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冗长复杂的咒语从少女红润的嘴唇中吐出,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忽然闪烁起来,同时伴随着滋滋的电流波动声。很快,密闭的房间里传来轻轻的吹拂声,是风,那声音属于无人到访的密林深处,遥远、空旷,却又危机四伏。

    地板上的浅褐色粉末如尘埃般四散在空气中,被牵引着,朝角落的缝隙扑去,却又被一道无形的墙壁挡住去路,渐渐化为透明。

    埃维莉娜停下口中的咒语,沮丧地叹了口气。

    这场仪式原本是用来攻击心存杀机的敌人,但现在却只能被她稍作修改,用来自我防卫。

    那张草纸只记录了吸血鬼的特征,它的主人显然和吸血鬼关系极为亲密,他用优美的文字描述了一个遗留在尘世的半神,字里行间毫不掩饰对那位女杀手的赞美,月光般的金发,矫健优雅的身姿,空灵的嗓音。

    天,他简直是一个盲目的崇拜者。

    埃维莉娜不清楚杀死吸血鬼的方法,只能把房子设为一个陷阱,让猎杀者迷失在里面。况且,她不觉得主动攻击会有胜算,单挑一个族群,太不明智。再加上从亚伦那听到的,卡伦家搬来福克斯两年了,能在一个闭塞的小镇停留这么久,证明他们行事会很谨慎。无论是入室凶杀还是无故失踪,势必会引爆整个小镇,尤其是她这个刚来不久的“名人”。

    他应该不会这么快行动。

    除非他饿得不行。

    保险起见,埃维莉娜没有掉以轻心,恐惧令她丧失了睡意,她在工作间一直待到天亮。

    很幸运,吸血鬼并没袭击她。

    但她明白,她不能大意。

    她像毫无察觉一样去了学校,今天和昨天一样,外面下着小雨,她带了雨伞同时准备好一件雨衣。没办法,福克斯的雨水太多了,如果不是过多的雨,她本可以在自助餐厅外就察觉到学校里有几个吸血鬼,而不是等到进去之后。

    这对她的警报系统是破坏性大灾难。

    她喜欢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掐时间是她的拿手活。但同样的,她只能把车停在靠近公路的空位上,然后顶着雨走一段路才能进到教学楼里。

    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埃维莉娜把书包规矩地背好,接着从副驾座位上拿过雨衣,拆开包装后套在身上,最后仔细检查了一遍才撑开伞下车。

    下雨天还要刮风是一种酷刑,雨水毫无同情心地落在她脸上。埃维莉娜痛苦地皱紧眉毛,或许她该找件戴帽子的衣服,最好有拉链能把脸整个藏起来的。

    镇上的居民对雨天显然习以为常,甚至行头只需要一件防雨夹克,就可以大摇大摆走在雨中。

    好在停车场没几个人,不会有人对她过多的防雨装备指手画脚,进而引发一些荒诞怪谈。

    “早上好,埃维莉娜·蒙德。”

    有人在叫她,那声音很好听,像天鹅绒一样柔软。埃维莉娜转过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红褐色凌乱的短发,脸部轮廓完美,仿佛造物主最得意的作品,他的皮肤苍白,非但没影响他的英俊,反而让他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她的心跳猛地加快了,小腿上更是像被绑了铅球,那是她无法负担的重量。她本能地绷紧身体,视线不受控制地停在吸血鬼的嘴唇上。

    他在对她微笑,像昨天中午在自助餐厅那样。

    “有什么事吗?”埃维莉娜强迫自己看向他身后的公路,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试图去想他口中的牙齿。

    “我叫爱德华,爱德华·卡伦。我听说你为学校捐了一笔修缮费。这真是一件大好事。”

    “你知道,它已经很旧了。”他解释道,似乎想说他特意等在这,只是为了赞扬她的善举。

    “这没什么。”埃维莉娜尽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希望尽快结束这段谈话。

    但显然对方不这么想,他走到她旁边和她并排向教学楼走去。

    该死的!

    “你一个人在福克斯还习惯吗?”

    他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还不错。”

    埃维莉娜简短地回道,脑子里突然闪现出几件著名的刑事案件,而它们的共同点都是独居的单身女子。

    脑子里开始嗡嗡乱叫,她不该瞎想的,她心里哀嚎道。

    爱德华看着埃维莉娜苍白的脸色,担忧地皱起眉头。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但不同于他们,她的脸颊带着人类才有的红晕,而今天她显然气色不佳,那抹淡淡的粉色消失了。

    人类很脆弱,而埃维莉娜是其中一个。

    “我从柯普太太那听说,你前阵子刚出院,嗯,”他停顿了下,放轻了声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八卦,“我是想问你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吗?”

    埃维莉娜搞不懂他莫名其妙的问题,难道吸血鬼已经进化的如此讲究,就像人类买东西会看配料表,他们也需要搞清食物血液里的化学物含量?

