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折回去，站到陈筱面前。

    “你怎么了？吃坏肚子了？”周奕不明所以然。

    陈筱沉默不语，肚子痛的她没有力气回答问题，甚至没有力气呼吸，如果此时有一张床能躺下的话，她痛的估计都在床上打滚了。

    周奕见陈筱没说话，只是捂着肚子，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问更多的问题，在一旁安静的等待陈筱疼痛的缓解。

    过了五分钟左右，陈筱缓缓的直起身来，右手下意识的捂着肚子，刚才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丝红晕。

    “走吧。”

    周奕看着她湿润的眼睛，莫名有点心疼。

    女人来大姨妈真的有这么疼吗？他只是在小时候见过金穗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上班，一直躺在床上，周海还总早早地下班给她熬红糖茶，他以为妈得了什么奇怪的病呢，长大了才知道原来是自然现象，就像青春期的他出现第二性征一样。

    他沉默着点点头，左手绕到陈筱的背后，挽着陈筱的腰，右手扶着陈筱的右胳膊。

    走到一半，周奕问：“能走吗？不行我背你。”

    “不用了。”

    陈筱发出一丝气音，声音小的她都不一定能听到。

    她心里有顾虑。

    “我就背你到五楼楼梯口，不会被人看见。”

    说完这句话，周奕没等陈筱回答，直接把陈筱公主抱抱了起来。许是周奕经常锻炼的缘故，陈筱这42kg的体重对他来说不值一提，轻轻一使劲就抱起来了。

    陈筱心想：刚刚他说的不是背我上去吗？怎么就变成了抱呢？不管了，这样确实比背更舒服。

    她安稳的躺在周奕怀里，本以为可以舒服一会儿了，可是肚子又不安分了，一阵一阵的疼的厉害，她没忍住哼哼了几声，眉头紧皱，小脸因为疼痛扭成了苦瓜脸，右手紧紧抓住周奕胸前的衣服，她那在周奕看来胖乎乎的小手不安分的在周奕胸前轻轻的挠来挠去，弄得他那一块痒痒的。

    “你是猫啊？还会踩奶。”周奕笑着说。

    “啊，踩奶是什么？”陈筱闭着眼睛问。

    周奕没再说话，伴随着胸前像小兔子草的刺挠，他慢慢的一步一步往上走，这平稳的感觉像是在坐电梯。

    突然踩到一个石子，周奕重心不稳划了一小下，但很快的稳住了，就像朝辽阔无边的大海里扔进一颗小石子，虽然掀不起什么风浪，但还是会有一点涟漪。

    陈筱感受到了波动，右手紧紧抓住周奕的衣服。

    周奕轻笑了一下。

    “放心吧，把我自己摔了也不会把你摔着。”

    陈筱笑着不说话。

    到了楼梯口，周奕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把陈筱放下来，因为她的手还在紧紧的攥着他胸前的布料。

    她应该还在痛。周奕心想。

    陈筱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肚子上，没有感觉到周围的变化。她的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在微风的吹拂下，身体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大约过去了十分钟，陈筱感觉不是那么痛了，注意力移开了。

    在这十分钟里，周奕一动不动的像是个雕像立在原地，低着头看着陈筱扭曲的脸，没有其他感觉，除了肱二头肌有点酸。

    “到了吗？”

    “嗯，还痛吗？”周奕问。

    “不是很痛了，放我下来吧。”

    周奕小心翼翼的把陈筱放下来，“能行吗？”

    陈筱嗯了一声。

    两人慢慢悠悠的走在走廊里，明明就十几米的路程，硬是走了两三分钟。

    “迟到。”周奕喊。

    陈筱也跟着喊了一声。

    物理老师今天的心情看上去很好，没有因为迟到而罚站或者为难他们，毕竟他们班考了物理第一，而且周奕还是年级第一名。

    物理老师继续讲着他的光荣往事，“想当初......”

