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克里并不是个多好的厨子,但应付一顿晚餐绰绰有余。

    埃维莉娜一边用叉子卷起意面放进口中,一边思考着晚餐后要做的事。

    她或许应该把大阿魏的根处理好,也可以先把毒参茄捣碎了过滤掉汁液,总之她有一大堆的活要忙。

    克里把锅碗洗好放进柜子,坐到她对面说道,“我后天要回华盛顿了,明天我带你去熟悉下学校。”

    “这么快!”埃维莉娜被意面呛住,用力咳嗽了两下,“我需要先熟悉环境,你知道我的习惯。还有,我不想去学校。”

    她讨厌单调的校园生活,课本的知识她的家庭教师已经教完了,没必要再听一遍。

    “先生给学校捐助了一笔修缮费,也说了你的情况,老师们不会为难你。”克里说着冲埃维莉娜眨了下眼睛,“况且在这里不会有人告状,你可以安心的使用巫术。”

    埃维莉娜挑起眉毛,讨厌的阿什利总是在她背后打小报告,什么让维克在演讲时跳起了舞,半夜跑到墓地练咒语,各种各样不值一提的小事都要大惊小怪一番。

    能摆脱她,看来到福克斯也不全是糟糕事。

    “我可以一个人去学校报到,我在华盛顿时也是。”埃维莉娜提出了自己的小建议,不忘加上一句,“我真的很累。”

    她嘟起嘴唇,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可怜些。可惜克里是埃阿斯忠诚的秘书,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就否决了她的提议。

    “我必须亲自去,和校长以及你今后的老师们聊聊,”他的表情变得无奈,“好让他们在你闯祸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又不全是我的错。”埃维莉娜小声抱怨。

    克里看着她,像父亲教导孩子那样耐心地说道,“莉娜,你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你是令我们骄傲的小女巫。你实在没必要和那些不理解你、愚蠢的家伙较真,不值得。”

    埃维莉娜沉默地看向自己垂在桌面上的黑发,染发剂的味道还残留在上面,而在黑色之下,是如燃烧的火焰一般的红色。

    她并不是生来如此,而是像她母亲一样的棕红色,但随着年龄,她头发的颜色越来越鲜艳,在前阵子她十六岁生日那天,它们成了耀眼的红色。

    如果她是个明星,这种发色一定会为她吸引更多视线,可惜她不是。

    学校里讨厌她的女生叫她女巫,她们当然不知道自己说对了,只是单纯对红头发抱有偏见。

    埃维莉娜并不讨厌这个称呼,前提是那些人不要总在她背后说女巫应该被火烧死之类的话。当然,她没那么小心眼,也很理智,从来只用拳头解决问题。

    发色的改变,对她影响最深的是在巫师集会上,不同信仰的巫师聚在一起,每次都会为神明或恶魔谁更厉害的话题争论不休,最后以打群架收尾。

    这时候深色头发就显出了好处,利于隐藏,更不容易成为被攻击的靶子。而红发正好相反,像一团火光,就像在说“我在这,快来攻击我”。

    她的脾气倒是很符合这头火焰发色,这种时候她都会加倍反击回去,所以总会把对方送进医院。这让她在巫师中名声很差,他们都认为一头红发的女巫下手冷酷,而对于那些有冒险精神的,红色就意味着开战。

    天知道她来之前已经解决了多少没脑子的家伙。

    但这些不重要了,她甚至都没机会看到那些送死的傻瓜们,只能待在这个偏僻的小镇,被雨水折磨,整天湿漉漉的。

    埃维莉娜气闷地吞下一大口意面,用力嚼着仿佛是在咬她的敌人们。

    “嘿,打起精神来。福克斯是个和华盛顿完全不同全新的环境,你会交到新朋友,甚至和这里的男孩谈一场恋爱,我敢肯定全镇的男孩都会为你倾倒。”

    克里拿起桌上的橙汁,把埃维莉娜空了的杯子重新加满,“我听说警长的女儿也转学来了福克斯,你们差不多大,你可以和她打好交道,以后有个照应。”

