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的女儿

    莱拉从小就知道自己有个很厉害的母亲——才华横溢、美丽大方的菲娜·邓布利多,是天生会变为蓝色知更鸟的阿尼玛格斯,是巫师界最炙手可热的天才画家,也是霍格沃茨校长邓布利多的远亲表姑。

    可是,莱拉的父亲西奥多·霍琦却只是一位平凡的巫师,虽然出身纯血家族,但到他这一辈已是日渐式微。

    他也不过是魔法部魔法法律执行司一个普通的部员,拿着平凡的薪资,过着普通的生活。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就是学生时代曾经因为擅长飞行而成为霍格沃茨斯莱特林魁地奇球队的队员。

    但大多数情况,西奥多·霍琦更容易被人称为“大画家菲娜·邓布利多的丈夫”。

    莱拉的父母向来是众人眼中啧啧称赞的“天作之合”,年幼的莱拉不明白,一直到长大以后,她才意识到,父母表面上的“恩爱”原来是渐行渐远的平静。

    令人惋惜的是,作为“天作之合”结晶的莱拉并没有遗传母亲惊世的才华和绝佳的容颜,却遗传了父亲简单的头脑和普通的相貌。

    菲娜·邓布利多总是世界各地参加画展,面对众人,她向来保持最高贵的礼仪。

    她非常仰慕上世纪著名画家杰克·伍德——一位生前郁郁不得志,却在死后大放光彩的麻瓜画家。她的画室里一直摆放着杰克·伍德生前的经典画作《睡莲》,还为此在庭院里特意辟出一个大水池,种满了睡莲。

    遗憾的是,这位大画家最后因支付不起高昂的房租,在一个雨夜自缢在马桶间内,以一种最不堪的方式离开人世,年仅二十九岁。

    杰克·伍德的作品第三次在伦敦举办巡回画展的前一天,外面风雪交加,一直到很晚,菲娜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家。

    她紧紧揣着一个盒子,难得笑意盈盈地与丈夫和女儿打招呼。

    西奥多关切地询问她需不需要来杯热茶,菲娜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迅速地跑回了画室。

    深夜,西奥多在餐桌前沉默地喝酒,没有发现角落里暗中观察的小莱拉。

    第二天,菲娜穿着最华丽的礼服,梳着最精致的发髻,带着莱拉来到画展,叮嘱她不要乱走,随后消失在人群里。没过多久,菲娜便带着一位穿着老旧罩衫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她热情地向他介绍着画展,莱拉跟上前,差点被人群撞倒,幸好一位年长的女士扶住了她,但因此也仅仅看到了男子的背影。

    虽然有些落魄,那个男人还是努力挺起脊背,挺拔颀长的身躯在人群中十分醒目。

    菲娜眼里亮晶晶的,面对这名男子,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就好像看着她最珍爱的《睡莲》。

    但当天晚上,菲娜却病倒了,肉眼可见的憔悴,和白天那个闪烁耀眼的她判若两人。

    她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莱拉握住母亲的手:“妈妈,是不是昨天太冷,所以你生病了?”

    菲娜缓缓摇头。

    巫师才不会轻易被冷冽的风雪侵蚀,她这是心病。

    菲娜自此缠绵病榻许久,浑浑噩噩,消瘦苍白,丝毫没有过去的精致端庄。

    第二年春天的雨季,菲娜的病情突然好转,看着乖巧懂事的小莱拉,她却骤然露出悲戚的眼神:“莱拉,我梦见你在悬崖边哭泣,天好冷,你穿得好少,你为什么……那么难过?”

    莱拉不理解母亲在说什么,只是宽慰她喝下汤药。

    “莱拉,这些魔药救不了我。”母亲无力地看着那碗药,魔药渣子在里面一圈圈地旋转。

    “你要记得,过去无法改变,只有未来才能。”

    说完这句话,母亲又望向窗外的睡莲,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睡着之后,再也没有醒来。

    母亲的葬礼办得异常隆重,来了许多巫师界的精英。

    与其说是葬礼,不如说是高端的社交平台。

    莱拉听着耳边的喧哗,无奈地叹气。

    她长久地注视着躺在棺椁里的母亲,一位长者来到了她的身边。

    莱拉认出来此人正是自己的远方表哥,大名鼎鼎的霍格沃茨校长邓布利多。

    “请节哀,莱拉。”

    “教授。”莱拉一直跟着母亲这么称呼这位表哥。

    邓布利多沉静地看了许久菲娜,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地弯起嘴角:“你母亲刚来霍格沃茨读书的时候,我已经在那里做了许多年老师了,其实我挺不服气的,居然要叫一位这么年轻的女士姑姑。当然,这挺考验我们俩的默契。”

    莱拉好奇地看向他。

    邓布利多坐在莱拉身边,弯下身在她耳边小声说:“我一直对外说她是我的远亲妹妹,可你母亲一直说我其实是她的堂爷爷。”

    莱拉想到母亲说这话时可能有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

    邓布利多看着她,也笑了:“你知道你母亲以前最擅长哪门课吗?”

    莱拉摇了摇头。

    “占卜课,很奇怪吧,最擅长占卜,却无法预料自己的结局。”

    莱拉想起母亲临终的话:“她说过,过去无法改变,只有未来才能。”

    “过去无法改变,只有未来才能。”邓布利多反复咀嚼这句话,“说得真好,你要好好记得这句话,不要流连于过去,即便那些记忆并不美好。”

    莱拉不解:“既然不美好,为什么还会留念呢?”

    “也许是大人们都太傻了吧……哦对了。”邓布利多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类似银制打火机的魔法道具,“这是我自己做的熄灯器,没什么特殊的小东西,就当是礼物,送给你。”

    莱拉接过熄灯器,随意拨弄了一下,咔嗒一声,大厅的灯光便被收集到里面去了。

    葬礼骤然黑暗下来,在场交谈的人都吓了一跳。

    莱拉有些慌张,想把灯打开,却被邓布利多按住,他掏出魔杖,低沉的嗓音在胸腔产生共鸣:“荧光闪烁。”

    大厅瞬间变得明亮通透,大家又各自交流起来。

    “嘘,就当是我们的秘密,”邓布利多将他笔直修长的食指抵在自己面前,“我在霍格沃茨等你。”

    下一秒,邓布利多便幻影移行安静地离开,好像不曾来过一般。

    莱拉愣愣地拿着熄灯器,不明白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晚些时候,母亲的棺椁被缓缓放置于家族墓穴之中。

    春天的伦敦泛着潮湿阴冷的气息,天空云舒云卷,捉摸不定。

    莱拉采了一朵母亲最爱的睡莲,一并放入墓穴。随着哀乐响起,好像有感应般,一只蓝色的知更鸟从远方缓缓飞来,停留在墓碑上,发出清脆的叫声,片刻又飞向天空,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很快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那只知更鸟,真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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