    一个月以来，同学们大都适应了老师的教学方式。物理老师是一个很忙的老师，经常在上课的时候接电话，而他们的班主任李老师从来都不在课上接电话。

    其实物理老师很厉害，经常有学生课下找他补课，知识储备量是不容怀疑的，只是他讲课的时候语速很快，而且声音很小，扩音器都弥补不了的程度，也有一部分同学本身因为害怕物理难，再加上适应不了物理老师的讲课方式而选择了文科。

    一整节课，陈筱趴在桌子上不想动弹。

    之前她从来都没有痛过，顶多只是有一些轻微的波动，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她之前看到那些女生痛的直不起来腰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心疼，眼下自己亲身尝到了这种滋味，暗自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的对待自己的身体。

    物理老师不愿意多管闲事，他只负责讲自己的课，所以对于有同学趴在桌子上睡觉，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奕一改往常，此时认认真真的听着课，好像陈筱像不学无术爱睡觉的孩子，他才是那个勤勤恳恳的好孩子。

    物理课一下课，曲小兰就给陈筱泡了一杯红糖水。

    “筱筱，赶紧喝了，很有用的，我亲身实践过。”

    看到陈筱难受的那副样子，她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可能就是女生之间的小默契吧。

    陈筱把红糖水喝了，又喝了一些热水，眼下肚子已经不疼了，可是腰酸背痛是经期的常态，一整天她都懒洋洋的，平时急着吃饭的毛病也改了，四个人慢悠悠的，像是养老院的老头老太太。

    晚上，周奕和郑易帜坐在车后各怀心事，沉默不语。

    良久，周奕拿出手机，熟练的输入锁屏密码，一个绿色的桌面背景倒映在车顶。

    周奕在日记软件里写到：“每月的10号，陈筱生理期，不能让她去买饮料，她太慢了。”

    合上手机，周奕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喉结上下滚动，最后停留在远处。

    ***

    白驹过隙，时间悄无声息的在人们的不经意间流逝，如果用肉眼看的话，它什么都没给同学们留下，可是它在无形之中影响着同学们的一言一行，沉淀在每个人的身上。

    十二月份，他们迎来了2018年的初雪。

    雪纷纷扬扬的下着，像是一片片鹅毛，它们飘落到人们的头上，片片雪花闪耀着独特的光辉。

    陈筱突然想起来之前听到的一首歌，——《认真的雪》，此时觉得这首歌特别应景。

    雪一连下了两天，学校的柏油地面上积了厚雪。

    在高一教学楼和高二教学楼之间有一块很大的间隙，东边和西边的中央各罗列着一个小花坛，小花坛里的植物都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被子，只露出来一个个青翠的头。

    周六的晚上不用上晚自习，走读的同学们一般都是赶紧回家，各找各妈；住寝室的同学都会在这个时候去学校对面十几家文具店里逛逛，买一些吃的和用的。

    这个周六有点不同。

    下课铃打响的时候，年级主任又在广播里播了一会儿安全知识，提醒同学们雪天路滑，注意安全。

    其实年级主任挺好的，只不过有时候很生气的话，会对着大喇叭使劲的说话，震得全班同学都忍不住拿耳塞堵住耳朵。同学们时常想，真不知道他带的加强班40班怎么受得了他的大嗓门。

    按往常这个时候，同学们迫不及待回家的心情最高涨，可是此时却没有那么激动了，因为比起回家，他们有了别样的兴致。

    打雪仗。

    同学们不约而同的跑到教学楼下面，团起一块儿雪就往好朋友的身上砸，好朋友经常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砸的满脸是雪，那痴呆的样子很可爱，然后再来一句：“你等着。”

    因为对方也在加快速度团雪球。

    教学楼下像是乱了套，很多学生在下面打雪仗，有的是班级组团，有的是和好朋友一起。

    他们兴奋、愉快的宣泄着，使出所有的力气反抗，仿佛要把这么多天的疲倦都给扔出来，取而代之的是新鲜的血液和灵魂。

    楼上的同学都在护栏周围围成了一圈，看着楼下打雪仗的同学被砸的头上都是雪，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卫，你砸错啦，那不是咱班的同学！”张琦冲楼下大喊着。

    同学们哈哈哈的笑着，这种简单纯粹的笑声最吸引人的注意。班主任刚拎个皮包从办公室里出来，看样子准备要回家。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却又原路返回。他径直走到一位同学的身边，看着楼下说：“有这么好玩吗？”

    这位同学正看热闹看得入迷，压根儿不知道班主任的出现，此时忍不住嘀咕一声：“吓死我了。”

    然后她身边的好朋友宠溺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宝宝不怕，宝宝不怕。”

    旁边的男生：......

