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一晚上跟林野视频，说了这个周末要加班所以两人不能见面的坏消息，当然，这是米一又一次扯的谎，事实是，她需要去相亲。

    林野听完后，在屏幕的另一边，先是定定得看了米一一会，然后眼皮微微耷拉，眼神像是聚焦在放手机的桌面上，表情是形容不出的失落。

    “唉，我说吧，计划赶不上变化…”

    米一也不自在，她发现说了一个谎言后，就需要说更多的谎来圆谎。

    她考虑了下要不要告诉林野自己去相亲这个事实，然后好好解释她只是应付，不会真的用心去相看。

    但是在米一看来，就算她这么说，林野也依然会受到伤害，因为他更在意的应该是她去相亲这个事情，不是有没有跟他说。

    既然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说了吧。

    看看时间，米一是晚上七点的高铁，到京北就已经快九点了，打车回家又碰上堵车，洗漱完躺到床上跟林野视频就已经十一点了。第二天还得上班，米一只能程式化得安抚几句，强迫自己忽略林野明显还是低落的情绪，便挂了视频睡觉去了。

    米一周末如约去和男嘉宾们见了面。

    这次见面的几个男嘉宾家里条件都比之前米一见过的那些好很多，他们在京北都是全款有房有车，当然这条件也比米一家好上不少。

    他们满意米一的外貌身材，不在意米一的事业如何，但由于家里条件都很好，他们不会有追求米一的想法，只是表示有兴趣，然后等着米一听了他们介绍家庭条件后跪舔他们的样子。

    看着男嘉宾们居高临下得点评两人家庭条件的差距，以此来要求她以后生多少个孩子，做到多么多么的三从四德，米一内心说不出的厌烦感，不知道是厌烦自己，还是厌烦对方。

    恍惚之间，好像又回到了和周岳相处的那种感觉，她为了对方的条件压抑自己，做被提线的木偶。

    晚上米妈妈打电话来询问结果如何，米一不想转述对方说的那些很现实的话，只是说，“妈，那些条件太好了，攀不上的。”

    米妈妈也不傻，明白米一什么意思，她很感慨，“看，我之前怎么劝你好好珍惜周岳的，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果然是不是？你们那时候学生时代积累上的情感没掺杂物质，但现在你看哪个条件好的男的不是要求这要求那，比周岳他妈要求都多。你看看你看看，错过了吧，唉。”

    米一被这些事烦得上班都精神不济，好在在公司的交接做得很快很顺利，当然也可能是刘敏想让她赶紧滚蛋，所以特意吩咐了她的亲信推进交接工作。

    米一看交接做得差不多了，就直接提了年假，定了去三亚的机票和酒店，打算带父母去那里度假，顺便坦白自己辞职创业这个事情。

    这样一来，又一个周末和林野见面的机会泡汤了。

    ***

    见不到米一的日子，林野也在江城认真得打工。

    林野在工地上一直很低调，穿得跟普通民工一样，吃得也和他们一样。他来这里工作也不是通过他爸的安排，是他自己去找来的工作，所以他经常能看到最真实的工地。

    一直让他有顾虑的是他被分发的安全帽，跟他以前跟他爸去别的工地的时候拿到的安全帽重量和手感都有差别。

    林野总觉得工人戴的这些帽子敲起来的声音太清脆了，像是劣质的塑料，怎么能起到保护作用？

    林野的疑虑也很快被验证。

    这天中午吃完饭，几个年轻的民工小哥勾肩搭背，推推搡搡得闹着，一个小哥闹过劲儿了，使劲得推了另外一个小哥一下，使得对方倒在了旁边堆起来的石头废料堆里，他的头磕在了石头上。

    他当时戴着安全帽，但就磕了石头一下，安全帽就裂了。

    林野当时走在他们的后面，亲眼看到了全过程。

    那个小哥身高不过一米七，就算另一个人推得特别用力，就算石头特别坚硬，这么点垂直倒地距离怎么会导致头盔直接裂了？那这种头盔怎么能在工地这种时刻可能有高空坠物的地方保护人呢？

    好在小哥没什么大事，还拿起裂了的头盔调侃几句。

    林野等那帮人走了，他走过去，拿自己的头盔往石头堆上摔了一下，头盔发出脆响，随即裂开。

    在工地这种地方，给工人发放这种质量的头盔跟蓄意谋杀有什么区别？

    林野很是愤怒，当晚下班就回了林国庆家。

    是马新月开的门。

    在花了不少钱在医美和修复上以后，她终于勉强从二胎给她造成的伤害中缓了过来，维持住了表面的美丽。

    林国庆听说自己儿子主动来找他，便也推了晚上的饭局回了家。

    “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没有准备好晚饭？我儿子好不容易主动来找我一趟，你这是打算怠慢？”林国庆进门就找茬斥责马新月。

