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

    他第一反应是，她果然跑了，后悔了，连自己家都不要了。但又一想，今天好像是周一，米一应该是上班去了。

    刚醒来，心情就跟坐了过山车似的，上上下下。

    林野一边心疼度过这么有意义的一晚却要独自醒来的自己，一边心疼米一，昨晚折腾到那么晚，米一应该没睡几个小时。

    想起昨晚，他呼吸又不自觉得重了起来。

    他不重欲，所以其他男生们凑一起看一些教学片子的时候，他都不参与。别人给他转的小视频，他也不点开。仅有的知识全部来自课本上遮遮掩掩的描述。所以昨晚，他堪称手足无措，完全是米一在引导。

    他眼神一开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紧张得不行，连位置都找不到，都是米一轻柔得握着他，带领他，才完成了整个体验。

    而且第一次，速度真是太快，好在后面几次表现还不错。

    林野躺在床上，一开始还觉得回忆挺甜蜜，但越回想越惴惴不安，他仔细得回想着每一个细节，觉得自己哪哪都没表现好。

    米一这边，工作不是很忙，也开起了小差。

    说实话，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是有点崩溃的。她知道自己昨晚根本没喝醉，只是酒精放大了她的情绪，所以她是在冲动而不是酒精的作用下做出了勾引林野的行为。

    果然人在晚上的时候少做决定，因为大概率白天就后悔。

    米一叹口气。

    坐她旁边的同事注意到她的叹气，立马在公司内部的聊天软件上找她。

    同事问，“咋还叹气了，是因为最近老大总被派出差，新副总监挤兑你们这些跟老大走的近的人吗？”

    米一看到消息回，“没，私事。”

    同事觉得没什么公司内部八卦可以挖，就没继续聊天。

    半年前公司空降了个副技术总监，叫刘敏，是公司老总的老婆，大家都背地里说这个空降的时间点挺微妙的。

    公司一直在准备上市但没有实现，今年是明确将上市提上了议程，还请了法律和审计的人帮忙准备相关材料，但这个节点陆子扬一天到晚却被派去外地出差，参加各种花里胡哨的研讨交流会和论坛，美其名曰让他去打开公司在业内的知名度，但实际上技术部门的日常业务就变成了刘敏在管了。

    一来二去，有点架空陆子扬的意思。

    刘敏一来就迅速拉拢了一波人心，承诺老员工将来上市成功后可以凭技术入股。但她不懂技术，很多时候提出的想法都很天马行空，难以落地，一些技术人员就会有异议，认为应该听听陆子扬的意见，这些人一概被刘敏定性为陆子扬党派的人，关键项目不让他们上，边缘化他们。米一不幸就成为了其中一员，每天做些琐碎的工作，参与不到核心项目，便没有之前忙了。

    而陆子扬当然知道这个情况，但目前权利斗争中，他还是处于明显劣势，他不在京北好几个月了。

    米一想得很清楚，如果这个公司真的把陆子扬这么牛的大神挤兑走，搞家族企业这一套，那这公司也不值得久呆。

    被同事这么一打断思路，米一终于从昨晚的回忆中走出来了，甩甩头，继续工作。

    林野下午叫了外卖买了食材，准备了晚饭。

    他一天都没有联系米一，因为他还是不敢确定米一的态度，怕她没认真，昨晚只是一次性，怕她还是不承认他。

    林野相信有话当面说比隔着网络好解决。

    等他做好了饭，已经七点多了，米一还是没回来。

    林野大概能猜到米一的态度了，想了想，拿起手机给她发了条微信。

    “敢做敢当，别逃避，没用。”

    米一看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公司磨洋工。她的活儿早就做完了，但一直磨磨蹭蹭得没有回家。看到消息，她有种被抓包的尴尬，确实，人还在她家，晚回去早回去不都得面对？

