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与摄政王在悬崖边一等就是数月。
摄政王对阵法并不精通,小童亦然。他们不知道何时才能等到那两个人上来,只是凭着信念坚守。
他们都相信:夫子寻一定能带着女王平安回来。
已时,天色居然暗了下来。
小童敏锐的观察了下。
“他们要出来了。”
他说这话时,双手背在身后,明明个子不高,一脸憨憨的模样,气势上却是全然的帝王之风。
摄政王认真回应:“是!”
一旁西皁的随从们虽然见怪不怪,但心里总免不了嘀咕一番。他们伟大的摄政王殿下对这个普普通通的小药童子太过尊敬了!
悬崖上方乌云集聚,好似全世界的乌云都被集中了过来,团在一起,渐黑如墨。
摄政王让大家带着小童向后撤,自己则向前了几步。
将近午时,乌云里开始发出沉闷的轰鸣声,犹如擂鼓般,一声声紧密相连,接着光电迸现,衬着黑云的底幕,更显得惊心动魄。
小童飞身向前到与摄政王并列的位置,快得西皁的随从连叫一声都来不及。
看着犹如巨兽般的悬崖,他们实在没那个胆量上前,只能在原地等着。
摄政王用结界把小童保护起来,这个孩子是她血脉的延续,绝不能有一丁点儿损伤。
雷暴越来越猛烈,乌黑的云团被光与电劈裂成无数的碎片,极致的危险,却又壮丽无比。
雷暴形成飓风,吹得周边的树木东倒西歪,带起阵阵沙砾。
远远站着的随从们纷纷遮住眼,避到一块大石后。
摄政王无惧的站在最前沿,风吹散了他的长发,吹得他玄色衣衫咧咧作响。
小童在他的保护下,丝毫不受恶劣环境的影响。他到底还有些小孩心性,飞身冲向雷暴,被摄政王一把拉了回来。饶是这样,触到雷暴边缘的结界也是一阵火花四溅。
小童嘻嘻笑着,一点儿不怕。大声道:“我干娘要上来了,我帮他们一把。”
说完再次飞身向前,这次摄政王没有阻拦,只贴身护着他。
小童的指尖燃起一簇艳蓝的火苗,火苗向上环绕三圈,瞬间燃成巨大的火焰,向着乌云袭去。
蓝色的焰芒,有着焚烧一切的力量,乌云被点燃,暴虐的雷暴在它面前收起锋芒,却免不了被吞噬的命运。
悬崖上空一片艳蓝火海。乌云们散的散,逃的逃,逃不掉的,就化作烈焰,绚丽的,蓝色的焰!
西皁的随从们探出头来,只看到自家摄政王的背影及一片诡异的能与雷暴抗衡的蓝海。不由赞叹:果然没有伟大的摄政王殿下做不到的事啊!
小童收了火,乌云已经褪去,整片天空有着云开日出的晴朗。
西皁的随从们纷纷从巨石后走了出来,无限崇敬的望着他们的摄政王。
摄政王和小童已经退回了悬崖边,安静的望着青翠空旷的悬崖。
果然,一盏茶后,悬崖口出现了一道“彩虹”。原本只是浅淡的一个光圈,光圈渐渐加深加宽,变得明亮而多彩,终于形成一个彩色的圆圈,圆圈里,一道道炫丽的七彩的光波,似近又远,似清晰又模糊。
摄政王和小童对看一眼,脸上都露出欣喜的神色。
不一会儿,光圈里显现出一双身影。
男的高大俊朗,立得笔直,他的怀里抱着个娇俏的女子,毫无意识的依着他的肩。
摄政王和小童的笑凝结在脸上,担忧的神色如出一辙。
夫子寻落在崖岸上,摄政王和小童一同围了上去,紧紧盯着他怀里的女王,发现她只是睡着,不由都松了一口气。
“干娘怎么了?”
