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宴会,一个未婚夫,彻底将扶京搞失眠了。直到凌晨四点她才浅浅睡着。一直到下午。
“哗哗”
滑轮摩擦的尖锐声响挠人刺耳。扶京紧眯着眼,盖上被窝,钻进来里头。床边的脚步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多。
“啊,吵!!!”她猛地翻了个滚,然而抗议无效。她妥协。投降。费力半睁着沉重的眼眶,披着杂乱的头发起身,浑身散发着戾气。
圆形皮质软床周边站满了人,各自拿着装备,面无表情地盯着扶京。
好家伙,她不起都不好意思了。垂着脸丧道:“来吧。”
这一收拾将近四个小时过去。老头的顶级审美,朱色珍珠旗袍花纹精致又不显反锁花眼,身旁人将烫好的柔发放下散开,有些微卷。
“爷爷,走啦”
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笑的合不容嘴,甚是满意:“好好好,我们小四要惊艳全场,让那些老家伙们,羡慕去吧!”
宴会为旧京几大家族合办,不对外,只有收到邀请的才能参加。目的是让小辈们相互熟悉,每年都举行一次,很是奢侈。
场所外热闹轰轰,豪车扎堆,灯光闪烁亮眼。
一到宴会大厅,扶京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扶京靠在暗暗的角落,干瞪着眼,瞧着那圆滚滚的太阳一点点溜了下去。云层渐渐暗沉昏黄,门口接待的侍者散了。
好的很!好的很!!这是要等不到的节奏了!!!
扶京吱嘎吱嘎地咬着后槽牙,气的颤抖拿起手机恶狠狠地戳着屏幕:【好你个扶承!不是说他会来吗,哪来了!老娘等花都谢了!!人毛都没见着!!!】
对面人儿,打了个激灵扶承对他这个妹妹十分了解,她要是直接喊出了名字,那一定是气炸了。
立马闪现:【啊?你太不行了。我都看见了。】
扶京抿着唇勾起嘴角,哼了一声:【是是是,你牛。你厉害。就我眼瞎呗,就我看不见呗。】
【你拍张照片我找找人。】
她皱起眉心,凑近屏幕,仔细看了看消息,嗯?迅速连问道
【你在?你在不来找我!】
【你认识?!你不是说不认识吗!好呀!!蛇精病,你敢骗我!!!】
消息一溜串的轰炸过来,吓得扶承差点摔了手机,怼的太起劲了完蛋了。
隔空喊话:“老二啊,玩完了。我暴露啦!”随便拍了张,赶紧关网,躺尸装死。
“叮”消息一到,扶京火急火燎地点开,看到后,嘴角止不住的疯狂抽搐。这是人吗!!!拍的什么鬼!!!
好家伙。糊到重影,技术没谁了。好在男人身旁不远的助理还算清晰。
这难不到她。好办,好办。
扶京举着手机,左瞧瞧,右看看。窜在人群里找不同。嘴里絮絮叨叨地暗骂……
真是靠不住!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她对上了!那张长的和蔼可亲感动世纪的小白脸!!!