    她认命得站起来，收拾包，一边心里想着回去跟林野怎么说。

    米一回到家，进门的时候，林野听到动静，走过来迎接。

    他没说话，只是低眉顺眼得接过她的包，帮她挂起来，还帮她把拖鞋调整好角度，放在她脚边。

    米一看他沉默，本来就觉得经过昨晚二人见面很尴尬，便也没说话，心情复杂得享受着他的照顾。

    她闻到了饭的味道。

    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屋换家居服，而是直接穿着上班的衣服，去卫生间洗了手，坐到了餐桌旁。

    “辛苦了”，她看着一桌子菜，主动打破沉默。

    “饭热了三次了”，林野坐在她对面，声音带着委屈。

    米一回来的一路上都在跟自己说心一定要硬起来，跟林野说清楚，划清界限，暧昧禁止。绝对不能再一时心软。结果她都避免跟林野有眼神接触了，但还是被他的声音撞到了。

    米一眼里闪过挣扎，但还是理智占回了上风，她闭了闭眼，下定决心似得开口，“小野…”

    这语气一听就不是好话，林野赶紧打断她的话，他伸出右胳膊隔着桌子抓住了米一放在桌上的左手，“别，有话等吃完饭再说吧，我怕等你说完，咱俩就都没胃口了。别浪费我辛苦做的饭菜，好吗？”

    米一也松了口气，本来就没多少的勇气借着这个借口也消散了，那就吃完再说吧。

    她右手拿起筷子，发现吃饭的姿势有点别扭，因为林野并未松手。她试图抽回左手，林野不放。

    米一无奈道，“你这么拉着我，怎么吃饭？”

    林野左手拿起筷子，“我左手也能吃饭，不耽误。让我拉着吧，给我一会儿听你伤害我的话一些力量。”

    米一：“…”

    林野的厨艺真的很好，米一吃惯了外面的饭菜，偶尔来一次家常菜，真是说不出的舒服。家里炒菜用的油少、调料少，没有外面饭店做的那么重口，米一吃得胃好舒服，没有负担，也不用刻意少吃。

    林野准备的还是烛光晚餐，红酒都早醒好了，两人一人一高脚杯。

    看米一脸上因为吃得开心而渐渐不自知有了笑容，林野觉得抓住一个人的心就得抓住一个人的胃这一招还是有效果的。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喝得开心，米一给自己已经又续了一杯，颇有一种为一会谈话壮胆的架势。

    吃完饭，该来的谈话还是会来的。

    米一先来，她今晚终于有了跟林野的第一次对视，她语气放得轻柔，像是在哄小孩，“小野，昨天我们玩得很开心，但是也只能是限定快乐了，你也是聪明人，一定懂我的意思，我们继续做回姐弟怎么样？”

    虽然已经料到了她的态度，但林野还是感觉心被人狠狠攥了一下，他随着心脏的难受下意识攥紧了右手里的小手。他努力保持着平静，和缓地说，“是我表现得不好吗，昨晚让你不开心了？”

    林野这个问题把米一直接问脸红了，这小孩，也太直接了。

    米一不自在得移开眼神，看着杯中的酒说，“没，我挺开心的。”

    林野继续说，“是我没让你满意吗？那是因为昨天之前我没经验！我现在有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给我个机会！”

    米一没想到这对话变成了技术讨论，连忙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我们不合适啊。”

    “哪里不合适？”

    “说了很多遍了，年龄！”

    “为什么年龄会是问题？”

    米一不知道林野是真不懂还是装傻，“你觉得哪家的家长能接受自己儿子的女朋友比儿子大六岁的？”

    林野接话接得很快，“那正好，我爸妈不管我，他们接不接受与我无关。”

    “但我爸妈会管，我爸妈不会接受自己女儿找个年龄这么小的男朋友的。”

    “为什么不接受？”

    林野俨然已经化身为十万个为什么，不打破沙锅问到底不罢休。

    “因为不靠谱。我们处于人生的不同阶段。你才要上大学，而我已经工作；我之前有过一段四五年的恋爱，而且是同居了的，你还是个没什么感情经验的大男孩儿，你觉得我们这种组合会有结果吗？合适吗？”

