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穿

    路上,白落七问:“小姐,我们真的要查这个案子吗?”

    白落七欲言又止:“……”这个好像跟我们的任务没多大关系啊。

    景幽扭过头看她,似是看出来她的未说之言,安抚地笑了笑:“有关系的,别担心。”

    白落七松了一口气。

    萧昀舟:“……?”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他怎么听不懂?

    按捺不住的他开了口:“小姐,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景幽突然顿住脚步,回过身,上下打量了几眼萧昀舟。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回家啊,还能去哪?”

    萧昀舟被她看得浑身发毛,拼命抑制着炸毛的冲动,只能愣愣点头:“是,小姐。”

    回到小院,景幽一头扎进房间。压根没管后面两个小跟班。

    落后两步的白落七和萧昀舟:“……”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最终白落七败下阵来:“你该干嘛干嘛去,别看我。”

    萧昀舟眼珠转了转,一本正经开口道:“那我去买点菜回来吧。”

    正好刚刚出门忘了干正事。

    白落七:“……你随意就好。”

    得到许可的萧昀舟立马出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小院内。

    白落七:唉,心累。总感觉这个侍卫也有点子毛病。

    进了门的景幽,起身走到书架旁,从高处《非攻》中翻到了夹着的一页飞花令。

    纸张略微泛黄,簪花小楷飘逸却端正,显然是一个女子手书。

    “夕阳返照桃花渡,柳絮飞来片片红。”

    景幽用手摩挲着这页薄薄的小笺,沉思着,这句诗,可不好解读啊。

    再说打着买菜名义出门的萧昀舟,他自出门就低下头,尽量稳住自己气息,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从路过的布庄随手买了块黑色布料,他就直奔城南酒铺。

    站到路口,萧昀舟低下头,耳朵微动,警惕用余光环顾四周,确定基本无人后,他用黑色布料蒙住脸,闪身进了酒铺。

    酒铺内,老板半眯着眼,见萧昀舟进来,眼睛也没睁开半分。

    萧昀舟刻意压低了自己声音:“打酒二两。”

    老板老神在在问道:“何用?”

    萧昀舟:“自用处用。”

    老板终于肯分过来一个眼神了:“何酒?”

    萧昀舟:“千山暮,云岭白,我要月露浓。要月不要露,酒味要浓。”

    老板正色起来:“令牌?”

    萧昀舟从怀中取出小巧的令牌,放入旁边一盆清水中,约莫过了几分钟,银牌逐渐显出原本的面目,萧昀舟道:“银牌,朝颜花。”

    老板走到柜台,低声道:“请吩咐。”

    萧昀舟想了想:“永安城,山河图,城主府。”

    老板颔首。恭恭敬敬取出令牌,交还到了萧昀舟手中。

    萧昀舟接过放入怀中,而后他恢复了正常音色:“老板,一坛千山暮,一坛月露浓。”

    老板将酒打好,递给了萧昀舟。

    转过身的那一刻,萧昀舟摘下了蒙面的布料,随手塞进怀里,提着两坛酒若无其事走出了店铺。

    想必这里能很快告诉他他想要的答案。萧昀舟这样想,希望他的身份不要那么快暴露,否则倒霉的还得带上那位大小姐。

    打住,怎么就想到她了!

    萧昀舟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甩出脑海。但是,想到自己胡诌的买菜,萧昀舟无奈扶额,暗暗后悔,早知道说买书了。

    没办法,萧昀舟硬着头皮去了菜市场,买了一条鱼和一点蔬菜。

    少顷,萧昀舟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唉,买菜还真是个技术活。那群大爷大妈的战斗力,简直可怕!还好他不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

    回到小院,天色还亮,景幽却从房间里出来了,仍在熟悉的树下,熟悉的躺椅瘫着。

    不过这一次,景幽的眼睛在睁着,瞧见萧昀舟回来了,她懒懒开口:“嗯,不错,小侍卫会买菜了啊!”

    萧昀舟:“……是。”她是不是在讽刺我?!她是不是在讽刺我?!

    天地良心,景幽真没有这样想!

    突然瞧见了萧昀舟手中提着的两坛酒,景幽眼神亮了,对萧昀舟招招手:“辛苦了,快来快来!”

