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秋心病了。

    她下午两点回的寝室，手里还拿着一份病历。

    一看见周以言和池冉，瞬间泪水决堤。

    先是蒋爻晕倒，后是苏秋心生病，大学生和研究生真的很脆皮。

    周以言吓傻了，一把抱住苏秋心，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问：“怎么了秋秋？生什么病了？”

    苏秋心没有说话，只是把病历递给周以言和池冉。

    是腺肌症。

    周以言的妈妈杨司令是医生，之前和她提过这个病，除了影响怀孕，也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但目前没有很好的根治方法，每来一次月经都会更严重一点，算是不死的癌症。

    周以言赶紧安慰苏秋心：“没事的，你这个病对日常生活没什么很大的影响，根本不算事儿。”

    苏秋心泪眼朦胧看着周以言：“医生说不太好生育。”

    “这不是好事吗？”池冉顺口说道。

    苏秋心表情更悲伤了，她是那种比较传统的女孩子，这事对她打击还是挺大的。

    于是池冉改口，拍着苏秋心的背说道，“李嘉扬那么好，不会介意的。他知道了吗？”

    “知道，他陪我去医院检查的。”苏秋心说。

    “你俩那么深的感情，丁克也不是不可以啊。这又不影响健康，最多是有点痛经，别怕。”周以言也附和。

    人生无常，这是周以言从小就懂得的道理，她小时候跟着妈妈在医院，见过太多生离死别。

    但真正轮到身边的人，又是另一番心情了。

    晚上她在床上躺了好久都没睡着，就打开Huddle，给蒋爻发了一条信息。

    月鹿山水兵月：【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相恋多年的女朋友生病了，你会怎么办？】

    蒋爻：【你怎么了？】

    周以言有点无语，这是啥意思，还真把女网友当女朋友了？

    她边嫌弃边回复：【不是我，是朋友。】

    蒋爻：【当然得陪她治病了。】

    周以言：【如果没得治，主要影响生育呢？】

    蒋爻：【只是影响生育的话，那就不是什么大病吧。】

    见周以言没回复，他又发了几条：

    【在一起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小孩只是附赠品。】

    【让她看开一点，很多病心情好症状就会减轻的。】

    还挺会说话。周以言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她相信李嘉扬也一定会这么对苏秋心说。

    秋秋这样善良的人，会幸福的。

    她可以感觉到，苏秋心最近不太开心。女孩子太难了，忍一时卵巢囊肿，退一步乳腺增生。

    周以言下决心多陪陪苏秋心，尽量让她快乐一点。

    *

    或许是因为日子的重复率太高，所以人越长大越觉得时间过得快。

    这一晃又十一月，离寒假也没多久了。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周以言人生中最后一个寒假。

    周以言并没有觉得轻松，还有论文和实习两座大山压在她身上。

    人生着实很艰难。

    周末，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苏秋心和李嘉扬约会去了，池冉和国防大学小哥约会去了，周以言觉得有点寂寞。

    写论文也卡住，于是她打开手机，刷了会朋友圈。

    这一刷她更不爽了。

    她看见赵回舟发了朋友圈，是一张看起来特别和谐欢乐的课题组大合照，底下配文，晚上团建，吕教买单，耶。

    蒋爻和程幼宁也在大合照上，站得还挺近的，程幼宁小脸粉扑扑，笑得很娇羞。

    很好，他两又可以发展感情了。

    自己的孤独尚且可以忍受，前男友的快乐却着实令人揪心。

    一分手，前男友又是发论文又是钓美女，还有什么比这更难受的事情吗？

    周以言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决定把书读烂，智者不入爱河。

    然而大脑有时候是无法控制的，她写着写着论文，思绪就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自亨利.詹金斯提出跨媒介叙事这一概念以来——”

    外面下着雨呢，冷死了，团什么建，团建什么。

    他们会在干嘛？去看电影？密室逃脱狼人杀？还是就只是聚个餐？

    凭什么他开心玩耍，事业爱情双丰收，我这么悲惨，论文感情两受挫啊。

    算了算了，关我什么事，写论文。

    “詹金斯在2011年的学术会议中对跨媒介叙事的内涵进行了界定——”

    这个蒋爻，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天天说自己忙，现在分手了还有时间参加课题组团建了。

    不会专门为了程幼宁去的吧？

    一边网上和女网友扯不清，一边又钓师妹，时间管理大师啊。

    “简而论之，跨媒介叙事的核心内容主要有三点——”

    第一，蒋爻有点渣，我需要代表月亮惩治他。

    第二，我不是在意他也不是喜欢他，我只是心里不平衡，前男友开心我就不开心。

    第三，这是一种正常的心理，我不是变态，我只是无聊。

    想到这里，周以言实在没心思写了，她看看时间，也到吃晚饭的点了。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鬼主意——

