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惹你生气了吗？”

    充满诱惑力的声音中多了几分不确定，听起来像融化的奶糖。

    这不是明摆着。

    埃维莉娜很想这么说，她看着面前的爱德华·卡伦，他的头微微低着，眼睛透过长长的睫毛看她，看起来很是温驯。

    就像…就像一只羔羊。

    天，多愚蠢的想法。

    她可真是疯了。

    这就是吸血鬼的天性吗，擅于用他完美的外表和声音让猎物放松警惕。

    埃维莉娜移开视线，挤出一个虚伪的微笑，“没有。”

    她回答了，所以离她远点。

    爱德华盯着埃维莉娜脸上无懈可击的笑容，他在那些和她聊天的人思想中见过，他曾以为这是一个友善的笑，直到他自己成了被笑容蒙蔽的其中一员。他挫败地蹙了下眉头，试探道，“你在嫌我多管闲事？”

    什么？

    埃维莉娜本能地看向爱德华的眼睛，是夜一样浓重的颜色。那本该令她战栗的双眼，出乎意料的，轻而易举俘获了她。

    一个吸血鬼是如何从冰冷的身体里凝聚出温暖的？

    很小的时候埃维莉娜就被埃阿斯叮嘱过，要仔细分辨接近她的人，他们很可能只是想利用她。但人很复杂，做的和想的经常是两码事。所以她喜欢通过眼睛寻找答案，它们不会骗她。

    恶意、善意就像数学公式一样直白地摊在她面前，它们没有温度，可现在她却从一个吸血鬼身上感受到了。

    这还是第一次。

    不可思议。

    这是爱德华·卡伦的能力吗？

    像一个未解之谜等着她解开，埃维莉娜的好奇心在警惕中蠢蠢欲动。

    好奇是一切祸首。

    她告诉自己。

    该把这种情绪关进笼子里。

    “我脸上有什么吗？”

    腔调优美的声音在她耳朵里炸开，埃维莉娜愣了下，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盯着爱德华·卡伦看是多么失礼。

    她故作镇定地摇了摇头，同时感觉一股热流涌上她的脸。

    爱德华凝视着埃维莉娜的脸颊，血液透过她雪白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浅浅的红色，十分有生命力的颜色。

    “我不清楚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他弯起唇角，“我只是认为，多些主食会让你营养均衡。”

    利用一些技术黑进华盛顿所有医院的网络系统，在里面查找入院病人的档案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看到了埃维莉娜，那场几乎致命的车祸。

    想到昨天她回家时的车速，爱德华咬紧牙齿，没让自己因为恐惧发出一声低吼。

    主食。

    埃维莉娜心里重复这个词，很好，她刚刚因为失态产生的尴尬像兔子一样被吓跑了，她正在和猎食者说话。

    爱德华注意到那抹红晕正在快速褪去，恢复成脆弱的白色，他担忧地皱起眉头，低语道，“也许你出院太早了。”

    埃维莉娜条件反射地瞪向他，不客气地反问，“你在诅咒我？”

    她说完就后悔了。

    不过幸好她没做出更糟糕的事，有那么很短的一瞬，如果不是爱德华·卡伦是个吸血鬼的事刻在她脑子里，她会把手里的餐盘扣在他脸上。

    即使那张脸很英俊。

    身为巫师，她非常清楚语言暗示有多大威力，即使是个超自然绝缘体的普通人，当他不断抱有某种念头，时间长了也会产生相同能量的磁场，吸引一些人类看不到的东西。

    如果这句话出自一个比她厉害得多的巫师，或许没严重到去医院的地步，但她的身体会很不舒服。

    “诅咒。”爱德华挑起一侧眉毛，用平滑的语调复述了一遍这个带有黑暗色彩的词汇，“你为什么这么想？”

    埃维莉娜不想继续这场对话，管他会不会生气，她决定忽视这个吸血鬼。

    她绕过爱德华·卡伦，准备端着她的午餐回到座位上。而这个吸血鬼察觉了她的想法，不仅拦住了她的路，甚至企图向她灌输他那套营养价值观。

    “健康指南上说青少年每天至少摄入130g碳水化合物，你这样显然不达标。而对于刚出院不久的病人，康复期的饮食更要注重营养均衡，蛋白质、谷物……”

    埃维莉娜觉得自己的耐心在经受考验，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你很啰嗦。”

    爱德华愣了一秒钟，像在沉思，接着他笑起来，“你刚刚的话，可以再说一次吗？”

    埃维莉娜看着他上扬的嘴角，那个笑容十分阳光，他看起来很高兴，如雕刻一般的脸上多了几分孩子气。

    就因为她那句对他的挖苦？

    古怪的癖好。

    他应该去看脑子。

    如果检测仪器能穿透的话。

    爱德华盯着埃维莉娜，不想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就在半分钟前，埃维莉娜在说“你很啰嗦”时，他听到了她的想法。画面里是一个站在餐桌旁边、头发花白的男性，他的外表最多不过六十岁，愤怒的神情破坏了他儒雅的面孔。埃维莉娜叫他“祖父”，而那位“祖父”很明显在教育她不准挑食。

    但声音很快断了。

    不过这次他确定即使不通过读心，他也清楚埃维莉娜的想法。她的唇角像一条直线，眼睛微微向天花板看，似乎在忍着不对他翻白眼。

    餐厅里响起一阵小型雷声。

    更确切说是大笑声。

    埃维莉娜看到爱德华·卡伦的表情凝固了半秒钟，接着转头看向餐厅的另一头。

    那一桌吸血鬼。

    笑声来自于那个黑色卷发、肌肉发达的大块头，因为此刻他的嘴角还保持着一个高高扬起的弧度。

    他和爱德华·卡伦对视了一眼，就像在做某种无声的交流。

    在好奇心又一次企图从笼子里逃脱时，埃维莉娜即时抓住了它。

    这是个很好的摆脱说教的机会。

    她在爱德华·卡伦转头前，快步往自己的桌子走去。

    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独特的交流方式，像蝙蝠的超声波，吸血鬼的声波频率也许不在人耳接收的范围内。

    没什么可好奇的。

    就像她在墓地碰上的那几只食尸鬼，它们的声音在她听来就像哭泣声，可事实是它们正在交流如何捕食她。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墓地或者医院停尸间总是有闹鬼传闻。

    想到那次差点让她丧命的经历，埃维莉娜不由抓紧了手中的托盘。

    多亏当时有个好心人经过，及时把她送到了最近的医院急救，可惜她醒来后那位好心人已经走了。

    真是位做好事不留名的先生，虽然他看起来像个落魄的、长期营养不良的流浪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