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看着和周以言差不多大。他走到她面前，说了一句：“同学，你好，请问你是不是周以言啊？”

    周以言看了好久，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男生。

    她有点惊讶，怎么我现在已经到了走在路上会被人认出来的程度吗？

    “她是。”见周以言没回答，苏秋心在一旁偷笑，帮她回答了。

    “是这样，我也是学新闻的，最近看了《翻滚吧大学生》，很喜欢你的谈吐，能不能加个微信呀？”男生说道。

    周以言还在犹豫要不要给，蒋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直接来了一句：“你可以微博私信。”

    搞得男生还有点尴尬，赶紧转头走了。

    “你干嘛？”周以言转头看着蒋爻。

    “看不出来吗？”蒋爻站着，居高临下，有种让周以言没法反驳的气场，“给你当经纪人啊。”

    周以言竟无言反驳。

    蒋爻又来了一句：“好歹也是上电视的人了，微信还敢随便给，多学点反诈知识吧。”

    不是，你还在网上和女网友乱聊嘞，还送女网友乐高嘞，到底是谁该多学点反诈知识啊。

    周以言心里愤愤想着，但也没说什么了。

    *

    池冉看完电影，六点多的时候也赶到世界之窗了。

    带着她新鲜的学弟。

    学弟研二，长得挺成熟的，看着和池冉也挺般配。

    一群人吃完饭，就到广场坐着等待演出和烟花。

    看烟花得到零点了，蒋爻有点担心团团，拍拍他的手，低头对他说：“团团，咱们只看一会，到八点就回去，好不好？”

    团团很兴奋，根本不服从蒋爻的安排：“我不我不，我要看跨年烟花。”

    “小孩子得早点睡觉。”蒋爻还是耐心地劝着。

    团团手里拿着奥特曼气球兴奋地挥舞着：“我不嘛，小蒋哥哥，让我看嘛，我爸妈过年都不管我呢。”

    蒋爻有点无奈，根本无法抵抗小孩子撒娇。

    周以言似乎看到了他以后当爸爸的样子。

    她笑笑，凑到他们身边，说：“一年也就这么一次，让他玩吧。”

    蒋爻反对也无效。

    入夜天气有点冷，呵气成霜，周以言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演出很快开始了，广场人很多，气球荧光棒形成一片海，氛围绝佳。

    灯光秀，无人机，摇滚乐，全场都在以狂欢等待2024第一场烟花的到来。

    周以言一直觉得，烟花是世界上最浪漫的东西。因为足够美好，也足够短暂。

    很多事情只有在最开始的一刹那才是它本身的样子，所以开始后马上结束，才是万物的最佳状态。

    就像恋爱也是。

    认识蒋爻有两三年了吧，周以言仍然记得第一次相见的心动。

    是在弗大对师大的辩论赛上。

    周以言是工作人员，蒋爻是四辩。

    比赛开始之前，蒋爻示意想要换一杯茶水。

    周以言就过去把他的一次性杯子撤下来，谁知道里面的水太烫了，周以言没握住，直接洒在了蒋爻身上。

    两人就这么产生了纠葛，加上了微信。

    后面的辩题是什么周以言已经忘了，好像是关于爱的。

    其他人说了些什么她也没听进去。

    她只记得蒋爻在总结陈词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他说，爱是不求回报，爱是恒久忍耐，爱是以相对静止对抗绝对运动，爱是意义本身。

    他说这话的时候，窗外的阳光正好洒在他脸上，在他的睫毛下方投下一片好看的阴影。

    周以言突然就觉得，她坠入爱河了。

    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那句话说的很好。

    爱是以相对静止对抗绝对运动。

    天地曾不能以一瞬，万事万物都处在绝对的运动当中，爱一个人，就会为了他改变自己，就会努力适应所有的变化，让爱这件事保持不变。

    可惜她和蒋爻都没有做到这一点。

    她转头看看蒋爻，蒋爻正在和师弟聊天，表情严肃认真，让人觉得他两在聊无人机程序的问题。

    蒋爻似乎察觉到周以言正在看他，眼神也聚焦过来。

    周以言赶紧转头，掩盖自己内心的慌乱。

    但她余光还在看着蒋爻，又陷入胡思乱想。

    “快到时间了。”苏秋心摇摇周以言的手，把她拉回现实世界。

    开始倒数了。

    钟声一下下敲响，广场上的人们齐声大喊，5，4，3，2，1。

    新年快乐！

    砰的一声，烟花绽放。

    许多彩带条也随着烟花一起落下。

    2024年了。时间真的是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

    前两年元旦好像都是和蒋爻单独过的。

    一次是在实验室陪他写论文，还有一次在海边旅行。

    奇怪的是，不管是加班还是旅行，回忆起来都觉得挺幸福的。

    也许做什么并不重要吧。

    现在，周以言也是挺幸福的。

    放烟花的地方在钟楼，而他们就坐在钟楼正下方。

    和平常在远处绽放的烟花不一样，这一次漫天绚烂就在头顶，金色的火光好像流星一样批纷下来俯向他们。

    莫名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周以言伸出手，想要去接住随着烟花一起落下来的彩带条，但她什么也没抓住。

