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基地。

    如果在上空观察春山，整个基地几乎是一个规则的正圆，其中的分布就像一个个同心圆，最外围是各种功能区，向内一步步接近权力中心，越到内部高楼越密集，看起来越宏伟。

    这个正圆的圆心，坐落着几座专属高层的大楼，整体呈三角分布，左右两侧的高楼形成拱卫之势，就像突破道中心大楼的最后一道防线。

    大楼群外立着高墙，守卫比基地的大门还严密。

    巡逻车在中心区域的门前停下，守卫人员见是沈繁舟没有阻拦，沈繁舟大步在前面走，周朔和葛雨跟在他身后。

    他们凌晨才回到基地，经过短暂的修整一大早去纪律部汇报情况。

    这是葛雨第一次到中心区域，他抬头向上看，楼体外面一尘不染的镜面玻璃反射出天光和白云，这些只在传说中听过的东西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沈繁舟大步流星地走到中心大楼门口，他抬起头盔遮光镜，露出凌厉的双目，虹膜识别，自动门打开，冷气扑面而来，烈日带来的燥热一扫而空，在这里几乎看不到科技的倒退。

    周朔没有开门的权限，他跟在沈繁舟身后进门，门口有个一人高的仪器，仪器上半部分是个很大的显示屏。周朔脱下头盔，在机器上刷了脸，登记了身份信息。

    葛雨有样学样地摘下头盔，也对着机器摄像头刷脸，不料机器显示屏中心出现了一个大红叉，下方黑字警告：没有进入权限，请勿进入中心大楼！

    与此同时仪器响起三声警报音，葛雨瞬间退后三步。

    沈繁舟道：“你去旁边坐着，不要乱跑。”

    葛雨连连点头，一楼大厅内看似没人看守，但他知道只要他敢轻举妄动，天花板和四周随时会弹出机枪将他就地射|杀。

    “千万别乱跑，也别乱看乱摸。”周朔又嘱咐了一遍跟上了沈繁舟的步伐。

    两人上到三十层，也就是大楼的一半位置，电梯“叮”地一声打开，外面都是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他们也是一身黑衣，不过细看之下他们的衣服和巡查队略有不同，肩章是另一种图案，代表更秘密的精锐部队。

    两人七拐八绕地来到这一层内部，尽头就是司纵的办公室。通向他办公室的这段路大理石地板干净到能反射出人影，两侧墙壁没有一丝缝隙。

    司纵崇尚奢华，还没进门就能感受到一股不一样的气息，更别说门口用两棵树制景，是货真价实的树木。

    周朔按了门铃等在一旁，门口有可视镜头，等内部的人确认了他们的身份才会开门。

    他不常到司纵的办公室，每每到此都啧啧称奇。他平时接触的大多都是基地最底层者，他们哪里想到自己用尽全力也不过能吃顿饱饭，而基地高层的生活几乎和末世前别无二致。

    他们的巡查队长与众不同，跟他相处久了险些忘了特权阶级的真面目。

    正想着，机器运行的声音响起，自动门开了，门一打开一股精英味扑面而来。司纵等在里面，这么一大早远没到他的正式工作时间，他仍西装革履，每一根发丝都打理得恰到好处。秘书一丝不苟地站在一旁，若不是偶尔眨一下眼睛就像一尊雕塑。

    两人在秘书的引导下落座，司纵淡淡开口：“说说吧，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对意外事故已经司空见惯。

    但这次一定让你坐不住，周朔坏心眼地想。

    他斟酌着开口：“丧尸不再是无智慧生物，它们可以思考，会互相配合，甚至已经有了组织。”周朔一路上都在消化这个信息，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会感到毛骨悚然。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它们有可能已经产生了头领，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能有计划的入侵人类的领地。”

    丧尸具备一定的智力这点毋庸置疑，他们以前遇到过，井优原基地的覆灭也证实了这一点。但今天所遇到的丧尸显然发生了质的飞跃，它们甚至拥有了智慧，运用的是谋略。

    司纵的笔停顿了一瞬，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还有吗？”

    “基地，确切地说是巡查队里，可能有叛徒，或者——”周朔艰难地说出另一个更恐怖的假设，“丧尸可能掌握了更先进的技术。”

    此话一出房间里陷入安静，只有司纵的笔在桌面敲击的声音，金属和大理石桌面碰撞的声音清脆，过了一会他才问道：“体现在什么方面？”

    周朔把白天发生的事情汇报了一遍，房间里又陷入长久的沉默。

    司纵问沈繁舟：“你怎么看？”

    沈繁舟语气毫无波澜：“尚待调查，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如果说上次基地外发生的意外只是让巡查队产生了一些猜测，今天面对的种种简直坐实了之前的猜测。