    警长是全镇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起码安全问题都要依仗他。

    埃维莉娜翻了个白眼,“那我应该是他最想抓进去的。”

    她在巫师里被列为危险分子,对普通人来说更是。何况她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就算是一群壮汉,对她来说就像清除叶子上的害虫一样容易。

    吞下最后一口意面,埃维莉娜站起来准备回工作间继续她未完成的工作,克里叫住她,“别忘了明天我们要去学校。”

    埃维莉娜故意皱起眉头,以此表示自己的不情愿。

    克里笑了笑,“我们下午才去,你可以睡个懒觉,最晚11点起床。”

    起码比一大早就奔向学校要好,埃维莉娜安慰自己。

    克里从她7岁起就被埃阿斯派到她身边,他既温柔又有耐心。在她被同学嘲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时,克里挺身而出。年幼的记忆混乱让她忘记了死去的父亲的长相,只记得他高大的背影,克里的出现很好的补全了她脑海里父亲的脸。

    比起祖父的秘书,他更像她的父亲。所以她不想让他为难。

    吃饭时计划了一堆要做的事,最终埃维莉娜只来得及把毒茄参的汁滤掉,奔波了一整天,困倦早已爬满全身。

    喝下克里准备的半强迫性的热牛奶,埃维莉娜钻进被子没再胡思乱想。她会适应的,只需要安静的老老实实的度过就好了。福克斯只有三千多人,是个再小不过的城镇,这里会很平静。

    入睡前她轻轻祷告,“亲爱的赫卡忒,我是您忠诚的信徒,希望您赐我好梦。”

    福克斯的清晨笼罩在雾霭之下,阴冷潮湿。

    埃维莉娜睡的极不安稳,她紧闭着双眼,身体不住挣扎,却仿佛被钉在了床上,动弹不得。

    快跑!快跑!快跑!

    身后有野兽在追赶她。逃,逃得远远的,不然他们会咬断她的脖子,喝干她的血。

    “啊!”

    “莉娜!莉娜!醒醒!”

    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像黑暗中的一束光。

    埃维莉娜从冰冷的恐惧中抽身,她睁开双眼,神情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显然还没从刚刚的噩梦中醒来。

    “莉娜,没事了,”克里抱住埃维莉娜颤抖的身体,一边温声安慰,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你只是做了一个梦。那是假的。”

    埃维莉娜终于回过神,她看着克里,梦中笼罩着她的害怕与无助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她哭着说道,“我,我梦到,有东西要杀,杀了我。他们速度很快,一直追我,我怎么都跑不过他们……”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说到后面,身体抖得更厉害。

    “福克斯的夜晚太安静了,你一定是临睡前听到了林子里走兽的叫声,”克里把她凌乱的黑发捋到耳后,“再睡会吧,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埃维莉娜点了点头,她退出克里的怀抱,有些害羞地擦了擦眼泪。她已经十六岁了,上次哭还是两年前的事。

    她把被子拉上来盖好,小声确认道,“你会陪我对吧?”

    克里点点头,“我会,一直都会。睡吧,我的女孩。”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埃维莉娜格外的安心,感觉就像被狂风吹起的蒲公英终于扎根进土壤里,结束了提心吊胆的生活。

    埃维莉娜醒来已经是中午,比克里要求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

    她走下床,拉开窗帘。与华盛顿不同,哪怕是中午,这里也没有任何阳光照进来。

    窗外下着蒙蒙细雨,真是一点不友好。

    她走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因为昨晚那个噩梦,哪怕之后睡了个好觉,但并不能弥补她所受的惊吓。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连眼睛颜色似乎都因为到了陌生环境变得深沉起来。

