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颜回想睁眼醒来,却迟迟醒不过来。
“大夫,她究竟要醒了没有?”
“不是....”
一个急躁的声音,“你究竟能不能行?”
“唉,别这么说,大夫也是尽力了。”
“但是少主还是没有醒啊?”
...
一屋子嘈杂的声音,他们能不能安静点?颜回昏昏沉沉,脑子混沌的想。
咕...她感觉到自己的肠胃在蠕动,她饿了。
...
“你行不行啊,不行,我们就换大夫了啊!”
“嗯?!”
“醒了!”
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身后是从床上爬起来的颜回,她正迷茫的看着这屋子的男人们。
四五个男人一窝蜂似的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
“你怎么样?”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你总算醒了?!”
“颜少主,你没事就好。”
...
“你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把脑子睡蒙了吧?”
他们都是谁啊?颜回看着神色各异的男人们,抓住其中一个男人的手问:“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被抓住手的葛轮:“饿了?还好我早有准备,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去盛小米粥。”
颜回看着少年,说:“我要吃肉。”
葛轮头也不回,“大夫说了,伤后要循序渐进,不宜大补。”
颜回皱眉,“别听他的。”
一旁的凌大夫:???
休慕言抱着手,有些不爽,“喂,你不会忘记我们是谁了吧?”
颜回没有回答,只是眼巴巴的等着葛轮回来,她已经饿的没有力气说话了。
葛轮很快就端粥上来了,她两眼放空的喝着粥。
对面坐了五个男人在窃窃私语:
“她是不是受伤把脑子伤到了?”
“不可胡说!”
“我觉得有这个可能。”
颜回抬头看了葛家的少年,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葛家少主:“我吗?你受伤了,我放心不下。毕竟是东家,该有的关怀还是得有。”
颜回:“是葛家主让你来的?”
“猜中了。”少年嘿嘿一笑,世人闻空夺而动,听闻颜家少主也在,葛家主觉得这是报恩的好机会,颜家少主想要什么,他就帮她拿到什么。
“只是可惜,没帮上什么。”
颜回:“谢过葛家主的好意了。”
忘尘和尚:“你怎么认出颜少主的?”
葛少主:“颜家的族徽,凡是颜家的人,腰间都佩戴玉佩。这不是众所皆知的吗?”
颜回:?
忘尘和尚:“颜家真是树大招风啊...”
颜回端起粥一股气喝完,这才察觉到一旁欲言又止的蓝衣少年,他一副殷切的目光看着她,眼里又是喜悦又是挣扎。
颜回默默叹了口气,“单如是,你想说什么?”
被点名的少年肉眼可见的开心,“老师,您,您还记得我?”
葛少主不解,“颜少主和我同辈,你这样把她叫老了?”
颜回擦了擦嘴角,“在册的颜家弟子,我都记得。”
“是吗?是吗?”单如是还是感到高兴,乙班比不得甲班子,“我只是没有想到像我们这般资质平庸的学生也会被老师记在心里。”
葛少主:“这话就不对了,天赋固然重要,但从古至今,天赋异禀又能得几人?我们啊,都是平凡的人,”他拍了拍单如是肩膀,“我也不是什么有天赋的人。”
单如是吸吸鼻子,“当然,不然你能和我玩到一起?”
围观的人:...这奇妙的友谊。
葛轮:“所以,你们怎么认识的?”
葛少主:“我们啊,游历遇见了,一见如故。”
单如是疯狂点头。
颜回看着二人:“我没事了,我们也该分开了。”
单如是不舍:“老师...”
葛少主瘪嘴,“我是不是很没用?”
休慕言看着黏糊的二人,小声抱怨,“怎么当初你拼了命纠正我不是老师,换了个人你就能接受别人叫你老师了?”
颜回看着少年,垂眸,“不是嫌弃,而是希望你尽快成长,独当一面,十年,可是很快的哦。”
休慕言忽然神情怪异的看了颜回一眼。
然后颜回安慰似一笑,“不管是单如是,还是葛少主,我可是盼着将来的一天,你们能帮上我什么,到时候,你们可不能推辞。”
葛少主欣喜的嗯了一声,“那我可不可以在待几天?”
单如是祈求,“老师...”
休慕言:快闭嘴吧。
颜回:“随你二人。”
吃完饭后,凌大夫给两个病人诊脉,恢复的还行,便去做别的事。
颜回重伤刚痊愈,还不能剧烈运动,便指示葛少主搬了藤椅在院子外,今天阳光明媚,她披了件薄毯,在院子昏昏欲睡。
葛轮担心便在不远处守着。
“一直很想问你,在九重虚时,见到的那个黑衣人是你,对吧?”
葛轮瞥了眼身旁的不速之客,警惕道:“呵,你想说什么?”
休慕言从怀里拿出珠串,“这是她的,和你手上的本是同一串吧?现在物归原主。”
葛轮余光瞥了眼手腕的珠串,不自然的抖了下衣服,袖口盖住了珠子。他接过珠串,“你想多了。”
休慕言双手抱着,问:“在九重虚中我能保留记忆是你的杰作?为什么选择我呢?颜回不是更好吗?”
葛轮:“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葛轮一边胡思乱想,
因为...颜回有半妖的血脉,九重虚是妖阵,种族契合,难以出阵。
而休慕言...似乎能看见连妖也看不见的东西,他又是人类,自然是上上选。
休慕言:“当时我求你救她,你问她是谁?如果我的回答是培姬呢?”
葛轮直愣愣看着休慕言,“那你没什么用处了。”
那是葛轮在考察休慕言究竟恢复了多少的记忆,他当时法力有限,不确定休慕言能恢复多少记忆?
