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才刚出来,天边一边橘红,刚刚天亮的空中湿气正重。天空下,一群五颜六色的人在空地上打拳。
休慕言看着壮硕的肃穆在前面慢吞吞领操,那不协调的肢体摇摇晃晃,下边也跟着抖的众人,休慕言站在最后一排,背着手皱着眉,所以他为什么非要来颜家学这些没用的东西?
“你知道吗?颜家闹鬼了?”
“嘘,这可不兴瞎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休慕言身旁的二人开始聊起来,他余光瞥八卦二人组来了些微的兴趣。
瘦高的男人:“可不敢胡说,有人亲眼瞧见的。”
矮小的男人:“谁?”
瘦高的男人:“一个颜家巡夜的下人,他说他看见了....”声音逐渐小。
“看见了什么?”休慕言好奇凑上去。
瘦高的男人:“诶?厌彦,你也感兴趣?”
休慕言抱着手,“有些意外,你知道我?聂玄。”
聂玄笑:“刚入颜家的一次术法理论以及武术考核,你可是排名第一。以为...”聂玄看了眼前边认真做操的人,以及身旁吊儿郎当的人,他倒不像传说的书呆子。
休慕言:“以为什么?”
聂玄:“以为你是那种心高气傲的人,我这种垫底的人你也会记得?”
休慕言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没什么,就只有记性好而已。”
聂玄:...
休慕言有些好奇:“所以那个下人究竟看见了什么?”
“哦?”聂玄一挑眉,“凑过来,那个下人看见了...那日夜晚,有下人一看到了轮班的时间,便从床上爬起来,他打了个呵欠,拿着锣鼓,提着灯笼,从耳房出去,那日月光很好,换班的下人从前面的小道走过来,刚睡醒的下人看见了远远就抬手向他打招呼:
‘哦,来了!’
那人不说话,只是双眼无神的向前走着。
刚睡醒的下人也没有寻思什么,只是向前走着,走着,两人越来越近,两人分别靠着两边走,就在走过的那一瞬间,刚睡醒的下人感受到了一股凉意,他有些清醒了,停住,回头去看。
刚走过去的人脸色铁青,双眼无神麻木的踮着脚往前走,在那人身后,有一个幽绿的老年妇人脚尖抵在男人脚后下,前面的男人被绿色的线牵着,男人如提线木偶般。
‘鬼啊!!!’刚睡醒的男人吓得一激灵,灯笼一摔,昏了过去。”
矮小的男人:“...渗人,卧槽,真的假的?”
聂玄:“真的,男人甩手扔的灯笼还引发了山火,就在几日前,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打听一下。”聂玄摊手。
山上正是炎热的时候,这几日没有下雨,的确容易起火。休慕言手插进自己宽大的袍子下,深思,“那肯定不是鬼。”
聂玄:“是!绝对是!长的和人一模一样,还能控制人,不是鬼,是什么?”他誓信旦旦。
矮小的男人:“我也觉得是诶...还没有影子...”
休慕言看了怕怕的二人,“你们的道法理论课,白学了吗?”
聂玄:“书上说没有就真的没有吗?!这可是别人亲眼看见的!你敢说人眼有错吗?”
休慕言:“哦?那是你亲眼看见的吗?”
矮小的男人:“反正我信了!”
“后面的!干什么呢!”老师来查人了,看见最后一排的人在闲聊。
三人立马噤声,“做到哪里呢?”慌乱中照着前人的动作胡乱打起来。
老师怒气冲冲来到跟前,“叫什么名字?扣分!!!”
“啊?”三人哀怨,“老师不要啊!”
不知怎么回事,谣言越传越离谱,说颜家有小鬼到摄人魂魄,整的学员们不敢半夜离开宿舍去如厕,以至于生生憋晕过去了,然后去了医馆看病。
“小姐!”泽雅啪的一下推开门,“你听说了没有!”她憋着笑来到颜回书房。
颜回看着冒失的人,思绪有些被打断了,她揉着太阳穴。“最近的谣言吗?听说了。”
泽雅仰天哈哈笑起来,“还真不是谣言,那个学员真的因为憋尿憋昏过去了,离了大谱!”她笑到不能自己,靠着书架,书架子跟着她一起抖动,“有鬼?这种话骗骗小姑娘得了,大男人也信。”她抹了眼角的泪珠。
颜回看着站着面前的人,面纱在桌子前方放着,她看着乐的一匹的泽雅说:“说不定,真的有小鬼了。”
“啊?!”泽雅一歪,从书架侧划过去倒在地上,“嗷!”她揉着头,爬起来,双手撑在颜回桌子上,“你认真的?”
