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对门的邻居，多的是在一起的契机。
两年前暑假里的一天，姚家父母照例忙于餐馆的经营，高青廷在姚家打游戏。
但姚先先不陪他打，她看电视剧，青春校园题材。据说男女主BE了，她好奇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两个人同处一间客厅，一个坐沙发，一个躺地毯，彼此互不干扰。
剧里，女主闺蜜对女主说：“我这么跟你说吧，老公要从小培养，不然你运气好的话，就得捡别人调教过的；运气不好的话，可能得陪着他磨棱角，也可以说是等他长大。”
女主就问了：“从小？得多小？”
和女主同样是高中生的女主闺蜜信誓旦旦地说：“当然是初中了！初中的时候，我们总会有种自己已经是大人的错觉，其实那是因为激素造成的，会让人长痘，会让人蹭蹭长高，也会让人产生逆反心理……产生的影响可是会改变人的一生的！你不要在初中的时候跟他谈恋爱，影响他的前途，但是你得在他心里种下对你好的种子，他长大了才会对你念念不忘！”
初中？
听到这里，姚先先幽幽地瞥了一眼躺在地毯上看书的高青廷，小声嘀咕：“这个有点儿老了。”
正沉浸在游戏里的高青廷只听见“老了”两个字，仰头问：“什么老了？”
二十岁的姚先先懒懒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年纪大了。”
十八岁零三个月的高青廷没反应过来：“什么？”
姚先先才不会再跟他重复，或者说再强调一遍，半天没理他。
造成的后果就是，十分钟后高青廷还会蹦出一句：“我年纪太大了？”
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姚先先听后的第一反应，是关掉电视机。
关掉以后的第二反应，是她已经二十岁了，现在是大学放暑假期间，她看电视这件事再正常不过了。
但为时已晚，她发现她在慌乱之时，脚好像踢到了电视柜上，活动了几下，脚趾的酸痛加剧了。
姚东延是回来拿东西的，看到两个孩子在家，只对高青廷点了点头，拿了东西随后离开。
姚先先等姚东延离开，这才对高青廷招了招手。
高青廷听话地走到她身边，发现她关了电视以后长时间停在原地不动的原因，不是因为看见姚东延之后石化了，而是脚出了问题。
他扶着姚先先单脚蹦回沙发边坐下，姚先先迫不及待地脱掉拖鞋，踩在沙发边缘仔细查看。
根据她的生活经验判断，应该不会比她小时候学跳舞受的伤更严重。
典型的挫伤嘛，脚指甲里大概要出现一段时间的淤血了。
高青廷和她头对头一起观察，只看出她的右脚大拇指有点红，其他的脚趾，包括脚后跟，都挺滑嫩的。
姚先先抬头，一脸呆滞地通知他：“等下应该不能去海边玩了。”
高青廷深以为然。
姚先先又提议说：“或者你背我去海边？”
高青廷缓缓瞪大了双眼，再快速眨了好几下，同时一只手摸上了自己的大臂位置，从表情到动作都透露出强烈的不自信。
在这座海滨小城里，姚家和高家的位置，距离海边的车程是十分钟，走路起码三十分钟。
一百二十斤的他，背目测一百斤的姚先先，要走三十分钟……
姚先先注意到高青廷的动作，疑惑道：“你现在是在和你的肌肉打招呼吗？”
不等高青廷回答，她又露出更加困惑的表情：“等等，你有肌肉这种东西吗？”
被质疑的高青廷总算“活”过来了：“正常人都有肌肉的好吧，更何况我是一个年轻健康的男生。”
自信满满地开口后，他撸起T恤袖子，拍了拍他的肱二头肌。
姚先先跟着拍了拍，感受到了明显的弹力，确实是肌肉没错。
她就此作罢。因为脚趾的意外受伤，她开始盘算未来一段时间的娱乐项目。
去海边是不可能了，在淤血正常出现之前，她不想做任何加重脚伤的事。
至于原因，是她小时候脚趾遭罪太多，太有经验了。
