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卓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一开始跟那几个女的协商失败，戚维宁帮她们请了很厉害的律师，其实请什么律师都一样……我败诉了……我以为我会坐牢，不知道戚维宁用了什么手段，我还没等到审判，就被他带到那个地方。”

    “中间发生的事我不是很清楚，一开始我在拘留所，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有人把我提了出去，后来我就从警用车换成了民用车，有人给我带了头套眼罩，路上我睡了过去……醒来我就在那个地方了。”

    李英卓对发生的事也是一知半解，还没秦瑰知道得多，他逻辑混乱，说的话也颠三倒四。秦瑰点了点头，直接问道：“你愿意实名揭发他吗？从你的证词来看他可能跟一些机构有勾结，但你的影响力很大，如果这件事爆出来他捂不住。”

    “你是打的这个主意……”李英卓很犹豫，一方面他没有更好的办法报复回去，但突然让他在大众面前阐述自己的遭遇，他又下不了决心。

    秦瑰也不逼他，起身走到门口，“你好好想想，抽屉里有部手机，有什么想法随时跟我联系。”

    出了门886才敢开口，今天发生的事太魔幻了，它都不知道怎么进度条一下子拉到这里，“您怎么知道李英卓在那里，还有……他怎么那么轻易相信你？”

    秦瑰自动忽略了第一个问题，只说：“不会有人喜欢揭自己的伤疤，我说得越少越真实。”

    886似懂非懂：“您为什么要跟他说那些呢？”

    出了房间，秦瑰身上的忧郁气息一扫而空，笑意不达眼底：“同仇敌忾的情绪更容易统一战线。”

    “6。”

    秦瑰驱车回去，到小区楼下又回头看了一眼，这里不像郊区那片荒地一眼就能发现哪里不对，但周围都是居民，看起来没什么不妥。

    回到家接近晚饭的时间，戚维宁已经把饭做好，听到门锁声他探头看过来，扬起一个微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去哪了？”

    感情真挚，毫无表演的痕迹。

    秦瑰放下车钥匙，“见了个老朋友。”

    戚维宁端出最后一道菜放在桌上，“哪个老朋友，我认识吗？”

    秦瑰抬眸看了他一眼，笑了：“认识，你也很熟的。”

    戚维宁看到她的笑容顿觉不妙，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谁？”

    秦瑰却没接话，“先吃饭吧，好香，都做了什么？”

    戚维宁压下心底的异样跟她介绍，“做了你喜欢吃的话梅小排。”在只有秦瑰能看到的角度，他的眼底越发漆黑浓稠。

    秦瑰知道，他已经猜出自己见了谁，只不过碍于全是摄像头不敢发作。

    秦瑰看到他心急如焚又极力掩饰的样子的觉得舒服多了，在太阳下晒过的燥热一扫而空。

    “前几天你一直在忙，我看了周边有个度假村，可以带你去放松一下。”戚维宁一边布菜一边介绍。

    “好啊。”秦瑰答应得很干脆，似乎很满意戚维宁的安排。

    戚维宁：“我已经预约了一些项目，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应该会喜欢。”秦瑰很给面子。

    “心情不错？”戚维宁半真半假地问。

    “确实，见到老朋友还是挺开心的。”秦瑰笑容很盛，冷淡的面庞都染上一丝愉悦，落在戚维宁眼里格外刺眼。

    “这位老朋友的行踪一直很神秘，你能找到他也挺厉害的。”戚维宁话中有话道。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秦瑰依旧面带微笑，视线不落下风地落在戚维宁身上。

    戚维宁点了点头，眼神有些锐利，过了一会也笑起来，“我也很久没见他了，什么时候带我也见见？”

    秦瑰自然接话：“会的，等有机会就让你们见。”

    戚维宁一时摸不透她的意思，但掩饰得很好没在镜头下露出破绽。

    门铃突然响了，戚维宁下意识看了秦瑰一眼，秦瑰耸了耸肩，她又没朋友，看她做什么。

    戚维宁打开房门，门口的男人看到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跟他打招呼：“你好，我是楼下的邻居，因为家里的狗狗上来过两次，不过你都没在。”

    这话在戚维宁听来尤为讽刺，何坛似乎看到他面皮下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但定睛看去男人脸上带着斯文有礼的笑容，眼瞳也专注地看着他，那个略微扭曲的表情好像是他的错觉。