    不明所以的萧昀舟:“?”她亮亮的眼神像是要把他吃了,啧,有点害怕。

    心里这么想,萧昀舟的脚还是很诚实地动了,朝景幽走过去。

    景幽翻身坐起来,笑眯眯从萧昀舟手中接过了两坛酒。

    从躺椅上站起来后,景幽踮起脚,空出的右手拍了拍萧昀舟的肩膀,不怀好意道:“既然你买了菜,那今晚就让本小姐见识下你的厨艺叭,拒绝无效噢。”

    萧昀舟:“……”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抢了他的酒,还让他去做菜,太过分了真的是!

    没听过君子远庖厨吗?好吧,在景幽看来,他就是个侍卫。

    这么一想,萧昀舟宛如被针扎泄了气的皮球,灰溜溜到厨房去了。

    这么明显的为难,萧昀舟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景幽是故意的了!

    萧昀舟恶毒地想:他要给这大小姐下泻药!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捉弄他!噢,他只是想想而已,他不敢的。

    在外风餐露宿的时候,萧昀舟也会自己做点吃的,所以起来说,他厨艺不算太差,至少能入口。

    在外等着的景幽,瞧见坐立难安的白落七,好笑:“怎么了这是?”

    白落七犹犹豫豫:“小姐,你难道不怕他把厨房炸了?”

    景幽伸手撑着下巴:“怕什么,做好了咱就吃,做不好咱们去外面吃。”

    她将目光移到白落七身上,隔着虚空,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你呀,就是想太多。”

    白落七听到景幽这么说,悬着的心放下了,她无脑相信景幽:“好啦,小姐你就别打趣我了!”

    白落七吸溜了下口水:“那咱们还是去临风酒楼吧!那里的饭菜好吃!”

    景幽无奈笑了笑,温柔道:“这就又想去了?等等阿瑜的成果吧,”她话锋一转:“不过酒楼味道确实好!”

    一边说着,景幽一边坐到了小石桌边,将酒坛子放石桌上,准备撕开酒封。

    旁边的白落七一边狠狠点头,一边很有眼力见地去替景幽拿杯子,顺便帮她找了一本话本子过来。

    月上梢头,在厨房忙活得满头大汗的萧昀舟端着饭菜出来了。

    月光落在景幽身上,连发丝都被度上了一层清辉,红衣逶迤坠地,更显灼灼其华,纤长的手指捏着玉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景幽的脸上满是漫不经心,另一只手翻着话本子,一点慵懒,一院酒香。

    一时间,萧昀舟连呼吸都屏住了。他也分不清到底是景美,还是人美,到底是杯子衬人,还是人衬杯子,酒不醉人,人自醉。

    景幽听见动静,但她不想起身。这酒,味淡但醇厚,绵长的口感让她几乎一杯接着一杯停不下来。

    她懒懒笑起来:“不把饭菜端过来?”顿了一下:“我酒都快喝完啦!”话语里带了一点小小的抱怨,听起来像是软着声音撒娇。

    萧昀舟恍若大梦初醒,心跳在加速,这不行,他想,他强装镇定,低下头,将饭菜端到了景幽面前。

    景幽放下话本子,双手撑着下巴:“免得你下毒,坐下陪我一起吃。”话语里是不容拒绝的霸道。

    配上她微醺的脸蛋,实在是没有说服力。

    鬼使神差地,萧昀舟坐下了。

    白落七望了眼桌上,和那对坐的两人,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她决定自个儿去临风酒楼。

    于是她悄咪咪溜了,顺便关上了院子门。

    萧昀舟被关门声惊醒,腾得一下子站起来。动静还挺大,甚至碰倒了一个小酒杯。景幽半阖着眼,并未在意:“紧张什么,坐。”

    萧昀舟愣住,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划过他的脑海。不,不可能的,他安慰自己,慢慢坐下来。

    景幽没管萧昀舟怎么想,她慢悠悠拿起筷子,品尝了下萧昀舟的作品,味道还可以。景幽满意点点头。

    本以为会去外面解决迟到许久的晚饭,没想到味道还是可以让她的嘴巴同意的。

    一顿饭就在萧昀舟的沉默如山中度过了。

    待景幽吃完,萧昀舟立马说:“属下替您收拾餐具,天色已晚,小姐早些就寝。”

    景幽不接话,拿起另一个杯子,扫了眼喝完的千山暮,转而给萧昀舟倒了一杯月露浓,放在了萧昀舟面前。

    萧昀舟被迫坐下来,望着酒杯缄默不语。

    景幽懒懒的声线响起,有点似笑非笑:“阿瑜?”

    “对吧?怎么不说话啊?”