高青廷展示完肌肉，久久没有等到下文，拿起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接着，“请您禁用英雄”的女声响起。
姚先先闻声望去，观察了一阵子，得出的结论是左边和右边的五个头像都亮起来，加载过后游戏就开始了，高青廷只需要操纵一个蹦蹦跳跳的小人，要么走路要么biubiu就可以了。
“小卤蛋？”
她谨慎地喊出了她猜测的名字。
高青廷抬头扫了她一眼，不置可否：“你居然知道小卤蛋？”
姚先先自信了不少：“我没见过卤蛋跑，还能没吃过卤蛋不成？”
快速拿下一血的高青廷“啧”了一声，点击回城后抽空跟她说话：“你这话有哪里不对劲。”
姚先先摆手：“我说什么话都合理。”
电视上片尾曲响起，她起身试探脚伤的严重程度。
高青廷的目光缓缓滑到她脚上，见她顺利站了起来，还能走动，这才继续专心打游戏。
第二天见面时，高青廷注意看到姚先先的右脚大拇指指甲明显变黑了不少。
他招呼姚先先坐下，拉起她的脚放到自己膝盖上，俯身仔细观察。
哦，是淤血，不是心血来潮只给一个指甲涂黑色指甲油。
姚先先仔细观察他的侧脸，鼻梁挺，下颌线条流畅，是她记忆中没有胖过的样子。
今天是回来过暑假的第二天，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要和他一起度过了，要不找点儿事情做做？
去年他忙着高考，暑期放假的几天都要写作业。
高青廷看向她时，她问：“你不觉得我的脚趾黑黑的很难看吗？还看得那么认真。”
“不难看啊。”高青廷脸上没有丝毫说谎痕迹，“只是淤血而已，我的脚也经常因为运动变成这样。”
明明是踢到了电视柜，但此刻姚先先的感觉，却像是踢到了棉花。
她本来挺感动的，但感动还没表现在脸上，就想起高青廷可是从小就看遍各国恐怖片的人，什么颜色的血没见过，随即恢复了面瘫脸。
电视剧进行到了关键阶段，男女主第一次爆发了大矛盾。总结起来就是两个人都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再加上流言蜚语和零星的误会没有解开，高考临近，就分手了，还是没有明说的分手。
片尾字幕出现，姚先先带着答案问高青廷：“你高中的时候应该没有背着我早恋吧？”
没谈过是她已知晓的事实，也是她觉得这张脸不应该出现的情况。
高青廷地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直接说起了顺口溜：“没人疼没人爱，我是地里的小白菜……”
“去你的。”
姚先先空挥了一下手，没打到高青廷身上，又想起什么，跑去卫生间洗头了。
洗完头，她走出卫生间，发现高青廷又开始打游戏了，忍不住问他：“你真要去什么电竞俱乐部试训啊？”
高青廷的手屏幕上快速操作，也并不耽误他回答姚先先的问话：“对啊，所以我想抓紧时间再冲冲分。”
姚先先听不懂：“什么分？”
“你可以理解为高手分，会产生玩家排名。单个英雄分高的话，会给一个游戏里也展示的奖牌，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高手。”
“我才不是高手。”
姚先先用干发帽把头发包成冰淇淋状，抱膝坐在高青廷旁边看他打游戏，时不时跟他聊几句。
“打完这一把你会变成第几名啊？”
“前三十应该没问题。”
姚先先不忘嘲讽：“倒是比你的年纪名次好不少。”
高青廷根本不惧嘲讽：“怎么着不是过一辈子啊。”
“耳熟，”姚先先点了他的胳膊一下，“是高叔叔的人生理论。看来你已经被他说服了。”
高青廷轻哼：“嗯。主打接纳自我，不管顺风逆风。”
姚先先托腮深思：每年有多少和高青廷一样带病走上高考考场的，他们也都这么豁达吗？
恐怕要父母也得看开才行。
像她的父母就不行。
从小，她的节假日都是在艺术班里度过的，因为爸妈都要在店里忙，理由是要给她赚学费。