    真是严谨,她嘲讽地想。

    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显得她听到了他的问题,然后把视线再次移向别处,这次是他的衣服扣子,他真的很高,比她的5英尺7英寸还要高上许多。

    她扯出一个很微小的笑容,说道,“谢谢你,我已经好了,我快要迟到了,先走了。”

    在她说话时上课铃即时地响了,这是个再好不过的借口,埃维莉娜不等他回答便小跑着进了教学楼。

    老师并没为难她,坐在教室里她捂着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支着头看向窗户外面。比起吸血鬼暂时会不会吃了她,更让她担忧的事发生了。

    如果她想在福克斯生活,必须去准备些克服她弱点的东西,不然会像今天一样,那个吸血鬼不叫她,她甚至都没感觉到他在附近。

    黑板上已经写满了板书,埃维莉娜看向空白的笔记本,或许,她该冒险一把。

    吸血鬼太不可思议了,如果她能活下来,这会是很好的一课。

    首先,她需要一个良好的时机,午休无疑是最棒的。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了,班里的同学收拾东西陆续离开教室。

    埃维莉娜拒绝了一同午餐的邀请,在教室的人都走光后,她走到窗边安静地等待着。

    三年级的物理课在对面的教学楼,三年级的学生要去自助餐厅,一定会经过这边。

    她在五楼,视野良好,是绝佳的“观景台”。

    卡伦家的几个分别在二三年级,她得到了他们的课表。通过昨天的观察和亚伦的话,直觉告诉她,比较容易出手的是那个脾气不佳的冷艳金发吸血鬼,或者是那个很好看透的大块头。

    黑发个子娇小的十分机警,常和她在一起总是绷着脸的,在她看来第二危险,而今早看似亲切的爱德华·卡伦,对她来说最危险。

    她选好了目标。

    埃维莉娜从记事起就可以控制物体,让它们移动或者待在原地,她“放”在地上的石头,哪怕是举重冠军也无法搬起来。这不属于巫术,因为无需使用咒语,更像一种超自然能力。这种天赋在巫师中很稀少,但无疑是恩赐。哪怕她曾无比遗憾这项天赋过于普通,不像读心、预言那么有用处。

    但随着长大,她的能力让她可以操控人的思想,让对方按照她想要的做。

    她最先用在了她的家庭老师身上,那位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严肃古板的伊丽莎白女士。她成功获得了自由,却不谨慎的忘了伊丽莎白女士对自己的职业是多么的热爱。

    伊丽莎白女士到家后发现了蹊跷,并转告了埃阿斯。

    他们通过监控,发现了她的扩展天赋。

    埃阿斯是个狡诈的人,他让她以安息的母亲索菲亚起誓,不会把这种能力用在其他人身上。

    索菲亚在她很小时就因病过世了,但她记得被索菲亚抱在怀里的感觉,那种温暖与幸福,无数次拯救了被人取笑是孤儿的她。

    所以她毫不犹豫答应了埃阿斯。

    现在,她要食言了。

    哦,不对,她没有。

    那不是人类。

    埃维莉娜看向那个靓丽的女吸血鬼,像猎人一瞬不瞬盯着将要追捕的猎物。

    吸血鬼的感官很敏锐,她必须千万小心。

    控制思维就像在黑暗中抓住什么东西,你需要把它抓在手里,然后命令它。

    埃维莉娜谨慎地盯着女吸血鬼撩起她的金发,并用手指在发丝间打着结,接着去掏外套的口袋,想要寻找些什么。

    进展的很顺利,虽然她还不够熟练。

    她把视线移向黑发的大块头,集中精神,像刚刚一样。

    该死的!

    她低咒道,身体立即躲到墙壁后。

    吸血鬼也和幼儿园的孩子一样什么都要结伴吗?

    她讽刺地想,一边小心翼翼观察那个叫爱德华的吸血鬼,他在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谁。

    而她有一种感觉,他是在找她。

    这个想法让埃维莉娜倒抽一口气,恐惧迅速占领她的大脑,她快速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拿起书包,几乎是逃跑般冲出了教室。

    他太危险了。他就像能感觉到她,这个想法让她颤抖不已。

    今天必须结束了,但不算太糟,至少她并不是一无所获。

    走出教学楼,埃维莉娜发现自己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她不想去餐厅,也不愿意落单,而且她还需要观察更多人,昨天她只见过一部分学生,普通人对她来说并不是毫无威胁。越熟悉这里的环境对她越有利,甚至对她提防那群吸血鬼也大有帮助,至少躲在人群中她是安全的。

    离自助餐厅越来越近,埃维莉娜走的很慢,每一步都需要勇气。

    不能转身,她告诉自己,她握住门把手,推开门的同时脸上堆起虚假的微笑。

    美丽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和她一起上过课的男生们一眼便看到她,他们热情地向她招手,继续之前被拒绝的午餐邀请。

    她很想答应,但在看到桌上的其他女生时她改变了想法,似乎才一天她就变成了女生公敌,她们或许不喜欢她过于艳丽的外表,也或许害怕她勾引走她们爱慕的男孩,就像华盛顿那些女生一样。

    她不知道那些用下半身思考,为了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沾沾自喜的人有什么魅力,但她知道保持适当距离可以减少争执。不要小看女人的嫉妒心,那就像女巫的火焰一样燃烧不止。

    好在她提前带了道具,她扬了扬手中的历史课本,表示她想要安静,又不会显得太不合群了。

    卡伦一家已经到了,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餐厅的另一头,即使控制自己不把头转向他们,但她无法忽视爱德华·卡伦的视线。

    埃维莉娜此时无比羡慕乐米莎的读心能力,这样她就能知道对方想的什么,而不必去注视他们的眼睛间接了解他们的善意或恶意。更何况她根本没胆量去看。

    今天的午餐注定是场酷刑,她没去排那条长龙的取餐队伍,只拿了蔬菜沙拉和一瓶柠檬汽水。

    在她往回走时,她用余光看到爱德华·卡伦向她这边走了过来。

    他只是想取餐,埃维莉娜对自己说道。她低下头,试图装作没发现一样走回座位。

    “你这样会营养不良。”

    该死的,他在向她搭话。

    埃维莉娜的焦虑在一瞬间变成了愤怒,或许她真该学学如何控制脾气,这样她就能平和的结束这场对话,而不是对拦住她的家伙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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