。
他可能掺和的太多。有的界限还得有，他想。
还是他太着急了，他知道了。最后只好叹气。
在他要说“没什么”的时候，又一下想到：但，以这次学费事件看来，要是他不吼小希，甚至于……开始不找到樱布劝她不换座位。
但他又有什么权利过多插手这两人的情感轨迹？
“可恶。”他不满地嘟哝，忍住一拍桌子离开的冲动。
他究竟是为何笃定这个女生可以站在恩人另一半的位置？
仅仅只因为像他自己说的，叶哥笑的很开心么？
“你到底要问什么？”叶珀希觉得眼前的友人莫名郁闷，不明所以。
“呐，我问你，问完这个后，我不会再管了。”友人气急地转头，“樱布要是也和你认识久了，你会让她带饭吗？”
叶同学思考了下：“我也没让你带饭。”
“不是指这个！”
“而且她是女生。”叶同学一脸“灵机一动”的样子,“怎么能让女生带饭！”
“那其他女生呢！”
“我不认识其他女生。”
“你——”雨宁使用绝杀句，“那你同桌过的其他女生呢！”
灵动的少年静默一瞬：“我没认识过她们。”
雨宁也沉默了。
雨宁拿过一直放在桌边的卡通食品书：“你为什么要认识她？”
“樱布？她是我同桌。”
“你喜欢她吗？”
“是好朋友。”他点头，“喜欢。”想了想，还是接过了书，但又马上放在桌上。
雨宁觉得自己从未这么八卦过。——应该说这让人不省心的（实际不是），什么时候都恨不得大大小小都知道。
他很吃惊，想到女生和他说夕阳下的运动场。
——
收学费的周一当天，傍晚。
樱布知道同桌下午放学喜欢去操场散步，这次她悄悄跟在后面。
是时候了。她攥着手心中剩下的白纸包住的300元，手心将纸弄湿了些许，心底却一阵一阵发凉。
她明明知道不会有好结果。
但她一分一秒都等不及。
“叶珀希。”
“那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雨宁提及那句一直堵在樱布心中的话，看着好友沉默却略显懊恼的模样，他知道好像有不得了的事要发生了。
男生听到叫唤略感惊讶，很快便转过头。
是同桌啊。什么事？
她很紧张，她却说，她拿了自己的那500块。
而且，还用掉了。
“……什么？”当时，他只能吐出的只有这句。此后,他再没发声。
他只任由她说着。
尽管有人告诉他，去翻翻樱布的桌子看看。你会相信我的。
啊，就是女班长。
“我不会放过她。”此时小希低声道，随意盯着一处角落。
但他当时脑子完全无法思考，在她举起手中的钱的时候。
他顾不上这么多了。
满心的不敢相信与失望。
但他习惯于藏匿，以至在最深刻的当头，反而最冷静。
他当然不会想为什么这样。
他只是想，别再管我了。
他想逃离。
迈不动步。
“所以，这就是真实的原因？”疑问基本没有，雨宁只是又给自己满上一杯水，一饮而尽，而后趁机将书本再次塞他怀里。
这回，他只是抓着。
“没喜欢过你。”
别再管我了。
——
第二天来学校，樱布见同桌包里是她买的那本书！一下高兴得抱住了小希。
“小希最好啦！”
叶珀希摇了摇头，提醒她要早读了。
一本书，至于吗？
但反正……他也挺开心的。
至于要收拾的人……
他以惯常的，那份早已很少用的狩猎目光，毫不引人察觉地扫视了下整间教室。
总会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