颜回看着激动的泽雅,面无表情的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具体的,我去查了才知道。”
泽雅满脸疑惑:“嗯?啊,对了,奶奶说等你忙完这阵子后,去找她,老人家最近常叹气,”泽雅压着声音模仿老人家的口吻,“小姐啊,是不是觉得我老了啊,都把我忘记了,这么久也不来见我,老喽,老喽。没用喽。”
颜回皱眉,“胡说什么。”实在是这个月新弟子来了,她忙着整理档案,有些忙不过来了。
泽雅蹲坐在地上,手撑着下巴,调皮吐舌,“嘻。”
颜回站了起来,泽雅也跟着站起来,“要去哪里?”
颜回:“收拾小鬼。”说着正欲出门。
泽雅连忙拿起面纱,小跑跟着后面,碎碎念,“我说小姐啊,不让我化妆,那就请你记得带面纱啊...”
主仆二人匆匆来到颜家医馆,休慕言正巧从医馆出来,见来人,点了下头就匆忙走了。颜回、泽雅走进医馆,二人和大夫打了招呼后走进房间。
躺着床上的男人有些苍白的脸,听着脚步声,不耐烦,“你们还没笑够吗?!”人逐渐来到跟前,男人抬头,“你!....”男人触及到二人清丽的脸庞,立即缩回腿,盖好被子,涨红了脸,“老...老师!”
颜回站着前面,泽雅站在后面,二人差不多的身高,泽雅憋笑憋的有些难受,往颜回身后躲了躲。
颜回:“情况怎么样?”
男人看了低着头的粉衣女子,恼羞:“老师也是来看我笑话的?!”
颜回:“没什么好笑的,我是来问,你是见着那鬼了吗?”
男人:“没见着!”
颜回:“你是怎么昏过去?”
男人听着熟悉的质疑,自暴自弃,“我自己脑补的,我自己意淫,我自己吓自己,行了吧!”
颜回:...
泽雅小声:“...噗。”
颜回眯了眯眼,“不尊师重道,扣分。”
男人:“啊?老师,我都在这样惨了,老师,不要嘛!”男人在床上扭起来。
颜回:“骗你的。”然后转身走了。
男人:“!”
泽雅扫了眼男人,“嘿嘿。”也跟着走了。
颜回又去了据说亲眼目睹了鬼的下人处,刚走近,两旁的树被火燎了几棵,才刚走到,一抹月白色身影在院子里晃悠。
“老师。”休慕言弯了弯腰。
颜回慢慢停下,“你叫什么?”
“在下...厌彦。”
颜回:“倒是少见的姓。”
休慕言笑了下,只是说:“老师再见。”
泽雅看着远去的人,“好巧啊。”
颜回也看着背影,“医馆和耳房的方向不同,他是特意来的。”
泽雅:“哦?来干什么?”
颜回:“进去问下就知道了。”
***
“咚——”钟声敲响了,到了上课的时间了,学员们等待了会儿,老师依旧没来,逐渐开始闲聊起来。
“嗡嗡嗡,”像一窝蚊子。
“噤声,老师来了。”肃穆低声喊。
有白影从铅白色石梯处走上来,她蒙着淡黄色的面纱,面纱上有白色小圈圈,耳后垂下面纱的银色链子。
众人齐声:“老师。”
颜回穿着宽大的交领袍子,领口和袖口是嫩绿色,着绿色腰封,上系绿色丝绦,颜回来到空地前:“白息慎老师有事回老家了,这几日,我来代课。”
众人大声:“好!”
颜回:“白老师讲到哪里了?”
休慕言:....没有备课就来上课,过于敷衍了吧?
肃穆显得有些激动,“老师!讲到了结丹。”
颜回哦了一声,想了几秒钟,问:“内丹炼成后,藏在何处?”
肃穆局促了几秒,“这...白老师也没有教过啊?”气氛一时安静下来了。
“丹田。”
回答的是两个声音,一个男,一个女。俩人有些好奇,隔着人群远远望了一眼。
颜回看了俩人,男的她倒是眼熟,是之前自称厌彦的学员,目光落在黑衣女子的身上问:“你叫什么?”
扎着双麻花的女子笑:“老师,我姓拘,单名樱。”
颜回:“你学过道法?”
拘樱:“有一点点基础,加上自习了《大荒经》的内容。”
颜回投去赞许的眼神,“很好。那你呢?”颜回余光一转。
“我瞎猜的呗。”某人不正经的回答。
...