夫子寻看着怀中人。
“为了破阵,用了心头血,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摄政王和小童皆是一惊,心头血!岂不是九死一生?虽然相信夫子寻的能力,可还是忍不住担忧。
夫子寻把怀里的人交给了摄政王。
“带她回宫,好好照顾。”
摄政王皱眉:“可她失了心头血……”
夫子寻打断他:“我会让她尽快恢复。”
“好。”
有了夫子寻的承诺,摄政王干脆的转身离去。
西皁的随从们也忙不迭跟着走了。
“你怎么了?”
夫子寻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白,让小童心里担忧。
“童儿别担心,我没事。”
夫子寻勉强笑了一笑,迈步向前,却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小童连忙扶住他。
“你怎么啦?”小童声音里已带了哭腔。
“我没事。只是过了些血给你干娘,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夫子寻安慰小童,声音里的虚弱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血?心头血!
小童一把拉开夫子寻的衣襟,果然看到胸口有一道寸长的伤口,皮肉翻开,血迹未干。可见他连愈合的气力都没有了!
“你……你……”
小童你了半天,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默默的扶起夫子寻,带着他飞回耀城。
女王回宫后一直昏迷不醒。
卫甜派人去请夫神医,却吃了闭门羹!
卫甜没法,只能先请御医会诊。
三天后,女王终于醒了。睁眼就看到靠在床边打盹的卫甜。
“阿甜。你怎么来了?”
卫甜瞬时惊醒,竟一下扑了过来。
“陛下,您终于醒了!”
女王觉得好笑,阿甜待她总喜欢小题大做。
“怎么,朕睡了很久吗?”
“是啊陛下,您都昏迷不醒三天了!臣叫了御医们来会诊,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可吓死臣了!”
卫甜语速很快的回话。她说话一向如此,女王也从不与她计较。
“扶朕起来。”女王觉得浑身都乏力的很,可能是睡太久的关系吧。
“是。”卫甜应着,上前扶起女王,让她靠在床头。
简单的几个动作,竟完成的很是吃力!
女王心里气怒:“朕养着他们,竟连个病因都查不到!要他们何用?”
卫甜低着头没敢接话。
“看来光祁弘扬医术的国策是错的!还是要依靠术法。”
?
卫甜抬头看了看女王。
“陛下醒了,微臣还是去请神医吧。”
女王皱眉。
“神医又是哪个?”
卫甜顿时瞪大了眼睛。
“陛、下。是玉郎中夫子寻夫神医。”
玉郎中?女王想了好一会儿。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他医术很好吗?”
卫甜忽然有想哭的冲动。
“是!陛下。夫神医医术极好。陛下爱才,您这次也是因为去悬崖下救夫神医才……”
“荒谬!”女王打断卫甜的话。
“朕去悬崖是为了救影三,与那个神医有何关系?”
女王斩钉截铁的语气让卫甜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口像压着什么似的闷。
凭直觉,陛下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哪里不对,卫甜一时又判断不出来。
卫甜小心问:“那陛下,可还要宣神医?”
“宣吧,朕难受得很,倒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是。”
卫甜应了,立马安排人去宣夫神医进宫。
一切等神医来了再说吧。
女王一刻不停,令人将她移到外殿养心阁,召来各大臣觐见,着手处理政务。
看着女王陛下一如既往的干练,卫甜又觉得陛下似乎一切正常。
“那个什么神医何时能来?”
处理完一波政务,女王靠在软榻上休息,又命女官们去拿奏折。她实在虚弱,问的有气无力。
卫甜心里没底:“应该快了。”
“他可是住得很远?若真有实才,在皇城赐他一座宅院。”
卫甜古怪的看着她,脑中灵光一现。
她知道陛下哪里不对了!陛下哪里都对,只独独忘了神医!
“陛下可记得去年入圣地采血灵芝是为何?”
卫甜声音有些抖。
女王奇怪道:“千年以皇族之血养护血灵芝一次,不是光祁祖训吗?”
