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债

    年中,明争暗斗的余家终于爆出了一个惊天新闻:余泽岚的爷爷,早已去世的余佑中,并不是余达民大太太的儿子,而是余佑华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还没等媒体深挖,余佑华就自己出言否认了,可这事处处透着诡异,余泽岚终于从香江抽身准备回申城了。

    他一回来,叶存心就匆忙往潮安去了,短暂地回香江就正好赶上顾恺朗订婚,叶存心也就去参加了。

    订婚的酒店就在半岛上,倒是离得很近,但是天公不作美,黑云压城,雷雨如瀑,顾家为宾客们各自准备了休息室更换衣物。

    屋外雷光震动,屋内云鬓香影。

    只是订婚仪式上的顾恺朗脸色比天色更难看,仿佛不是订婚而是在受刑。

    女方当然不可能是顾雅颜,而是来自另一个叶家的小姐。

    这位叶小姐看起来也心情不佳,对上顾恺朗一幅死人脸的样子,更懒得装样子了。

    仪式结束开始自助用餐时,徐清雅把叶存心叫了出来。

    “尹茜前不久查到了有关顾家发家的事,和来自的一家黎姓人物有关。”徐清雅面色凝重,叶存心正思考着如何开口。

    徐清雅已经带着了然的神情再次开口,“更要命的是,她在查到这条线索的时候撞见了同样在调查的顾恺骁。”

    叶存心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顾恺骁今天来了吗?”

    “应该来了,刚才进门的时候我有看见他。”徐清雅说。

    两人回了礼厅,可是四处张望也没见到人,她们便找了一个服务生询问,服务生用对讲机说了几句,告诉她们仪式结束,顾恺骁陪着顾恺朗去休息了。

    她们匆忙往休息室走去,刚出楼梯就听见“嘭”!——清晰可闻的撞击声,紧接着一阵的怒骂声响起。

    叶存心和徐清雅对视一眼,急忙赶过去。

    厚重的木门半开着,屋里一片狼藉,木桌翻倒在地,桌上的瓷器碎裂一地。

    顾镇舆一脸怒容地看过来,顾世名脸色铁青,顾恺朗一身狼狈地坐倒在地。

    顾恺骁不在。

    叶存心顾不得别的,她疾声问顾恺朗:“顾恺骁呢?”

    顾恺朗颓然地应道:“恺骁刚刚冲出去了。”

    叶存心的余光晃见了落地窗外,划破雨幕远离而去的车灯。

    她心中一凛,转头对徐清雅急促道:“我先去追他,你让人朝着我的方向截住他。”

    徐清雅赶紧点头,叶存心已经冲下了楼,开车追赶而去。

    雨幕里,叶存心只能勉强看见顾恺骁的跑车尾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拨打顾恺骁的电话已经接通了,可对面完全没有声音。

    叶存心忙喊道:“顾恺骁,快停下来!”

    依然是毫无回应,但她却不敢挂掉电话。

    前车似乎减下了速度,叶存心咬了咬牙,踩下油门赶了上去。

    昏暗的夜雨里,两辆车的距离不断地拉进,同时在它们的四周,截停的车辆不断收缩着包围圈,无人机穿透雨幕追随着们。

    就在叶存心终于和顾恺骁并行,透过车窗看见彼此的刹那,顾恺骁踩下了刹车。

    急刹下的轮胎发出尖利的叫声,顾恺骁还是稳稳停在了路边,叶存心也赶紧靠边停了下来。

    她匆忙下车,大雨在顷刻间就将她浇透,眼前的雨幕也让视线模糊不清。

    她走到站在车旁同样被大雨淋得彻底的顾恺骁身前。

    然后在下一刻,被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或许是雨水太过冰冷,顾恺骁的体温高得有些不正常,而更滚烫的,是随着雨水一起落入她肩颈的眼泪。

    如同十一年前那场葬礼一样。

    徐宅,顾恺骁还在昏睡,睡醒了的叶存心正蔫蔫地喝着感冒药,徐清雅一边监督着她喝药,一边头痛。

    “昨天没多少人看到吧?”叶存心心存幻想。

    “……往好了想,看到也不一定认得出你们,至少你们离酒店已经很远了。”徐清雅徒劳无力的安慰。

    “顾恺骁你打算怎么办?”

