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下午，米一让爸妈去睡午觉，自己负责晚饭的采买工作。
周岳本想跟着，但无奈中午跟米一家的亲戚聚餐时没少被灌酒，导致有心无力，基本上一沾到床就睡着了。
米一一个人走出家门，深吸一口空气，感觉终于把这两三天在家又积攒的憋屈呼了出去。
本来她以前很讨厌一个人出门，但现在她居然发出了好自由的感慨。
终于耳边能清净一些了，想到午饭上亲戚七嘴八舌的劝结婚劝生小孩，各种捧周岳、捧米爸爸米妈妈教导有方、和捧米一魅力无限，米一就脚趾扣地、头皮发麻。
太烦了，米一希望所有人都闭嘴。
知道自己这几天越来越暴躁，她赶紧找机会逃出这个环境喘息一下，她要被憋疯了。
隔壁。
林野听到隔壁院门关闭的声音，马上跑到露台上张望，居然是米一。
他等了会，没有其他人跟上去，说明她是一个人出门，他喊住她，“一一姐”。
米一听到有个低沉的男音轻轻唤她，看了一圈才发现是露台上的林野。
她微微仰头，“是小野呀。”
米一后知后觉，这段时间她因为发现自己可能怀孕后，一直情绪不稳，甚至想到好不容易得来的事业要被破坏而有了抑郁情绪，所以一直没有理工作以外的任何事，自然也忽略了林野。
她有些愧疚，但考虑到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她也无力去兼顾林野的情绪。
“你要去哪里？”林野问。
“去超市买点菜”，米一答道。
“哦…我也想去买点熟食…”林野小心翼翼地说。他不知道米一是不是讨厌他了，所以不敢直接说出想和她一起去超市的想法。
如果米一主动邀请，就说明她并不反感他的存在，如果她装作没听懂这么直接的暗示，那…林野不敢想自己会是什么心情。
好在米一说了，“那一起吧。”
林野笑了，“等我。”
他转身拿上外套，大步跑下楼梯，锁好门，来到米一旁边。
“走吧”，他声音还微微有点喘。
换做一个月前的米一，此时此刻可能还有心情调侃下林野，怎么每年过年都能碰到他要去超市买熟食？但现在的米一实在没心情，感觉说话都很耗力气，而她没有精气神。
两个人往小区门外走去。
林野看着身旁格外沉默的米一，心下忐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出现破坏了她的心情。
他借着身高优势，观察着米一，她好像一直在走神。
想起丁壮壮给他出的主意，他决定不自己瞎猜，还是直接问，“一一姐，我有哪里做的不好吗？”
“啊？”一直神游恍惚的米一被叫回神，但是迷惑，“为什么这么说？”
林野紧张得抿了抿嘴，“因为你一直没怎么回我消息，也不接我的电话，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我哪里做的让你不开心了？”
他语气十分认真，也有些急切，“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我可以改。”
米一更愧疚了，没想到林野这么敏感，她打起精神来回答，“小野，对不起，可能我最近的态度让你觉得有些冷淡，但都不是针对你。我最近…遇到了些事情，心里、脑里都很乱，等我把所有的事情捋清了，应该就好了。”
林野宁可听米一说是他做的哪里不好，也不想得到她最近过的不好的回答。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啊？哦，没事的，我自己可以的，你是学生，专注好好学习吧。”
林野站定看着她，有些不服气得说，“你把我当小孩对不对，除了年龄，我有哪个时刻幼稚到让你觉得我是小孩吗？我就是没有成年而已，但是我并不是不值得信赖、依靠！我…我真的很关心你，我很少这么在意别人，我看不得你不开心，我…”
林野觉得再说下去，他心底最大的秘密就要暴露出来了，所以“我”了半天也没能继续说下去。
米一被林野突然的情绪也震到了，也看到了他眼眶微微发红，像是委屈狠了，忙安慰道，“对不起，我不是把你当小孩，我只是…觉得自己的事情很丢脸，我的计划也很卑劣，不想说出来罢了。我当然信任你，我们相处了这么久，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为人的。”
林野摇头，“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永远不需要对我说这三个字。”
“并且，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觉得你卑劣、丢脸，你在我这里是很完美的。”
米一被这么帅的小伙子评价为“完美”，心情好了那么一点。