    戚维宁的热情把握在一个很有分寸的程度，让人感觉很舒服，他把人请进来，“小鱼跟我说过，很感谢你的关心。”

    秦瑰听着两人客套险些笑出声来，尤其看到戚维宁那张愤怒至极却不得不忍耐的脸简直让人神清气爽。镜头跟何坛看不出他的情绪，但秦瑰跟他交锋了那么多次，早就能通过细微表情察觉到他的心理变化，别说还是这么剧烈的心理变化。

    何坛在客厅落座，突然发觉房间布置跟最初看到的景象不太一样，但之前隔着门也没看真切，他愣了愣神，随即说明来意，“我想起家里有一条专业的防爆冲的狗链，就给你们拿上来了，对了狗狗呢？”

    何坛把那条狗链放在茶几上，戚维宁的视线落在上面，何坛总觉得他的表情有些怪怪的。

    戚维宁拿起狗链细细打量，指节分明的手上青筋半露，修长的手指轻轻揉捻绳子，半晌没接话，秦瑰也过来了，开口解释，“我们在录节目，狗在家不方便，送去朋友家了。”

    沉重的呼吸从身后传来，秦瑰跟戚维宁距离很近，几乎能听到他的愤怒。

    何坛觉得夫妻两人的态度都怪怪的，他不太关注娱乐圈，但看到电视猛然发现楼上的邻居竟然是明星，还录制了夫妻综艺。综艺中出现的就是自家小区，却没有在他们家看到那条狗。

    他找了个由头上来看看，不着痕迹地观察戚维宁和秦瑰，笑了笑，“东西已经送到，既然在录节目我就不打扰了。”

    秦瑰点头微笑，戚维宁也没留他，起身将他送至门口，何坛把跟秦瑰说过的话又跟他说了一遍，“有需要帮助的随时可以找我。”他看进戚维宁的眼睛，不期然看到对方眼里没来及收起的审视。

    戚维宁很快调整了表情，很有涵养地表示感谢，把人送了出去。

    何坛出了门在门口发了会愣，跟邻居接触越多越觉得古怪，戚维宁对他的态度很微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摇了摇头回到楼下。

    当晚，秦瑰给手机里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发了条信息。

    —

    一楼的出租房内，灯全都开着，就连没有人的卫生间也开了灯，门口用一张实木桌子抵着，看上去很难闯入。

    只有最里侧的卧室没有开灯，灯光透过暗黄的木质门上方的方形玻璃照进去，床上有一个坐着的人影。

    夜已深，他却还没睡，不知道在这这里坐了多久。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吓了他一跳，他缓缓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一条新信息的提醒，来信人那一栏只有一个字——庾。

    男人的手指有点颤抖，打开那条信息，里面只有一个链接，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李英卓犹豫了一会点进了链接，竟然是一档综艺，名字也很俗气。

    手机屏幕的光亮打在他脸上，左眼处照得尤其亮，那眼神如古井一般毫无波澜。

    这些综艺都是演罢了，观众还以为通过节目能看到明星更真实的一面，殊不知镜头下就没有真实，所谓的真人秀也只不过换了一种演绎方式。

    但因为是秦瑰发来的信息，他还是点进去看了。

    很快他就知道对方为什么让自己看这种东西，节目介绍中的那张脸，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

    他的声音在无数黑暗的日夜带给他恐惧和难堪，此时在节目上说着最虚伪的话语。那张恶魔般的面皮笑得斯文克制，与地下室的疯狂扭曲截然不同。

    仅看了一个开头，泪水就不受控制地从眼里留下来。

    画面里的男人的眼神熟悉又陌生，他的嘴脸遥远又清晰，满屏的弹幕都是夸赞，那些他配不上的盛赞都用在他身上。李英卓无声地笑了，“嗬嗬……”笑声渐渐变大，竟透出不可遏制的癫狂气息。

    两个多小时后，凌晨四点多，秦瑰收到了一条信息。

    “我干。”

    李英卓何尝不知道秦瑰也只是在利用他而已，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从魔爪逃脱，受虐人的天平倾斜，自己不过是她算计中的一颗棋子。

    但目前他一无所有，两个人的目标一致，只能借她的手完成复仇。

    收到这条消息在完全在意料之中，黑暗中秦瑰背对戚维宁露出一丝微笑。

    你的地狱正在为你敞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