    萧昀舟硬着头皮道:“是。属下在。”

    景幽真的笑了:“怎么,不打算说点什么?比如你的身份?目的?”

    萧昀舟脑海中恍若炸开一个响雷,他的念头成真了,保险起见,万一诈他呢?他还是嘴硬:“属下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景幽呵了一声,让人一个激灵,感觉背后有点凉。只听她低声喃喃道:“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萧昀舟握紧了拳头,心快要跳出嗓子眼。

    景幽站起身来,眼中的慵懒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醒与冷漠。

    她转过身:“大概是你到这座院子的第五天,你跳上了屋檐,如果我没观察错的话,你应该在记周围的地形建筑。”

    “你会武,武功不低,至少不低于我。可我,对自己实力清楚啊,阿瑜,你不打算解释一下武功高强的事情吗?”

    “你的身世很悲惨,这确实让我怜悯。”景幽摇了摇头:“可是,你太平静了,我从你眼中看不见苦难。”

    景幽笑吟吟望着萧昀舟:“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萧昀舟也站起来,身上唯唯诺诺的气质消失不见,他仗着身高居高临下死死盯着景幽,妄图从气势上压倒景幽,眼刀凌厉:“小姐真是厉害。”

    景幽并没有被吓到:“你错了,是你伪装得不到位。”她叹息着:“也是一位大少爷吧。”

    景幽目前还没有表露出恶意,萧昀舟感受得出,于是他慢慢松开拳头,也不再掩饰,沉声问道:“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这话有点没头没尾,但是景幽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能看出来我身份不一般吧?”

    萧昀舟点头。

    景幽解释道:“我来永安城,自然有我的目的。本来呢,买个护卫只是为了不妨碍我的事情,却不想买回来你,买你,的确是我一时兴起,我认为事态由我掌控,但你看上去是个大麻烦,一个公子哥成了奴隶,背后是什么原因,我无意再去探究。

    可是我不得不承认,重大的事情我不能放任何意外存在,思来想去,我也不想逗你玩了,就这样结束吧,你离开,翻脸或是其他,都行。”

    景幽态度很明确:她要丢掉累赘萧昀舟。

    萧昀舟的过往不仅不能替她打掩护,甚至还会对她的任务造成威胁。

    萧昀舟愣住,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

    景幽顿了顿,又喝了一口酒:“我不关心你从哪来到哪去,只一条,不能妨碍我。”

    萧昀舟沉默了很久,似乎在思考:“我明白了,我尽量不妨碍到你。”萧昀舟故意模糊了重点。

    景幽气笑了:“你听不出来我赶你走?”

    萧昀舟:“如果我说我不仅不会打扰你,甚至还可以帮助你呢?”

    景幽双手抱拳,凉凉盯着他,身上就差贴上“不信”的标签了。

    萧昀舟抿嘴:“我背后确实有仇家,但我在永安城也有势力。若是我继续跟在你身边,我会尽力帮助你达到你的目的。”

    景幽很冷淡:“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既然有自己的势力为什么还要找我?

    显然萧昀舟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怔了很久,咬牙道:“若是你愿意让我跟在你身边,我听凭差遣。你的任务要开始了,现在再去买护卫也来不及了,不如就用我吧。”

    景幽淡淡瞥他。空气陷入静默。

    景幽笑了,很好,赖上她了是吧。

    这么想着,她主动凑上前来:“口说无凭呢。”从怀中摸出一瓶药丸,在萧昀舟面前晃了晃。

    “放心,有解药。待我离开永安城,会将最后的解药交给你。”

    似是想到了什么,景幽补充:“当然,你若是背叛我,我会送你下去见阎王。”

    萧昀舟定定看了眼前的女子很久,伸手接过了药瓶,就在这时,他开口:“你呢?你怎么证明对我来说你是可信的?不会在过程中踢开我?”

    这话说的有点绕,景幽还是听懂了。

    她无所谓笑了笑:“我名景幽,悬天阁十二分堂堂主之一,或许,你可以喊我—巽。”

    萧昀舟愣住,他没想到景幽给出的竟然是她的身份信息。

    景幽倒是不在意。师父说,她到了出世的时候了,无论现在萧昀舟知不知道,以后她也会以堂主身份坐镇悬天阁,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萧昀舟深深看了景幽一眼,仰头吞下了药丸。

    景幽拍手:“痛快!”

    说罢,景幽喝光了最后一口月露浓,摇摇晃晃往房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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