她转眸一望,远远的瞧见,璀璨的聚光灯下,照片上的男人。他站在人群之中,不时礼貌地勾着嘴角点头回应,有些清冷沉静。
扶京怔愣地呆住,看着他温柔背后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灯光幻影,似背道而驰的绿皮火车,所有浮生都定住,只剩下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生疏。
是他吗。
为什么那么的陌生。
这就是他的世界吗。
扶京失魂落魄的渐渐转身。走开。
幕井祗低头浅笑间,眼神不经意一撇,定住了片刻,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
“抱歉,失陪了”
“怎么了,丫头。”
她双臂抱着膝盖,低着脑袋坐在逃生楼梯口。见身旁出现他的身影,抬起头来雾蒙蒙的眸子看着他。
一瞬间所有道不清理不楚的难受情绪,都绷不住了。眸子水汪汪地强忍着眼泪,哽咽喉咙:“这里好难受”她拍打着胸膛。“我不知道……”
也许是恐惧。也许是她太害怕受伤了。她看不透他,她太胆小了。
“是因为我吗。”幕井祗在她跟前蹲下,与她平视,笑的有些勉强。
“幕井祗。是你吗。”不是疑问是肯定。扶京闷闷地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的眼神,她怕。她怕自己会逃走。
他保持这原来的动作,僵硬住了。明明在就做好了准备,可真正到了她面前,他却像是喉咙卡了针眼儿,痛的说不出话来。
“是。”他的小公主想知道的一切,他都会毫无保留的告诉。因为呀,不舍得啊。骗她。
“我……”
幕井祗想在解释。可她并没有再给机会。
扶京猛地推开他,跑走了。幕井祗眸子里划过一闪震惊,握紧着颤抖的拳头指尖掐着壁肉,挖出一道道绯红月牙,看着她越来越远。
她身影摇晃,渐渐模糊。那影子那么像,倒是和曾经的过往重合了。
那年冬令营意外后,情愫初动的她迷上了一个男孩,她总是上课下课有意的路过那间有那个人的教室,只是为了能有一次与那个他对视,哪怕只有一秒。
在后来楼顶成了记录她暗恋的秘密基地,她总会一个人会哀声叹气郁闷地坐在教学楼顶,嘴里念叨着,拿着铅笔不断地画着写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那时的他在哪呢。在她永远不会回头瞧见的角落,戳着笔尖一遍又一遍写着
【愿她如愿】
他知道她,她为什么会喜欢上那个男孩。可是他知道的太晚了。也太迟了。那时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说出真相已经没有用了。
那年冬天男孩咬着牙在雪里挖出了女孩。
也许只有那条冻伤的左腿记得,在每个寒冷的日子里,一遍一遍重复着当时深入骨髓的痛苦。
幕井祗突然蹲下,紧紧掐着膝盖窝钻心剜骨的疼痛,抿着唇微眯着眼,微微战栗,冒着虚汗面色发白。
如果再来一次,我会告诉你真相吗,我不知道。
若是能自私一会,只满足私欲那该有多好……可他做不到啊。
扶京跑出来后她就立马后悔了,转身担忧看了一眼逃生道口,她还是没有回去。
心里虽然明白,这不能怪他,可……
她越想越是内疚,门外一有动静,她就立马踮着脚尖轻轻地跑过去,透过猫眼看走道,可惜每次都不是他。对面的那人好久没回来了。
人总是这样,等想要了,有希望了,才能发现,有些东西在心里发酵已经不一样了。
那最后没有等到他回来,倒是小哥慌慌张张的使劲敲着她的门,扶京含着片面包,呆懵的去开门。
“怎么……”
话还没说出口,扶承一句话,卡住了她的嗓子眼。
“老头昨晚晕倒了,中途醒来,说有话要对你说,赶紧给我走。”
他们赶到医院时,老爷子已经醒了不久,颜色苍白,虚弱的很,精神状态很不好。
见门外有动静,老爷子艰难地歪了歪脑袋,见扶京来了,困难的扯了扯嘴角:“小四,来。爷爷有话,要跟你说。”