    周朔跟在沈繁舟身边的时间最长，已经察觉到春山或许会面临什么。

    “你们巡查队打算怎么办？”司纵又问。

    周朔反感地皱了皱眉，他最讨厌司纵凡事都事不关己的态度。

    如果情况是最坏的那一种，那么春山乃至整个人类都会面对一场大变革。他们这些高层在圆的最中心，危险不会在第一时间波及到他们，甚至根本就不会波及他们。但他们的存活是以无数人的性命为代价，他们的高楼下都是普通人的鲜血。

    今天一趟任务几乎折损了他们一半人手，这还是沈繁舟亲自带队的精英小队，在司纵嘴里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打算怎么办。

    沈繁舟沉声道：“加强警戒。”

    周朔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们队长虽然能力出众，但需要语言交流的时候就像根木头，他开口道：“我们需要调查清楚此次事件的真相，如果丧尸真的实现了重大升级和转型，我们也要采取相应的对策来应对。”

    “很好，你们打算怎么调查？”司纵依旧在提问。

    “第一，查明巡查队的车是否被人为做了手脚，确定今天发生的意外是否是人为。第二，我们带回了一个完整的丧尸尸体，申请查验它的大脑，是否发生异变。”

    周朔顿了顿，“第三，需要您协同几个高层，同意向巡查队开启一部分权限，让我们能调配更多异能者。”

    司纵两根食指抵着钢笔的两端，细看钢笔笔身上还有繁复的花纹，在水晶灯下闪着奇异的光，他缓缓开口：“调查你们今天出行的车辆确实是必要的，我可以批复更精密的异能探测器给你们，只是——”

    周朔沉默地等他的下文，果不其然等来了转折。

    司纵道：“只是检查丧尸尸体需要调动医疗部和研究部，你们也清楚，这两个部门有时候比你们巡查队还要忙，我说的话他们也未必肯听。”

    这话虽然难听，周朔尚且能理解，毕竟整个春山基地的权力机构相互制约，谁也不服谁。

    司纵接着道：“至于开通权限，这不太现实。现在基地外发生了什么还不清楚，仅凭你们的一面之词就要扩大巡查队调配异能者的权利，就算我同意其他高层也不会同意。实际上，我也不会轻易答应你们，我有义务确保你们不是在借此扩大权力范围，以权谋私。”

    最后几个字出口，周朔的脸色黑沉得都要滴出水来，他用力一拍桌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关心权力范围？！”周朔的额头都有青筋暴起，“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满脑子都是算计，连人命也不当回事？！”

    秘书冷声提醒：“请注意言辞，不要过于激动。”

    周朔深呼一口气，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和缓：“你们可以加强监管，现在事态发展严重，丧尸的进化速度比人类提升异能的速度快得多，我们的时间宝贵，一点也耽误不起！更何况还有一组巡查队员生死未卜……”

    “好，你不要激动。”司纵温声细语道，“先看你们的车辆检查结果吧，等结果出来我会联系其他几个高层，看他们同不同意你的申请。”

    周朔还想继续争取，司纵露出官方的笑容，“你们这一天经历了很多，心情有起伏我理解，巡查队出事对基地也是一大损失，但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们所处的位置不同，思考的维度也不一样，不过相信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一样的。”

    那一瞬间周朔都觉得司纵像被最高领导人附体了，一本正经地说那些恶心人的场面话，明明他是巡查队的负责人之一，也是这个基地安全的最高负责人，他所站的立场却似和他们天然对立。

    他所做的只是帮他们传话，联系几个高层，共同决议，仅此而已。

    周朔觉得很讽刺，他也知道多说无益，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们处理，粗声粗气道：“我的汇报结束。”

    沈繁舟自然不会主动开口说话，办公室安静了一会，司纵笑着问：“还有别的事吗？”

    当然没有了，周朔率先离开了办公室。

    在回去的路上，周朔忍不住道：“队长，难道就任由这样的人指挥巡查队？他只会内斗，这样下去会出大问题。”

    没等沈繁舟回应周朔就继续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向更高层汇报一下？毕竟今天的事太特殊了……”

    沈繁舟一向言简意赅：“没用。”

    周朔深深叹了口气，“也是……”他们没有渠道见更高的领导人，即便是有也会像今天一样被打发出来。

    他的层级比较低，对更高层也只是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而已，他所说的是一个更亲近巡查队的高层，但也正因对方的态度，在改组的时候卸任了巡查队的直属上司。

    周朔知道春山的几个高层政见不一致，再多他也并不清楚，他只知道这种情况下一旦发生重大危险，无数底层和巡查队员都会成为高层博弈的牺牲品。

    想到这他看了看自家队长，除了杀丧尸对什么都不上心，身处高位还那么单纯。

    周朔又默默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那几个牺牲的队员已经联系家属了，有存活家属的都给了抚恤金。郭强和井优两个人过度使用异能，症状比较严重，其他重伤的队员还在救治中，这一趟真是损兵折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