    林野很是不服气道，“你之前的恋爱，难道不是和跟你年龄相仿的人在一起吗？结果也不一定就好啊，说明年龄只是恋爱的其中一个因素但不是决定性因素啊。我知道初恋的结局一般都不会好，但是你我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试一试呢，哪怕没走到最后也不是因为年龄差异所以根本没开始过这种理由啊？”

    林野的眼里开始有了泪水，他是委屈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是，我是才将要上大学，六年差异是我死都跨不过去的时光，我知道！但是我一直在努力啊，一直在追赶你啊。你说我来京北才给我机会，我一直都在拼了命的学习！你说要等出成绩了才能来找你，所以这回我来是来告诉你我的分数出了！”

    米一才想起来这回事，确实高考出分了，今天办公室的人也有讨论，只是她太心不在焉了，忽略了。

    “那你...考得如何？”

    林野说了他的分数。

    米一倒抽一口气。

    林野的分数绝对比今天她在办公室里听到的所有分数都要高。虽然米一没参加过国内的高考，但也知道这个分数来京北是绝对没问题的。

    恭喜的话还没说出口，林野眼泪都忍不住掉下来了，他轻声控诉着，“本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结果你还是拒绝了我，我的真心看起来仿佛一个笑话，我的努力毫无意义。”

    米一左手都被攥麻了，没劲了，她只能右手覆在林野伸过来的右手上，安慰着，“别这么说，你的努力不是为了我，为了你自己的前途你也应该拼尽全力。现在你的努力有了回报，多好的一件事情，不能因为我的拒绝你就觉得没有意义，知道吗？等你到了好的大学，同学都是好的女孩儿，她们才是你该去追求的对象。”

    林野脸上挂着泪水摇头，说不出的可怜，“不行，我已经不守男德了，没其他人要了，你干的好事，你得对我负责。”

    米一：“…”

    她服了，“别胡说八道，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为什么要我为你负责？”

    林野被泪水洗过的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为你负责。”

    米一：“…谁也不用为谁负责！”

    “如果你担心你爸妈会不同意，那我们先不跟他们说好不好，等我们稳定了，我能证明给你爸妈看我很靠谱了，咱们再说。”林野主动提出解决方案。

    “不光是我爸妈的问题，我也不想耽误你。”

    “我这么年轻，被耽误也没事。”

    米一：“…”

    林野声音又缓和起来，带着蛊惑，“说了这么多拒绝我的理由，就一个最核心的你没说，那就是，你对我有感觉吗？一点点也算。”

    他一直看着米一的眼睛，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情绪，所以他看到了米一眼里的犹豫和挣扎。

    她一定对自己是有感觉的，林野确信。

    米一扪心自问自己对林野的感觉，说完全没有那真是自欺欺人，但她知道光有好感很难把一段感情经营下去。

    不过她这一年多以来，接触了那么多异性，确实只有林野让她有心动。

    而且经历了相亲那种只看条件的找对象模式，米一确实会被这种赤诚的心打动。

    想了想，她决定诚实，“有感觉，可能也不只一点点。”

    林野差点喜形于色，但他稳住了，怕后面听到任何的转折词，所以等着米一把话说完。

    看着林野因为明明紧张得要命但还在强装淡定而有些紧绷的脸，米一心里又好笑又心疼，就让自己开心一下吧，不考虑那么多一次，“那我们试着在一起吧，但是，不能告诉别人，我们地下恋，这样就算之后分开了，也不会有人受伤害。”

    林野刚要开心，但仔细想想不太对，“所有人都不能告诉吗，不止你的爸爸妈妈？”

    米一点头，“对，所有人。”

    林野咬咬牙，走一步看一步吧，先让米一成为自己女朋友再说。

    “好！”

    随着他答应的声音，林野站起来，身体越过桌子，左手托住米一的头，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