    “老师你打过雪仗吗？”班里的数学课代表刘开发问道。

    “肯定啊，老师也年轻过。”另一位男生说。

    “确实，老师也年轻过。”班主任回忆着说。

    班主任说完这句话就走了，看样子感慨颇多。

    其实陈筱挺喜欢冬天的，只不过冬天实在是对她不太友好，她的两个手被冻成了猪蹄，右手还好一些，左手个个手指都鼓囊囊的肿了起来，连最基本的伸屈都很难做到，有时拿东西都使不上力。

    她自己去药店买了一盒冻裂膏，价钱不是很高，一分价钱一分货，所以效果也不明显。

    但陈筱能感觉到手指在一天天的变好，潜移默化的也许慢慢就好了。

    学校发的冬季校服很大，陈筱经常把手蜷缩在衣袖里，防止寒风刺激病情更加剧。

    所以周奕没有看到她的手是什么样的，直到那天轮到他们组值日，组长杨景任让陈筱擦黑板，周奕才看到。

    “你手怎么了？”周奕问。

    “冻肿了，冬天过去就会慢慢好的。”陈筱如实回答。

    学校卫生检查小组对他们班检查完后，给他们的班牌上插了一个流动红旗，那说明他们班打扫的很干净。

    确实很干净，毕竟他们打扫了一个多小时呢，各个角落都没放过。

    完事之后，值日组的同学就能去吃晚饭了，并且他们可以比其他同学晚一点进班。周奕跟郑易帜打了个招呼，就领着陈筱走了。

    “哎，不和小兰他们一起吃饭吗？”陈筱问。

    “不了，一会儿我们给他们带。”

    “哦，好。”

    周奕领着陈筱来到学校对面的药店，陈筱站在门口没进去，她以为是周奕感冒了，要去买药。因为周奕这连天说话总带着鼻音。

    “这个行吗？性价比比较高的这个。”店员问。

    “要最好的。”周奕说。

    店员给周奕拿了柜台最上面的那一盒药膏，又配了一盒药水。“这个晚上睡觉的时候往热水里倒一瓶盖，把手放进去烫五分钟，然后把药膏涂上去，保证一个星期准能好。”店员说。

    周奕拿钱的时候咧了咧身体，店员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陈筱，只不过她面朝外，店员没认出她来。

    “给你女朋友买的吧？”

    “女朋友？”周奕笑了笑没说话。

    外面刮起了一阵风，陈筱忙回头避风，店员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哎小姑娘，你的手好了吧？”

    陈筱有点开心店员还记得她，笑着说：“差不多了，应该快好了。”

    出了药店，周奕把塑料袋给了陈筱，照着店员跟他说的使用方法，又把方法给陈筱讲了一遍。

    “你特意给我买的？”陈筱吃惊的望着他。

    “不然？”

    “谢谢，其实不用这么破费。”

    “我就爱破费。”

    “......”

    原来是给她买的，好吧，她有一点点开心。

    真的就一点点。

    陈筱坚持按时敷用，没到一个星期，手就慢慢的好了，还是和原先一样胖乎乎的。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陈筱邀功似的向周奕展示她的手。

    “看，我的手好了耶！”

    “嗯，确实好了，和原先一样胖乎乎的，像小猪蹄。”周奕说。

    “你的手像什么？我看看。”

    陈筱握住周奕的手，来回翻面，反复观看。周奕的手纤细又长，颜色没有自己的白，几根血管暴露在上面，看上去很有力量。

    “像什么？”

    “嗯，我想想。”陈筱想了一会儿，最后说：“薯条。”

    和周奕成为同桌已经一月有余了，陈筱渐渐了摸出了他的性子。他不再那么变幻无常，除了有时会抽风。

    陈筱不再那么害怕周奕，可以顺其自然的握住他的手，可以和他温和的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