    “希望他醒来不要发疯就谢天谢地了。”叶存心满心纠结,“早知道还不如早点告诉他,至少不会弄成这样。”

    “可黎阿婆说的事情她自己也不知道原委,我也不敢查,谁知道还是被顾恺骁自己翻出来了。”叶存心内心崩溃。

    工人敲响了门,“两位小姐,顾先生醒了。”

    叶存心和徐清雅面面相觑,还是硬着头皮去见了人。

    顾恺骁穿着一身居家服躺在床上,望着落地窗发呆。

    叶存心刚坐到旁边的沙发椅上,就猝不及防被他拉进怀里抱住了。

    她刚准备推开,就听见顾恺骁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徐清雅咳嗽两声,顾恺骁置若罔闻。

    叶存心只好耐着性子哄:“是……你先松开,我们好好说话。”

    顾恺骁松开了手,叶存心迅速缩到徐清雅身边,但手牢牢地被顾恺骁抓着。

    “你知道的,告诉我。”

    叶存心将黎慧贤告诉她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顾恺骁如雕塑一般听着,叶存心忽然感觉他的手上加了力气,整个人蜷曲作呕起来。

    徐清雅眼疾手快地将垃圾桶放过去,叶存心手忙脚乱地递水拍背。

    顾恺骁好不容易再次平复下来,整个人都显得虚弱至极,他仰面躺倒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叶存心和徐清雅对视一眼,轻声道:“你……要不然,再休息一会儿?”

    顾恺骁一手抓住她的手不放,一边嘶哑着声音说道:“听一听顾家的版本吧。”

    在顾恺骁的叙述里,叶存心和徐清雅逐渐将顾家与黎家当年的恩怨拼凑完整。

    在那条漂洋过海的“猪仔”船上,有为了家人还债的康仁华和李维宁,有自己负债累累被迫卖身的阿美父亲,有被哄骗上船的阿明阿婆,还有犯事从家乡逃出的顾家七兄弟,他们或许确实是同乡,又或许只是一路上勾搭成奸的七个人。

    甚至于工头也对他们有所忌惮,只是在人头费的诱惑下选择了“铤而走险”。

    他们都被卖到了婆门岛上的帕瓦种植园。

    十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康仁华和李维宁死守着工钱攒够就离开了。

    顾家七兄弟却依然在这座与世隔绝的海岛上做着苦力,而种植园的园主因为没有便宜买到新的工人,愈发的严苛和压迫。

    就在日复一复的折磨里,顾家七兄弟萌生了一个念头:他们要报复这座种植园的园主。

    可是园主出现在种植园时间越来越少,他们迟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

    园主和他的家人在种植园里宴请客人——正是黎慧贤的曾祖父一家人。

    不同于被卖身到南洋的“猪仔”,黎慧贤的祖先所代表砂巫人的是更为特殊的流亡者。

    她们的祖辈来自于更早的朝代,在家乡也有着足以谋生的活计,甚至有的还是官身,在世事的动荡不安里,她们在南洋买下了砂巫这块土地,拖家带口背井离乡,决心建造一个理想之乡。

    而黎慧贤的曾祖父母是她们中的佼佼者,她们善于经商,对于砂巫的维系十分重要。

    但是树大招风,在当年国际锡价一路走高后,那位土著贵族依靠当地的势力打算用种植园换黎慧贤祖父母手里的锡矿。

    这不是一笔合算的买卖,可她们不得不妥协,才有了这一次海岛之行。

    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会成为她们一家人的葬身之地。

    顾家七兄弟在当夜动了手,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知道他们如何杀死了园主和前来游玩的黎家人。

    一场大火和动乱掩埋了所有,只有黎家的保姆带着小少爷逃出了生天,可是小少爷在极度的惊惧中精神失常,不久后便溺水身亡,留在砂巫身怀六甲的大姐在接二连三的噩耗中难产而死,留下了一个遗腹子——黎慧贤的母亲。

    仇恨在黎家人的血脉中流传。

    海岛的血色尚未褪净,当地的政局已经翻天覆地。

    顾家七兄弟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们占有了这座种植园,并用各种手段使得当年见证这一惨剧的劳工们守口如瓶。

    顾家的发家之路由此而始,而黎家的产业也被陆续瓜分。

    黎慧贤的祖母留下了一份血书,保姆将她的母亲养大,并将血书留给了她。

    黎慧贤的母亲在成年以后为救国和一干同胞回国,其后与黎慧贤的父亲回到南洋结婚生子,而此时的顾家人早已离开了婆门岛上的帕瓦种植园。

    在黎慧贤十几岁时,她无意中发现了那封血书,被送去泰缅华文学校读书后,为了补贴家用给富人家庭当家庭教师——被叶启蕴和梁家人请去当叶鸣远的假期老师。

    之后黎慧贤在明察暗访里,追寻顾家人到了香江。

    至于顾家人是如何发现黎慧贤是当年的后人就不得而知了。

    这件事对顾恺骁的冲击不可谓不强烈。

    香江富豪起家时绝大多数都有些不可言说的辛秘,可是像顾家这样几乎从血里长出来的家业也属实罕见。

    作为享用着顾家财富的顾家后人,顾恺骁难以面对这样的“原罪”,也是意料之中。

    顾恺骁最终还是继续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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