卫甜一颤。
“那陛下可记得五年前璟王爷病发,是谁医治的?”
“五年前?”
女王皱眉思索。
“璟哥哥身子一向不好,朕交给太医院诊治,最后好转,夫子寻好似有些功劳。”
卫甜舒了一口气。
“是。陛下为此特赐皇城宅院一座给神医。”
“是吗?”
女王侧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朕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哪里会记得?”
卫甜表情更古怪了,陛下记忆一向很好,十年前看过的奏折都能记得清楚,一定有哪里不对!
“陛下可还记得小童?”卫甜又问。
“童儿?”
女王一笑。
“那孩子讨喜,朕还认了他做干儿子呢!听说他在悬崖上等了朕半年,好孝顺的孩子。”
“陛下,小童是夫神医的药童。”卫甜提醒。
“朕知道。朕喜欢童儿,与他师父有何关系?他师父真要是个有本事的,朕自然会重用。如果想要利用小王爷讨朕的欢心,只能证明此人心思不纯,不得用!”
卫甜张大嘴巴看着她的女王陛下,陛下当年不是因为欣赏夫神医才爱屋及乌认了小王爷的吗?乱了,全乱了,陛下从崖下回来,好似换了个人。不,也不是!陛下还是那个陛下,只是一涉及夫神医,陛下就不是原来那个陛下了!
卫甜藏起怀疑和惊讶,若无其事的和女王闲聊,不着痕迹证实着心里的想法。
女王终于察觉了。
“阿甜,你今天是怎么了?朕不在这半年,你也荒废政事了不成?尽问些陈年小事。”
卫甜赔笑。
“臣半年不见陛下,心里思念时总想起咱们幼时的事,还是陛下好记性,连臣及笄时的穿戴都记得丝毫不差。”
女王脸色稍缓。
“唉!那时咱们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沉默了会儿,女王又道:“阿甜,以后不要总在朕面前提夫子寻。朕对他印象不深,不过是个臣子,有才重用些,无才冷落些,朕还要看他喜好不成?”
“是。”卫甜低声应着,一颗心沉了下去。
果然,陛下事无巨细,无一疏漏都记得,唯有对夫神医……说忘,不是忘的彻底,说记得,却……
卫甜不知该怎么形容,只感觉陛下对神医的记忆是混乱的,就好像被谁抹去了似的。
陛下到底怎么了?
卫甜细思极恐,坐立难安起来,正巧女官捧来了奏折,她连忙退了出来。
卫甜很纠结,陛下如今的症状似是而非,她能感觉到,是因为她对陛下太过熟悉,可无论对谁去说她怀疑陛下的记忆被人干扰了,恐怕都没有人肯信吧,说不定还会觉得她才是有问题的人!她该怎么办?
卫甜走到外殿,问宫女:“夫神医可进宫了?”
宫女摇头:“奴婢一直注意着,宫门口还没有消息传来。”
“好。继续看着,夫神医进宫马上告诉我。”
卫甜下令。正准备往外走,宫女叫住她:“卫大人。”
卫甜停下脚步。
宫女屈膝福了下:“禀大人,夫神医没有来,西皁的摄政王殿下来了,现正往养心阁来。”
西皁摄政王是唯一可以不经通报进入外殿的他国人。宫女收到传讯,自然也要汇报。
“摄政王?”
卫甜喃思索片刻后问:“他何时进的宫门?”
宫女答:“讯石上说是三刻入的门,如今午时过半,应该就快到了。奴婢正想着进去通传呢。”
“嗯!很好!”卫甜豁然开朗,陛下的事,不能跟其他人说,但摄政王不一样!说不定可以让他拿个主意。
“陛下需要静养,不要去打扰。摄政王来了,你引他到偏殿茶室,我在那里等他。”
“是!卫大人。”
卫大人是陛下近臣,虽官职不是最高,地位却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发了话,宫女不作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