    真是糟糕的又一天。

    或许今后都会糟糕下去。

    想到以后每天都是这副鬼样子,埃维莉娜稍稍用力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打起精神。

    她可是个女巫,要是被人看到这副惨相,会被嘲笑死的。

    绝对不能。

    她冲出浴室,快速打开行李厢,从里面找出前不久刚熬制好,还没来及卖掉的巫师专用“咖啡”。

    蓝黑色浓稠液体在玻璃管中缓缓流淌,埃维莉娜皱着眉头打开盖子,刺鼻的气味熏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是她最新研制的,专门为口味独特的客户特别定制。

    没想到第一个尝试的人会是她自己。

    她空荡荡的胃像被拳击手狠狠捣了一拳,埃维莉娜视死如归般捏住鼻子,仰起头把“咖啡”一口灌下去。

    能量在身体里游走的同时,口腔中腐肉般的腥味令她干呕起来。

    她集中精神想着冰箱的位置,眨眼间消失在卧室。

    克里正在厨房准备午餐,看着突然出现的埃维莉娜,笑着问道,“睡的还好吗?”

    埃维莉娜拉开冰箱门,拿出橙汁大口喝起来,直到压下口中的怪味,她才有空回答克里的话,“不怎么样。”

    “或许我们可以推迟去学校的计划?”她抱着一丝期待。

    克里微笑。

    那就是没戏了。

    算了,反正她也没抱希望。

    午餐克里准备了千层面,味道依然很一般。埃维莉娜坐在靠窗户那把椅子上,时不时看向外面的街道。

    雨滴落在积水的坑洼里,溅起一个个肉眼很难发现的水花。

    巫师的视力比普通人要好得多,一些射击比赛的运动员就是巫师,那些很难瞄准的靶心在他们眼里就像一个熟透的西瓜。

    “我们非要去吗?”

    每个巫师都有自己讨厌或者称之为克星的东西,这是他们的弱点。就像普通人花粉过敏会不舒服,巫师的情况更糟糕。这些东西会降低巫师的敏锐度,削弱他们的存在感,严重的甚至会干扰到巫师的能力。

    巫师里有句话,当你想要报复哪个巫师时,那就留心他的周围吧。

    埃阿斯多疑的就像只受惊的兔子,蚂蚁一样的事都要小题大做一番。而他歪打正着为她选了一个最糟糕的地方,全美,甚至全球估计都没有她运气这么差的巫师了。

    看着克里拿出的两把伞,埃维莉娜知道她躲不掉了。

    福克斯的学校在高速公路边,很难想象会有学校盖在这种地方,不应该是市中心繁华的街道上吗?

    哦,对了,她想起昨天路过看到的,福克斯的边缘和市中心都像一个模子出来的,丝毫看不出区别。

    这里死气沉沉缺乏朝气,像一群老人家们的养老社区。

    对于她的新学校埃维莉娜并不期待,但当克里把车停在一栋老旧的红色砖楼前时,她可以想象自己一脸吃惊的样子。

    “这里?”

    比起学校,它更像旧社区那些快要拆掉的楼房。

    “我们到了。”

    克里停好车,无情的宣布了结果。

    “哦,不!”

    埃维莉娜扶住额头,她不敢想象她接下来的生活,积满尘土的教室,不知坐过多少人的桌椅,还是味道难闻的洗手间。

    克里从点火开关里拔出车钥匙,“这里只是看着旧,而且他们已经决定好等出太阳时,重新粉刷教学楼。”

    埃维莉娜抬头看向他,“但本质不会变。”

    旧的还是旧的。

    “你可以把它们想成书房里那些旧书。”

    “那不一样,那些书是我妈妈用过的!”埃维莉娜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

    克里的眼中涌出一种莫大的悲痛,但只是一瞬间,他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他轻轻拍了拍埃维莉娜的肩膀,开解道,“这里对福克斯成长的孩子来说也是他们父母经历过的。莉娜,你要学会适应,人要成长。”

    埃维莉娜无话可说,她的脾气似乎多年如一日毫无长进,埃阿斯也许就是厌恶了她这副做派才把她赶出来。

    事情不可能都按她想的发展,她懊恼地垂下头,语气低落,“我知道了。”

    克里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说道,“走吧,我们先去见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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