她把林野对她的滤镜理解为，林野父母对他的忽略使得他对亲情格外向往，而她跟林野很有缘分也聊得来，米一一直以姐姐的身份关心他，他应该是把对亲情的渴望投射到了她身上。
林野要是知道米一是这么想的会气到吐血。
但是米一此刻很相信自己的判断，她本科的时候选修过心理学的课，她觉得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分析得有理有据。
最近确实活得压抑，没人能诉说的感觉也很憋闷。米一深呼吸了几下，对林野说，“等我。”
她转身跑向了附近的一个小便利店，买了一瓶江小白，猛灌了几口，因为灌得太急，还差点呛到气管，猛咳了几下才好了些。
等她回到林野身边，林野立马闻到了，他惊道，“你喝酒了？”
“嗯。”
米一酒劲还没上来，还能理智得拉着林野到了附近一个没人的角落，找了级台阶，两人也不嫌脏，直接坐下。
这时米一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了，情绪也逐渐放大，她开始讲这段时间的经历一五一十得说出来。
林野听得血气上涌，几度差点爆粗口。
他一直暗暗地嫉妒着周岳，但同时他也知道周岳很爱米一，对她很好，所以他最多也只是想靠近米一，拉近两人的距离。
直到此刻，林野觉得周岳是什么垃圾玩意儿，他也配和米一在一起吗！
当面一套，背地一套。对米一的生育权完全不尊重！
他意识到自己听完后脸色一定阴沉得可怕，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开口道，“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要留下这个孩子吗？等等…怀孕了不是不应该喝酒吗？”
虽然林野想到米一可能怀了周岳的小孩这件事让他心脏刺痛，但他同时也在意着米一和她肚子里可能的小生命的健康。
“没事的，不管我是不是真的怀孕，我都不打算要这个小孩”，米一眼眶红了，“这就是他们家对我的服从性测试，一旦我妥协，以后他们会用这种手段逼迫我做更多违背我意愿的事，我都能想到，比如二胎、比如孩子的姓名、教育问题等等！”
米一越说越激动，酒意上头，她开始边哭边喊，“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为什么总这么对我！我想离开！我想离开！”
看着米一满脸的泪水，只敢接着酒精发泄而失控的模样，林野用力得抱住米一，将她的头搂进怀里，让她的泪水都蹭在了他里面的卫衣上。
他声音也有些哽咽，“既然想离开，就别在一起了好不好，我不想看到你这么难受的样子。我知道你顾及什么，你顾及着你父母的想法，顾及着他们的面子，但你跟他们好好聊聊，你是他们亲女儿，他们会理解你的。”
米一哭得打起了泪嗝，上气不接下气的，林野还给她顺背，像哄小孩子一样的。
“我有个计划，离开周岳的计划”，米一靠在林野怀里，声音低了些，“我现在工作了也大半年了，有些积蓄，但不多，我要是分手，需要在京北找房子出去住，还要给我爸妈在江城找房子，这是笔不小的花销，我现在还不能冲动，马上说分手。”
林野不解，“你爸妈现在的房子不是属于他们的吗？”
米一摇头，“周岳妈妈买来投资用的，过几年也会卖，只是暂时借我爸妈住，房子名字在周妈妈名下的。我们家不会占这种便宜。”
“你需要钱吗，我有一些存款，我平时上学也用不到，可以…”
米一打断他，“这好意我心领了，但如果我连这些钱都不能准备出来，也就没资格闹来闹去的让他们尊重我了，干脆乖乖去结婚生子好了。”
“那你怎么打算？”
“我们现在反正也分屋睡了，对我来说分手不急于一时。我过完年回去会转正，工资会有所上涨，等我再攒半年钱，我应该就可以尝试脱离他们了。”
米一苦笑一下，“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占他们这半年便宜？明明有分手的想法了，但还赖着不走，想再省半年房租。”
林野摇头，“没有，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本来是想好好过日子的，是他们把事情搅乱成这样。”
“我是冲着跟周岳有个好的结局，才当年那么不顾自己的前途帮他，结果呢，人家现在什么都有，而我还要重新开始。”
米一越说越悲从心来，还想再灌两口酒，被林野拦住了。
“我以后要自私点，把自己的利益和快乐放第一位”，米一狠狠发誓。
“这样挺好的，爱自己。”林野慢慢摩挲着她的头发，两个人还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