她家的店是一家本地有名的老字号餐馆，面积一扩再扩，现在是两层小楼。老字号能达到如今的规模，是靠两位店主牺牲掉陪伴女儿的代价实现的。也是因为这家老字号，姚先先的爸妈哪怕吵得昏天黑地，都不会提离婚。
想远了。
姚先先摘下干发帽，开始擦头发。
没一会儿，高青廷的手机里传出来一声巨大的“victory”。姚先先侧目看去，果然，高青廷满脸笑容。
“进步了多少名？”
“前二十了。”
“达标是多少？”
“前五十。”
姚先先也跟他一起高兴：“行啊你，超常发挥了！”
高青廷激动点头，再看看她的头发，挑眉提议到：“趁我心情好，我帮你吹头发？”
姚先先觉得有些意外，又不那么意外。
“好啊，你去拿吹风机，省得我跑一趟了。”
姚先先就着抱膝坐的姿势往沙发上一靠，在高青廷看来她好像是被人推倒的一样。
他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乖乖去拿了吹风机走过来，把姚先先压在沙发上的长发摘出来，这才开始他的“Tony”工作。
“我发质不错吧，Tony高。”
高青廷无语一阵：“嗯。”
姚先先因为他的一字真言不满，抬脚轻轻踹过去，还是没踹到。
高青廷静静感受着手心里顺滑的黑色长卷发，就在姚先先舒服得快要睡过去时，轻声说：“比我的发质好多了。”
姚先先睁开一只眼看他的头发，笑声喷出来：“请不要把美女的头发和钢丝球作比较。”
高青廷：“……”
他的头发不就干了一点，蓬松了一点吗，怎么就成钢丝球了？
他正想开口反驳，却见姚先先抬手，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
姚先先看见，果然如她所料，四根手指埋在头发从里，消失了。
这下姚先先更忍不住笑了：“天呐，我的手指迷路了！”
高青廷：“6。”
姚先先收敛了笑声，满脸笑容地跟他讲道理：“我知道你想说我是个老六，但是你得知道，女孩子一般不会喜欢被男孩子说是老六的。”
她着重强调：“可以傲娇，但不能嘴毒，明白这个道理了吗？”
高青廷暂时关掉了吹风机，半垂眼盯着她看。
姚先先面对他那双眼尾分叉的撒娇眼，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像个车载玩具。
高青廷一边嘴角短暂勾起又收回，继续给她吹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很小，姚先先跟高青廷说话不必用喊的，所以她正常音量的疑问，就这么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高青廷以为她是因为吹头发感动了，想也不想地说：“这是你教我的啊，我小时候，你也给我吹过。”
他坚定补充：“很多次。”
原来是我教你对我好的啊。
想到昨天看到的电视剧里的台词，姚先先突然头脑热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被吹风机吹的。
总之，她从高青廷手里接过吹风机并关掉，再真诚发问：“要不我俩试试？”
“试什么？”
“你说试什么？高小山。”
高青廷有些不确定地问：“试恋爱？”
姚先先直接帮他坐实：“可是我只是回来过暑假的，怎么谈恋爱啊。”
高青廷成功被带偏：“我连一个暑假都待不了，就得去基地试训了。”
姚先先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一路推到两个家门中间的走廊，双眼亮晶晶地说：“可是我连自己都不会爱，要怎么爱你啊？”
高青廷莫名被推出来，闻言耸了耸肩，认真作答：“我也不会啊。”
姚先先却像得到了某种建议：“我知道了，我们就谈一个暑假试试。”
说完，关上了她家的门。
高青廷：“？”
行，这么玩儿是吧。
他气冲冲地开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