颜回收回眼,“《炼内法》:名曰丹田者,谓出生金丹,造化之田地。丹田是体内精、气、神凝炼成丹的处所,就像农田大地能生养万物,故称之为‘丹田’。人体有三丹田:下丹田藏精,中丹田藏气,上丹田藏神,俱为‘人之根本’,蕴含了人的生生之机。内丹学的关键概念就是‘阴阳’二字。”
穿着紫罗兰色衣服的男子开口,“老师。”
“你说。你叫什么?”
“司夜。”
“老师,你说内丹学的关键概念就是‘阴阳’二字?”
“是。”
“所以内丹修炼的根本机制就在于‘阴阳□□’。人元丹修炼‘四目两舌相对,行道在于所田,有行者度厄延年’,在‘先天’的生命状态中,阴阳本是自然□□而平衡的,所以生命机能充盈而恒久。而当生命从‘先天’落入‘后天’,人的身心内外开始分离,阴阳失去了平衡,人就开始放纵欲望,耗散精力,渐渐衰老。”
“呀呼!”肃穆突然一声狂叫。
司夜看着肃穆一脸□□,有些无语。
颜回:“这位学员有什么见解吗?”
肃穆:“老师,能展开下人元丹修炼的具体细节吗?学生求知若渴。”
颜回:...
司夜斥责道:“阴阳双修不是房中术,人元丹修炼是一种非常严肃的修仙之法!它要通过后天的‘阴阳□□’,重返先天的阴阳合和的本来状态,才会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就是有你们这样心术不正的人,阴阳双修才落人口舌,让人诟病!”
肃穆:“心术不正?!呵,就你高光伟正,刚正不阿,不是我说啊,你研究这么多,不就深谙此道吗?假正经。我呸!”
拘樱抱手不屑:“我觉得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白老师不是说了吗?颜家主修天元丹法,要是对那些歪门邪道感兴趣,可以去中邺啊!”
“哎!你怎么说话的?!”
颜回:“安静!”眼看镇不住他们了,颜回释放威压。
“呃!”
众人觉得胸口一阵闷。
颜回严肃道:“不可否认,‘先天’机能中的阴、阳二气相互作用,演化出了如今万物。但阴阳并不能单纯和男女划等号,阴阳双修追求的的确不是一时之快,恰恰相反,它主张减少精力的耗散,升华人的□□,使之转化为‘先天的不生不灭的生命机能’。”
“只是要真正地实现‘阴阳□□’,不可满足于体肤上的快感,而是要进人虚静的状态,超越□□。注重体内气血的炼化。谈何容易?”
“人性,是经不住考验的。”
肃穆一脸严肃:“老师,请尽情派人检验我的意志吧!”
拘樱:“无耻!”
颜回:“没问题,出门左转,入学处办理退学,前往中邺。”
肃穆:“啊?老师,学生开玩笑的。”
颜回:“呵呵,不好笑。”
肃穆:“哦...我闭嘴。”
颜回:“厌彦有什么想说的吗?”
休慕言:“咳,”还真有些不习惯这个名字。“阴阳双修根据具体操作方式的不同理解,最终形成了两个对立的派别:‘清修派’认为,阴阳二气聚集在一个人身上,所以只要一个人单独修炼,就能炼成内丹;‘双修派’则坚持认为,‘一阴一阳谓之道,故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二者在这个根本问题上针锋相对,前者屡斥后者为□□的歪门邪道。”
司夜翻白眼:他才□□...
休慕言:“在中邺,‘双修派’曾强大一时,‘双修派’主张男女双修,但限于夫妇同炼,要点在‘凝神聚气’‘道归自然’,是为内丹学的东派。此后的几十年,有术士得丹法秘要,宣扬丹法以清净立基,然后事男女双修,阴阳妙用成丹,是为内丹学西派。起初,内丹学西派恪守祖师之法规矩地修炼,但是后来,有的人在实践中不能自持,乃至于渐渐‘走偏’,产生了一支变体——采阴补阳。 ”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自私的、反人性的做法。采补之术把女子作为工具,于是挑三拣四必须选择质量上乘的‘美鼎’,对女子年龄、长相皆有挑剔,于是开始了新一轮掠夺。”
众人惊呆了,这背后竟还有这样的故事!
颜回:“补充一点,内丹学的东派是先发展盛大的,后来的内丹学西派因为掠夺,超过了内丹学东派,东派不堪落后,学起西派的作风,这时本还互看不爽的二派正式合二为一了。”
“厌彦?”
“嗯?”
“你是术士。”
休慕言:露馅了...好像厌彦是一个流浪小儿来着?“老师,这是我从寂塔看来的...”他开始瞎编,他就不信了,颜家书塔没有这本书!
颜回:“?第几层?第几区?”