    赵敏和周芷若，张无忌会选谁呢？

    水兵月和小师妹，蒋爻会选谁呢？

    于是，她在Huddle上给蒋爻发了信息。

    月鹿山水兵月：

    【哥哥，在干嘛呀？今天开心吗？】

    【我今天很难过，生活和学习上都出了点事情，哎，好想哥哥啊。】

    【我现在一个人在大学城的江边，能来找我吗？】

    然后她从手机里找出一张江边芦苇亭的照片，发了过去。

    周以言觉得，蒋爻应该不会来。

    水兵月虽然在蒋爻那里有一席之地，但小师妹也很漂亮，而且团建是和课题组一起的。

    网友而已，谁会这么天真。

    来不来也不重要，周以言也不是真想捣蛋，只是无聊，想逗逗他，看看他会不会脚踏两条船。

    她发完信息就去吃晚饭了。

    鹿山南路的新疆炒米粉味道实在好，配上奶啤，快乐似神仙。

    她拍了张照片发到110宿舍的群里。

    苏秋心很快响应了，发来一张土木实验室的照片：【还是单身好啊，我还在陪李嘉扬加班，他已经玩了两个小时泥巴了。】

    池冉也直播她的约会：【谁懂啊，孤男寡女，私人影院，真浪漫。】

    随后发来一张银幕屏摄，电影里尘土纷飞，吴京举着中国国旗，满脸坚毅地穿过战区。

    这不是《战狼2》吗......

    苏秋心：【可能这就是国防生吧。】

    周以言：【这就是格局，你两这爱情升华了。】

    单身也有单身的好啊，周以言想着，又打开了搞笑短视频，喝了一大口奶啤。

    视频博主正在吐槽前男友：“跟他复合我没想过，复仇倒是想了好久。”

    周以言感觉在照镜子。

    她现在算复仇吗？

    其实蒋爻和她没仇，要说的话，也是她语出伤人对不起蒋爻。

    这么一想，她好像又站到了道德的下风。

    正乱想着，她的Huddle突然来信息了。

    蒋爻：【我现在过来。】

    周以言一口奶啤差点没喷出来。

    周以言没想到，他还真抛弃课题组抛弃小师妹来见女网友了！

    她赶紧最后嗦了几口粉，然后付款，往江边芦苇亭跑去。

    周以言跑到江边的时候，蒋爻已经在芦苇亭了。

    她只能躲到旁边的芦苇丛里暗中观察。

    下着雨，江边又湿又冷，蒋爻穿一件卡其色外套，站在亭子里，搓着手哈着气，四周望了望，像在找人。

    随后又掏出手机来，看样子在发信息。

    周以言的手机响起了Huddle的消息提示音。

    她撑着伞，另一只手上还提着没喝完的奶啤。只能用下巴夹住伞，从兜里掏出手机来看。

    蒋爻说：【你在哪？】

    她在哪？她在芦苇丛里。

    芦苇丛里全是泥巴，踩得周以言一脚泥，而且到处都是水汽，冻得她都有点瑟瑟发抖。

    她真傻，真的。她这个恶作剧，整的好像是她自己。

    周以言想放弃了，这么整人也许有点过分了，于是她回复：

    【我刚走，等了你一会没看到你人，我就回去了。】

    发完之后，她继续偷偷观察蒋爻。

    蒋爻看了一眼手机，又回复了一句：【行，别整感冒了。】

    他也不生气，反而轻轻笑了一下，把伞撑起来，准备离开了。

    周以言赶紧往芦苇丛里面缩了一下，蹲得更低了，免得被发现。

    居然不生气。

    这么大冷天的，从师门聚会上离开，跑到这该死的江边。人家却放了他鸽子。

    他居然不生气，情绪真够稳定的。

    想不通啊，水兵月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他如此情根深种？

    又是送礼物又是无微不至。

    就喜欢这款绿茶妹妹？还是一上网就恋爱脑爆炸？

    迟早有一天会在网上看到弗大某博士被网络诈骗的消息。

    他搞网恋还不如和小师妹在一起呢，至少小师妹真心。

    周以言想着，怎样给他教训才能让他长记性。

    突然，她感觉有人在敲自己的伞。

    她心里一凉，升上一种不祥的预感。

    于是，她死死攥着伞柄，整个人躲在伞底下，不露出自己的脸。

    伞又被敲了两下。

    怎么办，被发现的话，也太尴尬了。

    她该怎么解释大雨天她鬼鬼祟祟蹲在芦苇丛里这件事？

    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计。周以言站直身体，准备趁他不备直接跑路。

    谁知刚迈出两步，蒋爻就直接拉住了她的伞边，她根本跑不了了。

    蒋爻声线里没有疑问，反而有一丝嘲弄：“你怎么在这？”

    重音不在“你”，而在“这”。

    ......

    又没露脸，怎么认出来的。

    周以言只能转身，赔上一个尬笑：

    “哈哈哈，好巧啊。”