如果休慕言的回答是培姬,那么休慕言就是麦麦希,一个身在局中的人又怎么能拨开迷雾了?
破界受制于一个人的学识和境地,麦麦希的见识学问计谋能力有限,破不了那局。
那样的话,葛轮的宝就压错了,而那时的葛轮妖力所剩无几,赌错的结果便是,他、颜回、忘尘和尚几人的命。
休慕言:“我知道了你们的身份,你不想杀了我吗?”
葛轮:“累了,暂时不想,等到你站着我和颜回的对立面在杀你也是来得及的。”
休慕言:“不装了?”
葛轮摆手:“好歹我们也是同生共死过的人,还是有感情在的。”他说完话,朝颜回走去。
休慕言嘀咕,“看不出还是姐弟情深...”他远远看着,葛轮蹲在颜回身前,给她带上了珠串。他觉得扎眼,哼唧着走回房间。
空中只留下落寞的身影,不知道谁在痛苦的呐喊:
麦麦希...
***
颜回依旧在凌大夫的药铺子养伤,因为她半妖的体质恢复的比常人快,这会儿已经开始在院子练武了。
不远处,忘尘和尚在蒲团上打坐参禅。
休慕言坐在小板凳上拿着蒲扇在耐心煎药,一边看药,一边看人。拘樱坐在休慕言的身旁,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
不一会儿,三个小年轻从外面领着大包小包走进院子,三人一阵倒腾端着几盘碟子上来,葛轮大喊:“来,吃水果啦!”
葛时晏端着碟子,“我去给凌大夫送两盘过去,这几日,他辛苦了。”
单如是:“我也去。”
葛轮:“去吧。”
葛时晏走了,剩下来的几人各有心事,葛轮看着自己辛苦去买的葡萄居然没有人想吃,他拿起一小串葡萄到颜回身边:
“颜回,张嘴。”
颜回应声张开嘴巴,是一颗冰冷的葡萄。
葛轮瞬间不乐意,“我tm吃什么都能想着给你留一份,还喂你,你倒好,吃东西从来想不起我,畜牲!”
颜回收了剑,投去不解的眼神,“发什么疯?”
葛轮:“以后有吃的记着我点!”
颜回自顾自把承影剑放回剑鞘,“不是一直记着的吗?”
葛轮:“你放屁!你骗我给你跑腿,承诺给我买一份肉圆子,结果你自己吃了一大半。”
颜回心虚的喵了一眼葛轮,“你污蔑我,我不记得了。”
葛轮抱着手,“哼。”
颜回:“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吧?”
葛轮:“怎么了?”
颜回:“我们该离开维龙了。”
葛轮:“好得差不多了,又该走了吗?”
休慕言:“要走了吗?”
忘尘和尚也参与对话,“什么时候走?”
匆匆来迟的葛时晏急切:“带我一个!”
单如是:“还有我!!”
颜回扶额,这拖家带口的...
颜回看着期待的眼神,不忍拒绝,转身,“跟得上我,就一起吧。”
葛时晏、单如是:“我跟得上的。”
颜回先去找凌大夫辞行,感谢他这几日的收留和医治,但是他们在维龙待得时间太长了,也该到了分别的时候。
凌大夫点头,因着腿脚不便没有出门送颜回。
就这样,一行人骑马出了维龙。
刚离城不久,有两匹马匆匆赶来。
“吁——”
“还是来晚了一步。”
马上二人皆带着幕笠,白衣男人看着越走越远的女子,“无妨,她此去迢迢,燕巢幕上,我愿她此去,鹰击天风壮,鹏飞海浪春。”
“驾——”男子调转马头,二人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祥源一年,崔衍之二十三岁,他不顾氏族反对,成为崔家百年来第一个准备考官的人。
祥源五年,崔衍之二十七岁,乡试、会试、殿试,一朝进殿,金榜题名。
祥源六年,崔衍之,一鸣从此始,相望青云端。
祥源七年,二十九事业有成风华正茂的知府大人拒绝了前来说亲的一众媒人。
祥源八年,故人入梦。
...
那是很平常的一日,崔衍之刚落下批文书的笔,外面的光线渐暗,他站起来,锤锤后背,往外走去,日落,晚霞,微风,他坐在亭子,倚着栏杆打盹。
时间又回到了那日,屋子中,浓烟和火舌快吞没了他。
一阵剑气袭来,劈开了半个屋子,清新的空气袭来,姐姐大喊:“那边,快逃!”
姐姐扶着崔衍之从屋子逃出来,就在几人刚刚走出来,屋子坍塌了。
姐姐看着火焰下的废墟,心有余悸。
崔衍之离颜回还有一段距离,那三千银剑刷刷回到颜回身边,合成一把。
颜回见他无事,安慰似的一笑。
他难以形容那种感觉,夜晚太暗,笑容太浅。
她在人间自由自在,她的美丽外溢,她是掩在云雾中的神。
她于他,令人动心,却可念不可触。
....
在他的屋子里,他将最后的空夺尽数赠与她,她知道他们要分开了。
他看着才到他肩膀的女子问出了他一直想说的话,“我可以抱抱你吗?”
梦境中的颜回看了看他,点了下头。
他用尽全力将她揽入怀中,呢喃,“谢谢。”
他们不顺路,他一直都知道。
可是那三枚铜钱的占卜却说他们是缘分天定...
有缘于她,却也无缘于她。
罢了...
事在人为,不是无缘,是不愿啊。
...
祥源九年,崔衍之与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完婚,次年,生下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