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天地之间的交界线变得模糊起来。
远远地从乡间的小路上,走来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的佝偻着身体,拄着一根拐杖,小的扎着走路一蹦一跳,脑袋上扎了两个小揪揪儿。
原来是一个老头牵着一个小姑娘。
这一老一少牵着手,慢慢得走着,看起来甚是温馨。
“爷爷,还有多远啊?妙妙走累了。”小女孩仰头看着自己的爷爷,小声抱怨。
“快了,孩子,前面就是了。”老头用沙哑的声音回应道。
“可是这不是我们回家的路啊。”妙妙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乖孩子,我们今天去客栈住,我们不回家了。”老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扬起拐杖指了指前方冒着炊烟的房子。
“那可是一个神奇的客栈。”
“神奇?”
“那个客栈里,住的不止是人,收的也不止是钱。”老头嘿嘿笑着,露出的犬牙格外的锋利。“那个客栈的主人,可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我今天能够去客栈投诉,可是托了妙妙的福呢?”
妙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继续赶路。
一老一少又走了十来分钟,才终于走到了门口。
“哇!好漂亮啊!”小女孩仰着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的建筑。
实木做的牌匾上刻着五个大字——异家农家乐。
笔画锋利,一看便知出自于大家之手。牌匾被缠绕的花藤缠绕着,花藤随风摇曳,姿势曼妙。客栈前后左右都有路灯照亮,在灯光的修饰下,更显得气派了起来。
简直像是在自体发光一样。
“去敲门吧,妙妙。”老头不动声色的将小女孩往前一推,自己站在距离门外三步远的地方,不再向前一步。
大门厚重,左右两边都有铁环应声,小女孩上前拉住雕了狮头的铁环,轻轻敲了三下。
“您好!”
“打扰了!”
“有人么?妙妙来投宿!”
小女孩声音清脆,在夜晚显得更外响亮。
叫门叫了半天,依旧毫无反应,小女孩有些气馁,回头望向爷爷。
老头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却并未往前一步。
妙妙鼓足了勇气,再一次叩门。
还没等她去叩门,大门就一下子打开了。
“有客人来了!欢迎欢迎!请进请进!”一个身着宽松运动服的少女将门打开,热情得说。
这少女长了一双桃花眼,看人先带三分笑,一脸喜气,望之可亲。
妙妙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就被这个身上带着好闻香气的大姐姐给消除了。
岑念半蹲下来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笑着说:“客官,您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
“我......”小姑娘没听懂支支吾吾得不知如何作答。
“我们要住店,也要吃夜宵。”站在后面的老头声音嘶哑的说。
“哦,是么?”岑念回答,眼睛油滑的在老头影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尾巴上一瞥。
“快请进。”侧身让出一条道来。
老头牵着小姑娘进了农家乐。
这是标准的东北农家的构造,前院铺了砖石硬化,后院是菜田。左侧一排房屋是仓房,也做饲养动物使用,房檐下放着酱缸,墙上挂着斗笠,大门左右挂着金灿灿的玉米棒子做装饰。
用作居住的主屋有两层,第一层的客厅被装修成了餐厅,上面一层是可以住人的客房。
老头领着小姑娘金刀大马的坐在一楼的饭桌前。
岑念捧来了菜单,给老头看。
“客人打算吃些什么?”
老头瞪着眼睛,瞪着手中的菜单看,脸上是说不出来的迷茫。
岑念早就料到,将手中的另一份菜单递给了小女孩妙妙。
妙妙拿着菜单,此店虽小,但是菜单上确是密密麻麻,正反面都是字。内容从东北菜到川菜,覆盖范围极广,甚至还有西餐。
“这么多种菜你都会做么?”小姑娘瞪大眼睛问。
“都会做。”岑念从容的回答。
“好厉害!”妙妙用星星眼看着岑念,“我想吃小混沌!”
“好!”
岑念收起菜单,用自己身子隔在老头和妙妙之间,挡住了妙妙的视线。
盯着老头的眼睛,问道:“您想吃什么呢?”
“砰——”
老头一下将手中的菜单拍到了桌子上,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狰狞恐怖。
“有没有什么人肉,人肝,人血啊!小爷我要吃!”声音已经不复苍老,而是变得尖细。他(或者它)恶狠狠的看着岑念,龇着牙,叫嚣道。
客栈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凝滞起来,老头和少女对峙,谁也不让谁,大战一触即发。
岑念率先发难,只见她面色不变,抬起腿冲着老头□□的板凳就是一踹。
这一下竟是直接将老头踹的飞了起来,直飞到房间的角落里的置物架上。
一路上噼里啪啦的木头板凳都被他给撞翻了,置物架上放置的豆子和土豆干撒了他满头满脸,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爷爷!”妙妙尖声叫道。
岑念神色不改,素白的手掌回首向着小姑娘的额头轻飘飘一拍。
尖叫声戛然而止,小姑娘安安静静的倒在了她的怀里。
顺手将小姑娘往厨房一丢,岑念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铜钱剑,剑指着瘫坐在角落的老头。
“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就别在这里给我玩聊斋了。”
声音依旧温和,却令人不寒而栗。
“桀桀桀——”
原本一动不动的老头突然发出一阵怪笑,声音甚是凄厉,像是狐狸的嚎叫一般让人猛起鸡皮疙瘩。
伴随着怪笑,老头的身体也逐渐扭曲成怪异的姿势,眼睛闪烁着绿光手也变成了狰狞的兽爪,在地上划出了清晰的痕迹。
更惊人的是一条红色的大尾巴,穿透了衣服生长了出来,在空气中咧咧挥舞。
他张着嘴,犬齿突出,甚至有恶心的淡黄色液体从口中流到地上,
“我靠,这里可是饭店,你恶不恶心!”岑念一脸嫌弃的叱骂。
“嗷——”
声波滚滚,一层透明的音波震荡开来,房间里的摆件都宛若是被狂风吹拂一样簌簌发抖。
岑念不为所动,手提铜钱剑,气沉丹田的扎了个结实的弓步。
见声波攻击没有用,那老头暴躁的用爪子在地上刨了刨,飞身就向岑念扑了过来。
一股腥风飘过,岑念兴奋的提剑格挡,她等这一刻好久了。
她兴奋的大喝一声:“看剑!”
