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看着关莞离开，这一次她没有醉也没有哭，已经有些昏黑的路灯拉出她长长的影子映在坚硬的路上，如同我们偷窥的那个夜晚月亮飘洒在大地上的影子。

    关莞又来了，这几天她来的频繁，也不找我，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喝酒，一连几天后，她拿着伏特加，粗着舌头坐到了我在的角落对面，我灭掉烟对她说：“今天怎么来我这儿了。”

    关莞说：“没人说话，找你聊会儿天。”

    我笑着说：“你这样的连朋友都没有？”

    关莞沉默了一下说：“目前没有。”

    我说：“同事呢，一个同事也不认识？”

    关莞笑着说：“认识，但是不是朋友。”

    我说：“你们老师这个行业不是挺单纯的吗？”

    关莞笑着说：“是啊，很单纯的，但是，我不知道谁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人情世故。我这样的刚毕业的大学生怎么能玩的过那些一直待在办公室的，更何况我去的是私立，教的科目可有可无。”

    我喝下一口酒对关莞说：“换个地方，起码找个公立的，那样你也不用每天来我这里买醉。”

    关莞扶着额头说：“我欠过你钱吗？”

    我摇摇头。

    关莞继续说：“既然没欠你钱，你又是个卖酒的，怎么还不把酒卖给我。”

    我说：“喝醉了对身体可不好。”

    关莞笑着说：“第一次听卖酒的这么说。”

    我又点起一根烟对她说：“我送你回去吧。”

    关莞摇摇头说：“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不用送我回去。”

    我点点头，嘴里喷出一阵经过肺部的烟对她说：“注意安全，不然我和很多人没办法交代。”

    关莞傻笑着对我说：“包括鞠汣吗？”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她说：“包括。主要包括他。”

    她傻笑着说：“我就知道，有个问题想问你，你们男生是怎么保持感情的，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死心塌地的给鞠汣办事。”

    我想了想说：“不知道，认真一点说就是以真心换真心吧，我们一个宿舍住着每天熄灯肯定会说话的，说着说着就成兄弟了。”

    关莞好奇的问：“难道你们就不说瞎话？”

    我说：“会说的，也会生气的，但是我们是男生天生的没心眼，也记不起来仇，你欠我一点，我欠你你一点，也就都记不住了。”

    关莞说：“你知道我们女生吗？”

    我说：“知道一点，知道的不全，我就知道你们每天过得跟甄嬛传似的。”

    关莞说：“真羡慕你们，像我们这种人的朋友，有一天不说话就是真的不说话了，我高中的时候，挺喜欢和我的朋友说一些我的感情问题的，我那时候啥也不会，只能问她们，我也知道女生宿舍是人心隔肚皮的地方，我也不敢说全，好像就是这样，听别人说了句有弟弟的感觉真好，我和鞠汣才开始的。”

    关莞喝下一口酒吐了吐舌头说：“我那时候还挺疯疯癫癫的，和鞠汣聊的很近的时候对他挺好的，反正他跟上我没受过一点委屈。就像很多高中时候的恋爱开始那样，给他传个小纸条，给他点小零食，问他一些没有答案，不着边际的问题。很甜很美的。”

    关莞抢过我的烟，自顾自的点起一根很装的不过肺抽着，她半靠在椅子上微笑着说：“那时候每天鼓捣鼓捣他，拉上他找老师问问题，我害怕，总是让他冲在前面，上课也不好好上，总是弄他，我干啥就叫他一起，戴眼镜也不好好戴，写作业的时候总是斜着戴，他老是看我，我看到他看我就问他一句：‘为什么看我？’我总是翻他一个白眼，把我的脸挪到他很难看到的地方。”

    关莞靠着椅子笑着说着慢慢哭了起来，她大声对我说着：“你知道了吗，我喜欢过他，我曾经很爱他，越爱我就越伤心，分手以后我就越难受，只能和他说是因为可怜才和他在一起的。”

    关莞从凳子上滑下来蹲在地上止不住的哭，哭着哭着她说：“分手以后我问他，为什么不理我，我那时候知道他心情不好，我知道他讨厌我，但是我就是忍不住，我就是想和他说话，我以为我们还能做朋友的，但是没想到成了今天这样。”

    那一晚是我把喝醉了的关莞送回家的，她很高，也很轻，她高高的个子挡住地面让我没能看到她的影子，她压在我身上轻轻的，像是哪一年冬天的一片雪花。

    我记不住几点了，在我回到酒吧的时候，那个晚上我没有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