休慕言:“应该是第五层,第三区。”。
颜回:“是这几日刚还的书吗?”
休慕言肯定道:“是,老师,两日日刚还上的书。”
颜回看他:“第五层,第三区是《参同契》,讲任督二脉的。”
休慕言:“呵...”不慌不慌,“是老师记错了。”他面不改色。
颜回直直的盯着休慕言,二人就这么互看。“要赌一把吗?”
休慕言:“有何不敢?”
哦豁,较上劲了。
颜回:“晓东。”凭空飞出一小子,男子立在颜回身后,“小姐,何事?”
颜回:“去寂塔,第五层,第三区,看看是不是书《参同契》。”
休慕言:“慢着,他是老师的人,我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偏袒老师欺负我一个穷学生?”
颜回:“?你要如何?”
休慕言:“司夜,劳烦你和晓东一同去。”
司夜:...太好了。天助他也。
休慕言:“?你不想去?”见司夜迟迟不回答。
司夜回神:“不,我很乐意。”
肃穆:“耶呼!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你们赌谁?!!!”
“我赌——厌彦!”突然有人大声,休慕言好奇看去,原来是聂玄,“谢了,兄弟。”
聂玄:“客气什么!”
肃穆:“我也赌——”他故意拉长声音,“厌彦!”
“噢!”一阵惊呼。
颜回没什么表情的看向这群年轻人,呵。
越来越多人赌厌彦赢。
肃穆手肘怼了怼旁边女生:“拘樱,你赌谁?”
拘樱:“跟你很熟吗?我赌老师赢。”
肃穆:“啊?为什么,厌彦可是才来一个月,能九门课都考满分的人诶!”
拘樱:“笑话,老师还在颜家呆了好多年了!诶,柔利你赌谁?”
“嗯?我?”
“对。”
“我...”女孩抬起头看了看面前比她略高一些的老师,“我赌¥#@&*”
拘樱弯腰,“你说什么?”
钟柔利小声:“...我赌老师赢。”
拘樱:“哦!她也赌老师赢!”
钟柔利:“嗯!”
颜回拿出心形的风信符,“晓东到了吗?”众人一下子围了上来,“老师,我们要监督你,防止你和晓东串通!”
“行吧...”
“小姐,我们刚到,只是...”
休慕言凑近:“怎么了?”
符纸传来声音,“只是我刚才没留意,和司夜走散了,这里书本太多了。”
休慕言:“你怕不是故意把司夜甩掉了?”
晓东:“我tm要是甩了,我跟你姓行不?”
休慕言:“你发誓,你要是甩他,你是我孙子!”
晓东气愤:“我...我要是甩他,我是你孙子!小姐,你看他,他欺负我!”
颜回:...
晓东一边上楼梯,一边抱怨,“我为小姐付出了太多,小姐要不给我涨个工资?”
颜回:“涨是不可能涨的,这一趟回来,给你十文钱。”
“十文!”众人惊讶,好抠搜。
休慕言:这也太少了吧!
晓东:“这也太多了吧!谢谢小姐!”
休慕言:得...穷逼,颜家。
“诶,到了,第五层,第三区....是什么呢?嘿嘿,是《参同契》!”
诶!!!
众人看向颜回,真的是《参同契》!老师记性这么好吗!
颜回:“没什么,唯手熟尔。”
休慕言不死心,问:“看一下,《参同契》左边第三本是什么?”
晓东停了一下:“...是《性命圭旨》。”
休慕言继续,问:“《性命圭旨》右边第十本是什么?”
晓东:“稍等,我数一下,一、二、三...是《导引图》。还要问什么?”
休慕言:“没了。”他朝颜回弯腰,“老师,是学生造次了。”
颜回:“你是一个有风度的人。你...”她想问什么,就被人打断了。
肃穆:“多余问那几句废话。”
颜回看了眼休慕言:“那不是废话,人在没有准备的情况的是很难对别人的话对答如流的,所以厌彦问我时,我回答很流利,他便以为我在说谎,而刚才,他问晓东,晓东有明显的思考时间。”
钟柔利小声:“不是很懂...”
颜回:“不懂?肃穆,昨日晚饭你吃了什么?”
肃穆:“啊?这个,我想想。”
颜回:“你看,对别人的问题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是需要时间思考的。而对别人的问题能做到不假思索的回答,要么,他在胡说八道,要么,他已经知道别人的问题,提前准备好了答案。”
钟柔利恍然:“哦~”
肃穆:“那老师你属于那种情况?显然不是第一种。”
拘樱:“这还用说嘛!老师天资聪颖!”
颜回谦逊道:“只是记忆好而已。”
聂玄:好耳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