刺鼻的消毒水味,白到刺眼的墙壁。她脑子一片空白,这是她一生从未想过的画面,当真正的发生她慌忙失措,只是咬着唇憋着嗓子眼。
她答应了爷爷很多很多。不再任性,不耍脾气,尽快与幕井祗完婚。努力的一夜成长,努力的长成大人……
旧京的医疗水平极高,但老爷子年龄大,虽然也在渐渐康复,但不如以前硬朗。
扶京很久没有回自己的公寓了。再次打开门时,明显感觉灰尘仰起。爷爷住院的那段时间,幕井祗来过很多次,但她从来没有与他碰见过。
他们的关系好像僵住了,停滞了,往棘手的方向发展,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她呆呆的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只是怔看着对门。他会在吗?她不知道。
不知哪里传来说话声,对面突然打开门。扶京定住吓得一大跳,愣着眼睛。
他们似乎聊的很欢,谈的很愉快。门微微张开,好像没有出来的打算。
幕井祗先出现淡笑绅士的为女人打开,扫见扶京的瞬间停了片刻,不过很快恢复。
女人走出来,她很会观察,眸子撩过眼扶京与幕井祗,看热闹不嫌事大,坏笑道:“哦豁,麻烦了。”
拍了下幕井祗:“行了,别送。”末了,朝着扶京深有意味地瞧了几眼,快速离开着尴尬的地方。
“我……”
“我……”
两人异口同声,诧异的看着对方。
“你先说吧”
“你先说”
幕井祗无奈的低笑,扶京涨红着脸,目光躲闪不知看向何处。
“我们三天后领证吧,爷爷跟你商量过了吧。”扶京咬着唇勾着脑袋,蚊子音却语速惊人。
她小口小口的呼吸,紧张的很。似濒死溺水的鱼。重要。说出口了,天知道这句话她练了多久。
这事幕井祗早已知情,只是她说出来。有了不一样的意义。外头下着大雨,水珠打着玻璃,划过一道道痕迹。嘀嗒嘀嗒节奏声声作响,引他的心跳砰砰跃动。
“嗯”
“她是我另一个助手,她……”
“哦。”扶京还沉浸在自己的紧绷的世界里,缓不过来。下意识脱口而出。
“我先进去了,再见。”
他垂下眸子,勾起嘴角苦笑自嘲。
若是不喜欢,又怎么会在意呢。
一到自己的小窝,扶京像是得了软骨病,趴在床上躺尸发呆。
其实她对幕井祗的印象很好,很好。可一个受过伤的人,一个失去爱人能力的人,一个害怕爱人的人,怎么配结婚,怎么会是好妻子。
又怎么能不爱在一起,伤害无辜的人呢。
月色越来越浓越来越凉,扶京懒得动,更懒得去开灯。干脆就这样黑灯瞎火的。
时间一旦安静下来,人就容易陷入虚无缥缈的沉思。冷暗寂寥是孤独烧酒的伴奏。酒瓶零乱不堪酒水益出,一路滚下落在了毛绒绒的地毯上。
扶京眯着涨红的眸子,腮帮子红彤彤的,歪着脑袋斜趴在吧台上,勾着嘴角,抬起指尖划过玻璃,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街道的繁华喧嚣。
她想去找一个人。
一个能听她,满肚子委屈的人。
一个偏爱她的人。
可那个人在哪呢。
暖黄色的浴灯照着黑漆漆的卧室暗亮,流水声断断续续作响,镜子雾气蒙蒙,温暖的水雾从玻璃浴门逃了出来。
幕井祗关了花洒,拿起浴袍随意一扎。随手拿着一条毛巾擦着湿发,推门而出。
突然对上了扶京的脸,那双闭着的眼睛倏地睁开。惊的幕井祗呼吸骤地一颤。她身上果酒围绕,香甜。那双眸子含水朦胧。
幕井祗叹了口气,摇头失笑。这个傻瓜又喝醉了。
她撅着嘴,举起手指点着他的唇珠,嘴里嘟囔着:“你。你笑什么。不许笑!”
私似想起来什么,她蓦地耷拉着脑袋,眸子带着一丝调皮与戏谑。勾起浴带将他扑倒。幕井祗脑海里闪过一阵白光,瞳子愣住惊呆了。
幕井祗抿着唇,隐忍克制地挣扎起开。她那么倔犟怎么肯,抬起脚尖勾着他的腰身,禁锢住他,眸子散着光一脸骄傲地看着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暗红的眼睛压制着眸子里的汹涌挣扎,紧紧地咬着牙,冷冷道。
“小四,乖,别闹了。”
“你。别。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