    彩带，气球，烟花，人群，呐喊。

    都说人活着只为了几个瞬间，周以言觉得这一刻算是那种瞬间。

    她侧头，望向蒋爻的方向。

    蒋爻也正在看着她。

    这次她没有再躲闪。

    广场上坐着成百上千个人，周以言和蒋爻中间也隔着好几个师弟。

    但她突然觉得，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莫名的，很想和他拥抱。

    就在这人群和烟花之间。

    蒋爻的眼睛亮晶晶的，反射着焰火的光芒。

    他身体往后靠，从师弟们的身后，朝周以言伸出一只握紧的手。

    周以言也把手伸过去。

    蒋爻张开手，一个没有重量的东西落在了周以言手中，似乎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是刚才周以言想抓但没抓到的彩带。

    彩带上写着八个字：平安顺遂，一世无忧。

    周以言抬头看着蒋爻。

    蒋爻难得笑了笑，张了张嘴。

    全场都是呐喊与欢呼，她听不见他的声音，但可以猜得出口型——

    新年快乐。

    周以言也笑了一下。

    新年快乐。

    *

    看完烟花，人群陆陆续续往外走了。

    团团已经睡着了，蒋爻把他抱在怀里，手轻轻地把帽子捂在团团头上，一方面保暖，一方面把他和外面的噪音隔绝。

    年纪轻轻的，带娃经验这么丰富。

    池冉的综兰学弟开了车过来，就顺带把110宿舍和带着团团的蒋爻捎回去了。

    蒋爻在车上的时候，还和学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点理工科无聊话题，他下车之后，车内就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为了缓解尴尬，学弟试图和110的姑娘们找话题，但大家只是敷衍他。

    他不知道的是，110宿舍的微信群里可热闹了。

    池冉：【你觉不觉得，带娃的蒋爻很温柔啊？】

    周以言心里也是认同池冉的看法的，但还是回复：【哪里温柔了，他就冰山一座。】

    池冉和周以言对视了一眼，然后又接着在群里发：【他是对不熟的人冰山，你看他这个样子，以后肯定是个好爸爸，又体贴又有边界感，把握住啊姐妹。】

    周以言被池冉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身边不缺姑娘呢，还喜欢在网上乱撩，我看他不行。】

    池冉继续说道：【人家现在单身啊，等他真的被拐走了，你可别后悔。而且我觉得吧，你可以一边现实和他接触，一边网上钓他，看看他到底会不会脚踏两只船。】

    周以言对池冉表示赞同：【我现在就是这么想的，别老说我了，说说综兰学弟啊。】

    池冉不以为意的样子：【嗨，他有啥好说的，说不定下次咱们再出去玩就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佩服你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真的就没有对哪一个男生特别上心过吗？】

    周以言疑惑了，池冉换那么多对象和暧昧对象，她知道名字的都寥寥无几。

    池冉继续在群里嘻嘻哈哈：【没有，都是姐的过客。还是咱们秋秋长情，恋爱一谈就是六七年啊，我真的难以想象。】

    苏秋心一直看着手机，但是一直没参与群聊。

    池冉伸过手去搂苏秋心，用手点了点她的手机屏幕，在她耳边小声说：“怎么不说话？”

    苏秋心像被吓了一跳似的，突然反应过来，直接说出声来：“啊？什么？说什么话？”

    这下车里的人都懵了。

    学弟一脸疑惑地问：“刚才有人说话吗？”

    池冉尴尬道：“没有没有。”

    *

    很快就到了师大，周以言她们也下了车。

    周以言在车上觉得苏秋心有点不对劲了，她今天一下午都在看手机，总是有点心不在焉的。

    于是她一下车就凑到苏秋心身边：“秋秋，出什么事了吗？”

    苏秋心笑了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没什么事，就是联系不上李嘉扬，但他之前说是在参加保密会议，手机上交了。”

    “学土木的这么辛苦啊，”池冉乍一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头的，“上辈子放火杀人，这辈子土木工程。”

    “上辈子天打雷劈，这辈子学计算机。”周以言也小声跟了一句。

    正说着，学弟的车又打倒开回来，停在了她们面前。

    他把车窗摇下来，手里挥着一个钱包，问：“这是你们的钱包吗？落在车上了。”

    好像是蒋爻的钱包，周以言看着有点眼熟。

    好像是他生日周以言送他的那一只。

    “我看他是故意的，”池冉分析道，“故意把钱包留下来，等你送给他，我之前也干过这种事。”

    “确认是他的吗？”苏秋心也插了句嘴。

    周以言就把钱包打开了。

    没有看见身份证，但夹层里有一张拍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