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是A大法律系在读三年生。

    说实在的，她连司法考试都没有考过，甚至连法院的大门都没踏进去过。让她来找出一个经历了完整审判流程的案子的漏洞，几乎是天方夜谭。

    上学时老师总是和他们讲。

    “现在有件很奇怪的现象，就是我们同学经常没学几天就跑到我面前来说自己找到了法律的漏洞。”

    “同学们，你要清楚。当你开始质疑法律漏洞的时候一定要谨慎，因为你所学习的时间一定是短于法律应用的时间。”

    “之前的人们难道都发现不了漏洞吗？”

    “作为初学者，如果我们发现了漏洞，一定要反复考证，因为很可能你发现的不是法律的漏洞，而是你自己的错误。”

    不能找法律的漏洞，要找人的漏洞。

    林夕的视线终于在天要大亮时微微顿住。

    找到了。

    能救她的方法。

    第二天的星狱依旧风平浪静。

    只不过林夕一大早找上瑞斯时，他很慌张地立刻捧起她的手来看，以为是伤口恶化。

    林夕红着脸解释了一大圈才让他放松下来，弄得两个人都略有尴尬。

    “瑞斯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吗？”林夕指了指瑞斯被金边眼镜下挡住的黑眼圈，颇为关心地问。

    “啊，没什么。只是整合数据比较久而已。”瑞斯温柔地回答，轻轻用手碰了碰黑眼圈的位置。

    林夕了然地点点头，她有学医的朋友也是每天都看书到很晚。果然医生这个职业在哪个世界都是很累的。

    “博士，这份采样需要您再看一眼。”

    林夕紧张地捏了捏指尖，刚要提出自己的请求，就有一位推门而入的研究员把一管血液颇为着急地递给瑞斯。

    林夕立即起身把位置让出来，拘谨地站到一旁怕挡了二人交谈的视线。

    “抱歉，我先看一眼。”瑞斯对着研究员点点头，而后安抚性地看了眼林夕。

    “没事没事，你先忙。”林夕向后撤了一步，跌坐在沙发上。

    瑞斯掏出白色胶皮手套拿出两片采样板，轻轻取样之后就当着林夕的面拿出了类似显微镜的机器。

    “这可真是不一般。”刚一上眼，瑞斯就轻轻出声感叹了一句。

    “检查过血库吗？只有这一份是这样的吗？”瑞斯询问着身旁的研究员。

    “这份是昨天当着博士您的面取样的那位犯人。我们已经检查过数据库了，他是独一份。”研究员低声回答。

    林夕假装视线盯着茶几上的柠檬，耳朵竖的像天线。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内部机密，这两个人虽然讲话的音量让她听的一清二楚，但是他俩又压低声音讲话好像这件事不该被她知道。

    如果真的这么重要你俩先把我赶出去啊！

    瑞斯不知道林夕这边坐立不安的心理活动，继续和研究员低声讲着。

    “细胞活性良好，血浆蛋白和血细胞比例正常。检查过受体的其他特征，和正常人类完全一致。”研究员继续说。

    “完全？”瑞斯轻轻点了点桌面。

    “是的。在血液方面，完全一致。”

    这倒是有趣。瑞斯的嘴角逐渐勾起了点弧度。

    他轻轻移动采样片继续观察了几次，最后让研究员晚些再来找他。

    “那你有什么事呢？”研究员走后，瑞斯笑眯眯地询问着林夕。

    “呃，我想知道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可以测年龄的机器。”林夕略带尴尬地比划了几下。

    “年龄吗？骨龄测试的试剂盒比较准确便捷，能够准确到月份，但需要直接刺到骨头会很疼。如果想要再准确点，我的实验室里有大型的仪器可以用，那个就更准确了。”

    “你怎么忽然想测年龄了？”瑞斯笑着问，语气却没往常来的热络，温温柔柔地带了点质询。

    “不是……不是我测。”林夕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半天只好实话实话。

    “我查阅犯人资料的时候，发现有一个在我管辖范围内的犯人因为之前所在的星球被炸毁，她的资料全都是通过工作人员们口述的方式被记录。我对于她的年龄有点疑问，所以想借用一下仪器测一下她具体的年龄。”

    瑞斯听完林夕的解释想了想。这试剂盒可借可不借，星狱的医务室本身就是为了完善犯人们的资料和进行基本的医务治疗而创设的。只不过相较于其他便携试剂盒，骨龄测试盒的价格会略微贵点。