    马新月知道他这是在别的温柔乡出来后，又看她哪哪都不顺眼了，也不争辩，看似低眉顺目得回答，“小野来得突然，我让阿姨去菜市场多买了点菜和肉，耽误了点时间，所以开饭会晚点，小野说没事的，孩子懂事，你就别呼喝了。”

    林野反感这种画面，打断二人对话，“爸，我来不是为了吃饭，是找你有事，能找个地方单独说吗？”

    林国庆知道林野的意思是避开马新月，便带着林野去了书房。

    “怎么了儿子，最近在工地上呆得怎么样？你说你，也不让你爸给你打个招呼关照你一下，工地上那么危险的活计，万一那帮工头儿不长眼让你去干，你受伤怎么办？”林国庆很是关心自己这个大儿子。

    “正好，既然爸你说到工地的安全问题”，林野看林国庆都帮他引出话题了，便顺着说，“工地上的这些安全帽是谁负责采购的？”

    “采购？哦，现在是马全时，就是马新月的亲弟弟，怎么了，突然关注这个？”

    “爸”，林野虽然很厌恶叫林国庆“爸”，但是为了谈事更顺利，他还是咬牙叫了，“你知道关心我在工地上的安危，因为我是你儿子，但工地上还有很多其他人的儿子，他们也是别人的老公、爸爸、一家的经济来源，他们的安全也该被保证。”

    林国庆疑惑，“我怎么没保障他们安全了？我给他们买安全帽了不是吗？”

    “那个安全帽我给带来了，爸你自己看吧”，林野从书包里掏出他摔坏的那个安全帽。

    “这只是我把帽子摔倒石子堆上的结果，直接裂了。爸你自己摸摸、掂掂，这真的是合格品吗？这真的能保护谁吗？这种东西上省钱，采购劣质品，真的不怕坏良心吗？”

    林国庆拿起安全帽看了看，确实跟他去视察时拿到的感觉不一样。在林野的指责下，他的脸色也青一会白一会的，“你指责我可没有道理，我绝对没有让底下的人克扣这方面的花销。”

    “那爸你该好好查查了，底下的人到底在干吗，明明你给了能买合格品的钱，结果工人们拿到的是残次品，中间的差价肯定是被人拿了。而且，我相信，不会是只有安全帽这一处问题，工程上涉及到的那么多的采购，钢筋、砂石、木材、等等，这些会不会也做了手脚？如果是的话，建出来的楼是个什么东西？你敢卖吗？别人敢买吗？出了事谁管呢？你管的话，承担得起吗？”

    林野一番话，不卑不亢，没有因为对方是长辈而有退缩，该指责就指责。

    林国庆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他立即火冒三丈，“好他个马全时，他姐看他没有工作，求我半天，我给他安排进公司，竟然背后搞这些小动作，贪老子的钱。”

    “爸，你现在花多少时间在管理上面？”林野问道。

    “什么意思？”

    林野指着林国庆脖子上的红印，“这不是后妈给你留的印子吧？”

    林国庆照了下镜子，也看到了林野指的地方，不自在得拉高了领口，“你小子，懂得挺多。”

    “我能看到，后妈就也能看到”，林野表情严肃，“你外面有别人了是不是？再加上你对她生的两个女孩的嫌弃，你这么下后妈的面子，很难说她会起什么整你的心思，她弟弟这么做，她不一定不知道，说不准就是联合起来，为了掏空你的公司，搞走你的钱的。”

    林国庆骂了一句。

    “爸，你不要太沉迷女人了，公司内部发生的事情你是不是都不了解？只要你能从财务那里拿出钱来花，你是不是就不关心别的了？”林野算是苦口婆心得劝着。

    林国庆内心怒火燃烧，他一直自负，觉得自己很牛，事业成功，女人只要他招手就会投怀送抱，没有想到女人还会背刺他。

    林野听到这种想法，觉得林国庆简直是自负到离谱了，“她们是女人，又不是傻子，当然你对她们不好，她们也会收拾你。爸你应该反思自己，别什么都是别人的错，多花时间在公司上，少在外面沾花惹草。你能有今天，也有时也运也的成分，不要太归结于自身的优秀了，该做出努力还是要做出努力的。”

    林国庆虽然被晚辈劈头盖脸一通指责有些挂不住脸，但他还是欣慰自己儿子长大了，懂事了，说出的话让他更肯定林野是个将来可以接他班的人。

    “好，爸听你的，会多关注公司的问题的。至于你说的安全帽以及其他的采购问题，我肯定查个彻底。明天我就让他们给你们送批合格的安全帽去，怎么说也不能让我儿子有受伤风险。”

    林野扯扯嘴角，只希望林国庆是真的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