“呜嘤——”一声狐狸的哀鸣响彻夜晚。
岑念收剑,满脸无奈的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房梁上的那人。
“你要出手也不提前说一声。”语气之中颇带责问。
“我饿了。”
黑色的身影像是蛇一样蜷缩在房梁之上,身穿一套老旧的黑色运动服,光着脚。
穿上了运动服的蛇妖看起来很年轻的像是个大学生,运动服宽松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腰部,八块腹肌和人鱼线排列整齐,像是完美的人体模特一样。一张总是古井无波的脸上,一双碧绿的眼睛美的惊心动魄。
孟玄朗看着一脸无语的岑念,又重复了一遍。
“我饿了。”
“......”
“好好好。”岑念翻了个白眼,他就是一个厨子命。
将剑收好,围上围裙。
“我想吃混沌,拌麻酱的那种。”孟玄朗下半身还在房梁上,上半身缓缓延长,延长,从原本的八块腹肌伸长到了八十块腹肌,探下身子帮岑念将围裙的带子系好。
蛇妖十指纤细,在岑念的后腰灵巧的摸索打结,冰冷的吐息在后颈的存在感不断增加。
肉麻麻的,惹得岑念直起鸡皮疙瘩,心中有股莫名的感觉。
回头对着孟玄朗凶道:“你给我恢复正常人形,别给我吓唬到别人。”
“好。”
孟玄朗缓缓的将自己的腰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翻身跳下房梁。
“这个我可以吃么?”他拽着狐狸尾巴,将刚才那妖狐倒提起来,像是拎着一根“狐”萝卜一样问岑念。
原本一直在房间里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狐”萝卜“......”
瑟瑟发抖的“狐”萝卜:快救救我jpg
岑念盯着已经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小狐狸,“还是算了吧,我留着他有用。”
“狐”萝卜不再发抖了。
“这样啊。”孟玄朗看着眼前的失之交臂的美餐,颇有些惋惜的吐出舌头,舔了舔“狐”萝卜的脸。
“狐”萝卜抖得更加厉害了。
“那你快点。”
“好。”
岑念推门进了厨房,不过一会儿就端出了三大碗混沌。
两晚汤混沌,一碗是麻将干拌的。
混沌是鲜肉虾仁玉米馅料的,鲜肉的香,虾仁的弹,玉米的甜,三者交融之后,令人回味无穷。用紫菜蛋花汤做了汤底,临出锅的时候倒了陈醋,点了麻油,最后用半勺辣椒油丰富一下色泽,素白的混沌在汤里起起伏伏,看起来颇为诱人。
孟玄朗那碗干拌混沌也丝毫不逊色,碧绿的蔬菜,素白的混沌,混合着诱人的酱料。岑念为了照顾这位猛兽的胃口,特意翻出一包丸子放进去增加肉食含量。
三碗混沌端上桌子,岑念,孟玄朗,加上刚刚醒转的妙妙,一起大快朵颐。
在法术的作用下妙妙已经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端着混沌用勺子闷头就是吃。
孟玄朗端起干拌混沌,笨拙的用筷子插起一个,咬了一口。
混沌有点烫,他有些狼狈的将剩下的混沌吐了出来。
然后开始用舌头一个一个吸着吃,蛇一样前段分叉的舌头吞吞吐吐。
混沌伶伶俐俐的打着滚飞了起来,被孟玄朗吸进了肚子。
岑念端着碗,看着眼前这副超自然的现象,心中为自己早已阵亡不知多久的唯物主义世界观而哀叹。
这个玄学的世界啊!
厉害的妖吃东西都不用自己拿筷子了,可自己还得每日劳动两只勤快的双手忙上忙下。
这可不符合她摆烂躺平的人生作风。
岑念转而将火热的目光投到倒吊在房梁上的狐狸。真是困了就给送枕头,正好自己缺个廉价劳动力,这狐狸就送上门了。
嘿嘿嘿,不用白不用。
看着岑念对自己可怕的眼神,倒吊在梁上的“狐”萝卜,狐躯一震,总感觉要有什么倒霉的事情发生了。
吃完饭,岑念收拾好碗筷,妙妙的父母也来接妙妙了。
收下那对年轻夫妻满含感激的一篮子蘑菇,岑念回到屋子里,今晚还有很多事情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