    林夕借试剂盒最多就是给犯人的资料完善一点，倒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多此一举。

    瑞斯看着林夕两只手交叠在膝盖上拘禁地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渴望和小心翼翼。不行，越看越像家里的暹罗猫了。仿佛下一秒她一开口，就要喵地叫起来一样。

    猫奴瑞斯作为医生，连自家猫的体重都控制不了，又怎么可能控制住一支小小的试剂盒。

    林夕仅仅眨了一下眼睛，眼前就立刻出现了一支像针筒一样的试剂盒。

    “把针刺到骨头的位置就可以测了，末尾的电子显示屏会出现具体年龄。”

    林夕欢天喜地地接下，高兴地原地还蹦跶了几下，抓着瑞斯的手不停地上下摇晃说着感谢。

    瑞斯看她这么高兴，原本常态化的笑容也跟着带了点真情实感的高兴。甚至开始思考私自调用大型仪器的可能性。

    好可爱。

    瑞斯轻轻用没被林夕握着的手揉了揉她银白色的发顶。和他家暹罗猫一样，软软地。”

    林夕出医务室时是哼着小曲的，手上的骨龄测试盒被她握得很紧。虽然还是星狱里要求的步频，但脚下明显飘了起来。

    以至于她背赫利从身后拍了一下时，吓得往前连跑了两步才定住脚。

    “小前辈？”林夕转身时，赫利仍旧维持着单手举起打招呼的手势。狗狗眼微微下垂，委屈的气氛霎时直冲林夕的面门。

    “呃……嗨？”林夕略带机械地冲着赫利招了招手，顺带把骨龄测试盒藏到了身后。

    赫利眼尖地看到林夕的动作，也没揭穿，只当是偶尔碰见的寒暄，聊了两句就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林夕心里稍稍不太习惯赫利停止了对她的黏糊劲。她咬了咬下唇，看着赫利渐远的背影倒没多想，毕竟现在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拿着骨龄测试盒直奔D33层。星狱里的每日巡逻时间是固定的，但也并不要求狱警在其他时间必须在值班室呆着。

    “D86495。D86495。”林夕轻轻敲着星狱栅栏喊着牢房里的少女。

    但无论她怎么喊，她都一丝不动。

    “瓦迪莎？”

    话音刚落。牢房内的少女就霎时抬起头来，因为缺水而裂开的嘴唇沙哑地开口问。

    “什么事？”

    “需要你做一次骨龄测试，确定年龄。”林夕晃了晃手中的针头。

    少女抱着双膝，坐在床上，用膝盖支撑因为脱力而微偏的头，远远地看着林夕。没有任何动作。

    林夕继续敲着栅栏，不断震颤产生的噪音让隔壁的犯人都产生了些许不满。骂骂咧咧地对着林夕说了句脏话。

    林夕皱了皱鼻子，把胳膊那个人的警号记到了移动终端的备忘录里。

    下次查房她不把他吵醒她不姓林。林夕在心里悄悄放了句狠话。

    但眼前的少女不配合真的很麻烦。她皱着眉想了想，翻了翻身上的兜。

    本想林夕想找找看有没有今天早上从食堂拿走的压缩水，给女孩示好，结果翻到胸前口袋时却发现大事不妙。

    那个被她仅仅疏忽了一下，放到胸前口袋的硬盘，现如今已经没了。

    被偷了？！还是忘在医务室了？怎么回事？被人从胸前的位置拿走她怎么样都会被发现啊！

    林夕懊恼地拍了下大腿，倒是恰好拍到了装着压缩水的口袋。

    行叭，还是眼前的事要紧。

    林夕小心翼翼地把水瓶放到了栅栏口的位置。

    瓦迪莎似乎认出了那是瓶压缩水，她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扶着墙一点点走到了栅栏口，把手臂透过栏杆间的间隙递给了林夕。像是在说以物易物一样。

    “会有点疼，很快就好。”林夕提起针筒，笔直地刺进了瓦迪莎的手臂里，直到骨头的触感出现才停下。

    瓦迪莎的右手不停地因为疼痛而抖动。林夕只能一手扶着针头一手紧紧抓住她防止因为挣扎而把伤口扯得更大。

    “快出数值了，再等一下。”林夕耐心地安慰道。

    瓦迪莎眼睛垂着看向地面，没有讲话。

    林夕采完样之后，看着尾端的显示器，万幸地长舒口气后，连忙顺着原路回去找了两遍。

    不幸的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一无所获地回到值班室后，林夕却发现那个被偷走的硬盘被整整齐齐地压在一张白纸上。

    还回来了..... 林夕登时有种当头一棒的感觉。

    很明显，资料已经被泄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